157回 應行合所願,點竅隨機緣(下)
風君子這番話如果對別的佛門弟子說,別人只能當他是無理取鬧。可法澄與他人不同,有關佛事都是很認真的。一聽風君子如此說,立刻感到問題的嚴重性,表情也嚴肅起來。他走到我身前伸手抓起柳依依的一隻手,柳依依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手也軟軟的垂着。緊接着老和尚的舉止更怪,走了一圈將我們每個人的手都抓起來摸了摸。
法澄如果摸我和丹霞生的手也就算了,可他連韓紫英與丹霞夫人的手也摸了一遍,這舉止就很怪異了。照說佛門弟子不應該如此輕慢女眷,如果換個和尚或者換個場合人們一定會認為這和尚有問題,可大家都清楚這位法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和尚。法澄不說話,大家也不知道他搞什麼禪機,也都盯着他不說話。他最後去摸風君子的手,風君子把手一收背在背後道:「你這個花和尚,大男人的手有什麼好摸的?」
法澄就像沒聽見一樣一搖頭,指着風君子道:「不清楚。」然後又指着阿游和韓紫英道:「不行。」再指着果果道:「不同。」又指着丹霞夫婦道:「不足。」又指着丹紫成道:「可惜氣血未成修行也不夠。」最後他指着我的鼻尖:「金龍鎖玉柱,難得好皮囊。就是你了!」
我給他搞的莫名其妙:「我,我怎麼了?」
法澄不答話又對韓紫英道:「韓居士的切玉刀在身邊嗎?借老僧一用。」
紫英將切玉刀遞給法澄,法澄抓起我的一隻手說:「石真人莫怕,只是借你一點精血。」緊接着刀尖輕輕一划,在我的中指尖竟然劃開了一道小口!自從我煉成金龍鎖玉柱的護身功夫之後,渾身刀斧難傷,從來就沒有受外傷流過血。然而今天法澄就這麼輕輕一下就用切玉刀把我的指尖劃破了,鮮血立刻滲了出來。
法澄口念一聲佛號,用刀尖一引,我指尖的鮮血飛到空中,凝成一滴圓溜溜的血珠。他再一揮切玉刀,那血珠隨着刀勢飛向我懷中的柳依依,不偏不倚正落在眉心。血珠落在柳依依白皙的皮膚上,卻沒有飛濺而開,而是像被海綿吸收進去那般瞬間消失不見,連一點紅色的痕跡都沒有留下。這時我能感覺到懷中柳依依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抱着她,本來就像抱着一縷無色無味無溫的有形雲煙,現在卻突然感覺到這雲煙凝聚成些許實質,有了一絲人體的暖意。依依這時睜開了眼睛:「哥哥,我覺的身上暖洋洋的,這是怎麼回事?」
法澄答道:「這是老僧的一點小法術,借用石真人一點精血化入陰靈之身,你也有了人身八觸之覺。這串菩提數珠戴上無妨了。這是佛門器物,廣教寺的佛爺未說如何使用,老僧也不饒舌,就看柳姑娘今後如何知緣善用了。……風小子,這下你不會說我是假和尚了吧?」說着話他已經親手將菩提數珠戴到了柳依依的手腕上。
風君子很滿意的點頭:「真和尚真和尚,這次我真正佩服你了,連我都做不到!你是怎麼辦到的?佛門神通真的如此廣大嗎?」
法澄:「神通並非廣大,只是巧妙而已。這不是我禪宗法門,老僧是剛剛和你學的,你怎麼反倒來問我?」
法澄這一番話把風君子給說愣住了,他站在那裏眨着眼睛半晌沒反應過來。等到他突然用手一拍腦門轉身再找法澄說話時,法澄已經走了。他站在那裏看着我和柳依依,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天月仙子指點柳依依修行的那番話,我終於明白了!早知道用我的血不就成了?……用石野的血,嗯,這樣更好,反正不分彼此!」
