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一九八四 第十八章 誰給誰的機會

    「卡！」

    隨着陳平安的聲音，全劇組都歡呼起來，殺青了，終於殺青了。短短二十天，終於完成了《警察故事》這部戲。在陳平安記憶力，原著可是花了幾個月才拍完的。

    能以這麼短的時間殺青，除了他腦海中有完整的畫面，好多鏡頭都能一遍過外，還有就是這個時代香港電影人不辭辛勞的拼搏，加班加點開夜車都是家常便飯。

    出去程龍的片酬不算，這部戲的資金總共三百萬，都是嘉禾借給陳平安的。而陳平安只用了二百三十多萬，還省出了六十多萬。黃祖義提出把剩下的錢拿回去，算是陳平安還給嘉禾，結果被陳平安拒絕了。

    到嘴的肥肉哪有吐出來的道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只要有錢就買樓！他已經錯過了81、82那兩年樓市的最低點，絕不能再錯過85年開始的這波樓市了。至於欠嘉禾的錢，等票房出來一併還了就是。

    所以他從省下的六十多萬里，給每個工作人員包了個紅包，剩下的都交給張子揚，買樓，買樓，買樓！

    12月1日《警察故事》殺青，而聖誕檔期從12月12號開始，留給陳平安的時間不多了！

    ……

    「鄒先生，我對這部戲很有信心。」鄒紋懷的辦公室里，程龍站在鄒紋懷面前，極力為陳平安的《警察故事》爭取檔期，「能不能把這部戲安排在聖誕檔期上畫？」

    「阿龍啊，公司已經有了安排，今年聖誕節上畫的是三毛的《貓頭鷹和小飛象》。」

    三毛就是洪金保，程龍的師兄。洪金保以前的寶禾電影公司跟程龍的威禾電影公司一樣，都是嘉禾的衛星公司。不過今年洪金保與潘笛生合夥成立了德寶公司，《貓頭鷹和小飛象》就是德寶公司出品的電影。

    雖然德寶不再是嘉禾的衛星公司，但鄒紋懷與洪金保多年的交情，還是把聖誕檔期排給了《貓頭鷹和小飛象》，並指望這部戲跟新藝城爭奪聖誕票房冠軍。這部戲的演員整容強大，洪金保的導演能力也是經過票房考驗的，所以鄒紋懷很看好這部戲，如果有可能，還想衝擊年度票房冠軍。

    順嘴提一句，現在年度票房冠軍寶座還被新藝城牢牢霸佔，今年賀歲檔上畫的《最佳拍檔之女皇密令》，以兩千九百多萬的成績高居榜首，差一點就三千萬了！

    程龍和洪金保是師兄弟，關係也很好，鄒紋懷這麼說，他沒法再開口。

    鄒紋懷不忍程龍失落，補充道：「阿龍，我也很看好《警察故事》這部戲，所以我打算把這部戲放到春節，賀歲檔就是這部戲了，你放心好了。」

    「可是安仔的意思，好像很想聖誕檔上畫啊。」

    安仔的意思？鄒紋懷微微搖頭。製片方和院線方的關係可不是那麼簡單，作為黑馬國際這種新成立的獨立電影公司，如果不是他鄒紋懷欣賞陳平安的劇本，主角又是程龍，《警察故事》這部戲絕對排不進每年的四大檔期里！

    「他現在在哪兒，這兩天我怎麼沒見到他？」

    陳平安在嘉禾的剪片室里，這幾天一直泡在裏面。

    作為香港影壇龍頭之一，嘉禾有自己的後期製作部門，陳平安本着一事不煩二主的精神，借用了嘉禾的後期製作部門，又為自己省下一筆錢。

    程龍垂頭喪氣的來到剪片室外，之前他可是跟陳平安拍了胸脯保證過的，說是肯定能從鄒懷文那爭取到聖誕檔期。唉，怎麼跟安仔交代呢？其實賀歲檔也不錯啊，這小子幹嘛就盯着聖誕檔呢？

    「咦，你們幾個怎麼在這兒抽煙？」

    程龍問的，是嘉禾的幾個剪輯師。按道理來說，他們應當在剪片室剪片，可現在居然都在外面抽煙。

    幾個剪片師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苦笑着說道：「龍哥，我們也不想的，可是陳先生在裏面……」

    他的話說了一半，程龍追問道：「在裏面怎麼了？」

    「陳先生在裏面剪輯，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狠，這部戲的剪輯可以說少我們不少，多我們那就嫌多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程龍一頭霧水推開門，皺眉道：「這什麼味兒啊！」