不提風君子如何自言自語,眾人雖不知道其中的巧妙也能看出柳依依得了莫大的好處,紛紛上前祝賀一聲。依依把果果抱過來親了一口:「果果謝謝你,要不是你拿了這串珠子,我還沒有今天的奇遇呢!」
我也對果果說:「別人都有了好東西,你卻不把東西留給自己。這樣吧,當丹霞師兄把溫火玉傳給阿游的時候你也來找我,我會找一樣好東西給你的,保證不會比他倆的差。」
我們站在河邊說話,遠遠的從青石橋上走過來一人,走到近住站定施禮:「代掌門好,諸位道友好。」轉頭一看,過來打招呼的是於蒼梧。
「於道友,機緣大會上結了什麼機緣?」我們問他。
於蒼梧:「感謝海天谷福澤深厚!代掌門請看此物。」
於蒼梧手中拿着一根齊眉長的棍子,這棍子初看上去就像一節砍掉枝椏的樹枝。這根「樹枝」有酒杯粗細,不是一溜筆直,而是略顯曲折虬結的模樣。通體深紫色,深的接近於發黑,表面反射出金中帶紅的點點暗淡光彩,看質地非金非玉,又似木非木。風君子已經將他手中的紙箋搶過去念道:「正一門守正恭送機緣大會金烏磐龍棍一支,此物取地底深處金烏玄木煉製而成,可為法器。……守正寫的好簡單呀,沒說怎麼用?我看看,哇塞!於蒼梧,你摸中大獎了,這根金烏磐龍棍恐怕是本次機緣大會最好的東西了!你的眼很賊啊,怎麼抓到的?」
於蒼梧很恭敬的笑了笑:「回前輩的話,其實我也沒有去挑。我的法器本來就是一根長杖,總想找一根更合適的。我一過去就看見了這件東西,符袋下面的形狀就是一根長棍的模樣,所以就直接拿起。」
風君子:「丹紫成,你們幾個看看人家,都是揀大個的挑。你看你們拿的那幾個,都太小了!」
這是守正真人送的東西,守正可能送了不止一樣東西,但每一件東西恐怕都是本次機緣大會上難得之物。這金烏玄木,其實不是一種如今生長的木頭,而是埋藏在地下的一種遠古的木材,年代久遠已接近於化石。守正真人取金烏玄木的一節虬枝煉成了這件法器金烏磐龍棍。
丹紫成聽風君子笑話他,有點不服氣的去抓金烏磐龍棍,口中喊道:「給我看看,倒底有多神氣。」
於蒼梧遞給他:「小師弟當心,這棍子很沉,比鐵鑄的還要重,拿好了!」
丹紫成接了過去,勉強舞了兩個棍花,搖搖晃晃呼呼生風我們幾個都躲開了。他一把沒拿住棍端就打在了地上,然後長棍脫手落地那一端又砸在了自己腳背上。紫成嗷的叫了一聲,顛着腳蹦開:「我不玩了,你拿回去吧!」
於蒼梧忍住笑把棍子揀了起來,對我道:「我對金烏玄木所知甚少。機緣大會所得器物,如果贈送者沒有明言,都是需要結機緣者自己去體會的,看來我要研究一段時間了。」
看着這件法器我想起了一件事,對他道:「正一門和曦真人有一名弟子叫澤仁,你認識他嗎?他的法器我見過,是一把二尺木劍,看材質就是這種金烏玄木所煉。他的劍和你的金烏磐龍棍雖然不同,但妙用總有類似的地方,你可以去問問他。」
於蒼梧:「不瞞你說,我已經見過澤仁,大漠來的百合現在就與他在一起。我覺的百合不適合留在海天谷,所以就建議澤仁去求守正前輩將她收留在正一門,澤仁也答應了。」
「原來這是你的主意,據我所知澤仁已經求過守正掌門了,守正真人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可能還在考慮。」
於蒼梧:「昨天的善結大會沒有見到澤仁道友,怎麼今天的機緣大會他也沒來?這種機緣是不該錯過的。」
我和於蒼梧正說澤仁就看見了澤仁。不遠處有一男一女正朝青石橋的方向走過。男的身穿道袍年紀約三十歲左右,女的一身白衣白裙白鞋白襪,是個如白狐一般的少女。這兩人正是澤仁與百合。於蒼梧正要上前打招呼卻被我拉住了:「於道友,他與百合在一起我暫時不便過去招呼,就讓他們自己去吧。……有機會再跟你解釋。」
我為什麼不想過去打招呼?除了昨天夜裏與和曦背後議論被百合偷聽的尷尬之外,還因為我與百合各自的身份。我清楚她是我所在機構的通緝犯,上次執行的任務中也有抓捕百合這一項。只要她還沒抓到,就算我沒有完成的任務。在這裏碰見她,抓還是不抓?當然不能抓!既然不能抓,就乾脆當作沒看見好了。而且百合見過那份名單,她如果看的仔細可能也知道我的秘密身份。
我雖然背過身子裝做沒看見他倆,卻運足耳神通在聽他們在說什麼?經過昨夜與和曦那番談話,我對澤仁與百合之間的事情也很好奇。他們一路走過,我聽見一段對話——
澤仁:「你昨日說不願在眾人面前露面,今日為什麼又非拉着我來到這機緣大會呢?」
百合很不高興冷哼一聲道:「我沒有門中長輩送來禮物,是不是沒有資格參加?」
澤仁趕緊解釋:「姑娘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海天谷與正一門為你都有多送,你來參加當然可以,我只是想問你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百合:「我不來,你也不來。回頭你錯過了這六十年一次的機緣,心裏一定會怨恨我的,所以我才要來,而你這個討厭鬼一定會跟來的!」
澤仁:「機緣就是機緣,錯過就是澤仁無緣,與姑娘你無關。再說我澤仁也未必就缺這裏的一物一器之用。……姑娘切莫誤會我有糾纏之意,只是奉師門之命保護與照顧姑娘,並無一絲失禮之處。」
百合:「你不缺我缺還不行嗎?我可沒你那麼大本事!這正一三山中難道還會出什麼意外嗎?要你總是跟着我!」
澤仁:「這幾日此處數千人聚集,難免有雜亂紛爭。昨日就聽說了海南派弟子欲出手劫掠忘情宮門下仙童之事,還是萬事小心一點好!」
百合:「跟你說話怎總這麼費勁呢?文言不象文言,白話不象白話!……喂,我問你,假如不是師門之命,你還會這樣守着我嗎?」
澤仁頓了頓才反問:「當初我第一次遇見你,並不知道你的來歷,但也做了該做之事。姑娘你說呢?」
百合一跺腳:「我問的不是該不該做,是你自己想不想?」
澤仁:「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願為。」
百合:「你的話我總是只能聽得半懂!……你既然看我看得這麼緊,那就抱着我走好了。來呀!反正你也不是沒抱過。」她的聲音變得又酥又媚,帶着一股勾魂的魔力。
澤仁上前一步沉聲道:「請你不要在這種場合使用那媚惑之術!澤仁雖然不懼,但他人發現難免會對姑娘的行止有所非議。這般法術,今後還是收起勿用罷。」
百合語氣突然間又變得十分冷淡:「我開個玩笑,你這道士緊張什麼?你最好離我遠點,省得同門同道議論!我出身不正、來歷不明,和我站的太近影響你今後的江湖威望。」
澤仁:「姑娘何出此言?我對你並無偏見。」
百合:「你沒有,難道別人就沒有嗎?不要總叫我姑娘,我知道自己是女的!我有名子,叫百合。」
澤仁:「百合姑娘,你在正一門一直都是好端端的。怎麼一夜不見,就變得如此心神不寧?……慢點走,機緣大會不必着急。」
這兩人平日裏走在一起一定引人側目,但今日機緣大會會場內外各色人等來往不歇,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或門人找到什麼寶貝上去了,因此也無人特別在意。我目送百合與澤仁的背影一前一後走過了青石拱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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