    陳平安這幾天常駐嘉禾剪片室，吃住都在裏面。每天工作到半夜，困得受不了才睡覺，睡醒繼續看片剪片，身上都有味兒了，這裏面氣味能好麼？

    「這誰啊，趕快把門關上！」陳平安雙眼盯着畫面，頭都沒回。

    程龍走到他身邊，幾乎都不認得他了。陳平安以前也是帥氣陽光的俊朗小伙，可現在鬍子拉碴頭髮亂蓬蓬的，雙眼通紅身上散發着難聞氣味，哪還有以前的帥氣模樣？

    「安仔，何必這麼拼命，身子熬壞了怎麼辦？」

    「沒有誰的成功是隨隨便便來的，不拼命怎麼行？阿龍，片尾曲錄好了麼？錄好了趕快給我拿過來。」

    程龍身形一顫，陳平安的這句話觸動了他的心靈深處。從《警察故事》開拍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陳平安對這部戲寄託的希望。雖然戲拍的很順利，在外人看來陳平安水平高能力強，可程龍卻感覺到陳平安的拼命勁頭。正是因為陳平安的拼命努力，才會有那麼多鏡頭的順利完成。

    他能和陳平安化敵為友，並且成為好友，除了「陳家駒」這個他們共同的孩子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兩人其實都是同一類人，同樣的拼命。

    「安仔，拼命沒錯，但也要注意休息，你看你眼睛紅的，多久沒睡了？」

    「睡覺不急，我得趕快把母盤製作出來。」陳平安始終沒有轉過頭，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畫面，「今天都5號了，離12號沒幾天了。」

    這部戲排在了賀歲檔，不用太趕。程龍很想告訴陳平安，可這句話哽在喉頭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心中泛起一種淡淡的傷感。

    不行，我再去找找鄒先生好了。

    程龍再次來到鄒紋懷的辦公室，哪知道這次洪金保也在，他還是無法開口。

    鄒紋懷找洪金保來，是商量拍攝《福星系列》第二部的。《福星系列》是嘉禾的王牌，也是唯一能與新藝城《最佳拍檔系列》相對抗的影片。

    不過洪金保最近在跟潘笛生搞德寶，檔期不好安排，最後他提議趁着今年年底空閒，拍攝《福星系列》第二部，正好可以趕上明年賀歲檔。

    那《警察故事》怎麼辦！程龍剛想開口，卻收到何貫昌的眼色，終是把這句話吞回肚裏。

    等到洪金保離開，他立刻問道：「鄒先生，賀歲檔不是說好上《警察故事》麼？」

    鄒紋懷不置可否的笑笑：「看情況再說吧，先把《福星系列》拍出來再說。阿龍，裏面還有你的戲份，你好好準備一下。」

    「那安仔怎麼辦？」

    陳平安能怎麼辦？

    12月6號，當他把母盤製作完畢，興匆匆來找程龍，卻從程龍口中得知嘉禾平排片計劃後，先是呆愣了半分鐘，然後笑了。

    他完全理解鄒懷文的做法。他的黑馬國際只是眾多獨立電影公司中的一員，很可能還是最新的成員，不是嘉禾的衛星公司，嘉禾憑什麼把最好的檔期留給自己？而且這是他製作的第一部戲，誰也不敢保證票房就一定大賣。換成是他，恐怕也會這麼做。

    「安仔你不要緊吧？」

    「龍哥，謝謝你，我沒事的。能帶我去見下鄒先生麼？」

    鄒紋懷一直在等陳平安，只是見到陳平安後，卻因陳平安的態度吃了一驚。

    在他想來，從程龍口中了解到排片計劃後，陳平安一定會勃然大怒，甚至可能到他這兒大吵大鬧、拍桌子瞪眼又或者惡語相逼。可他沒想到，陳平安的態度很平靜，臉上還掛着淡淡笑容。

    「安仔啊，你都聽阿龍說了吧，《警察故事》安排在明年上畫。」

    「嗯，我聽說了。」陳平安拉開椅子，大喇喇坐在鄒紋懷對面，「鄒先生，這麼晚上畫，你就不擔心我欠你的錢麼？那可是三百萬啊。」

    「三百萬而已，如果你願意加盟我們嘉禾，那三百萬就當是嘉禾對黑馬國際的投資好了，怎麼樣？」

    果然是這樣！

    陳平安不置可否的笑笑：「多謝鄒先生好意，不過我習慣了自由自在，不想受人管束。」

    也不知為什麼，何貫昌就是看不慣陳平安：「後生仔，這可是鄒先生給你的機會，你可不要辜負鄒先生的一番好意啊！」

    「哈，哈哈！」陳平安大笑兩聲，把母盤拍在桌上，「我知道鄒先生是好意，所以我也是給嘉禾一個機會，你們是否需要看完樣片，再決定哪部戲在聖誕節上畫呢？」

    鄒紋懷搖搖頭：「我不習慣改變公司定下來的計劃，樣片你可以留在這兒，有機會我們會看的。」

    「那就沒必要了。」陳平安起身，收好母盤，「你們不必再為這部戲安排上畫計劃，錢我會儘快還上。告辭！」

    陳平安頭也不回的走了，程龍看着干着急卻說不上話。等到陳平安離開，他才說道：「鄒先生，那部戲我看過了，各方面絕對沒得說，您要不要在考慮考慮？」

    「呵呵，阿龍，你不用這麼着急，你放心好了，他遲早會回來，他那部戲肯定還得在嘉禾院線上映。」鄒紋懷說這番話的時候，笑得就像個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