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靜下心來,淡淡地道:「夢蘭表妹是我夫君的表妹,嫡親的表妹。
」 吳太太淡淡地道:「哦?徐氏什麼時候還有這麼一個表嫂,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她看了徐璐一眼,意味深長,「表哥表妹,呵呵,關係自然是好的。
」 徐璐深吸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動怒,這吳太太這麼往死里逼迫徐夢蘭,還有恃無恐的,顯然是有依伏,或是手頭還有殺手鐧。
她得小心應付。
「表妹,你也別哭了。
吳家太太表明已厭棄了你,這是變着法子要把你逼開呢。
你怎麼還沒有自知之明?」 屋子裏陡然靜了下來,眾人全都看向徐璐。
徐璐輕飄飄地驪吳家太太微笑道:「想來吳太太心中已打好了如意算盤了吧?吳太太以表妹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不但可以一腳踢開表妹,還可以光明正大霸佔表妹的嫁妝,是也不是?」 吳太太臉皮抖了抖,目光似要噬人。
「讓我來替吳太太說下一句話,」徐璐擺出一副凝重地語氣,學着吳太太的語氣,對徐夫人道:「我們吳家雖算不得大富大貴,但也世代書香,如何能要這種媳婦。
貴府姑奶奶做出這等事來,可就怨不得我冷酷無情了。
還求國夫人體諒,咱們私下裏把這事兒辦了也就罷了,大家也體面。
貴府姑奶奶,國夫人就領回去吧,我們吳家侍候不起了。
至於徐氏的嫁妝,橫豎她兩個孩兒還在咱們家裏呢,就當留給孩子們使,也免得麻煩。
」 「這位奶奶說話也不打草稿,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吳太太氣急敗壞,「徐氏犯淫,此乃七出,我休了她,嫁妝自然要留在吳家。
也並非我吳家貪圖徐氏的嫁妝。
不過是為了兩個孩兒使。
」 徐璐擊掌笑道:「所以說,吳太太當真是好算計。
既當了婊子,還立了貞吉牌坊。
」她可沒有再留情面,狠下臉來無情地撕着吳太太的臉皮。
「你!」吳太太氣得忽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雙眸噴火,語氣嚴厲,「哪家的婦人,這麼沒教養,這是吳家,不是你該來的地兒,給我滾出去。
吳家不歡迎你。
」 徐璐笑嘻嘻地道:「怎麼,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 吳太太額上青筋暴跳,顯然氣得不輕,「來人。
」她一聲嘶吼。
「來人?」徐璐輕哼,揚眉道:「先別忙着趕人,吳太太。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 「我與你不熟,無話可講。
立即給我滾,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屋外頭奔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吳太太恢復了鎮靜,重新坐了起來,冷冷地對幾個婆子命令,「把這位奶奶請出去,吳家不歡迎此人。
」 幾個婆子還沒來得及動靜,就被不知打哪來的黑衣女子甩了幾巴掌,踢到一旁,打得渾然找不着北。
吳太太被這一變故驚呆了,不可置信地瞪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屋子裏的黑衣女子,失聲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黑衣女子說不說話,只是動作齊整地回到徐璐身後。
徐璐悠閒地靠到椅背上,不屑地道:「他們是誰吳太太不用管,吳太太還是好好與我說道說道,究竟是為何原因要置夢蘭表妹於死地。
」她抬眼,冷冷地警告道:「我可是醜話說到前頭,本地知府劉向東為官清廉,公正無私,若是讓他知道有人因貪霸媳婦嫁妝就要置媳婦於死地,哼哼……」 婆母眼紅媳婦嫁妝找理由貪墨之類的事兒,她又不是沒見過。
徐夢蘭與龍香盈倒也有些相似之處,都是被拿捏了錯處後,被光明正大霸佔去嫁妝。
等榨不出油水了,再就理由一腳踢開。
章家雖然無恥,但也知道遮掩一下,以無子需納妾為由,就可以借那郝氏之手來磋磨死龍香盈。
別人反而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會忿忿一句「章家不是東西」罷了。
這吳家更狠,居然不顧令國公府的顯赫背景,就這麼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要休掉徐夢蘭,更是霸道非凡。
吳太太也是官宦之家,卻如此行事,要不找到了比令國公府更厲害的靠山,要麼就是手頭真有徐夢蘭厲害的把柄。
所以徐璐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要比歪理,比胡攪蠻纏,她可不輸任何人的。
徐璐一聲「哼哼」重重地敲在吳太太心上。
「胡說八道,我吳家豈是那種人家?」吳太太氣急敗壞。
徐夫人這時候陡然回過神來,大叫道:「當年夢蘭出嫁,我給夢蘭備了兩萬兩銀子的嫁妝。
夢蘭,你來告訴我,如今你還剩多少嫁妝?」 徐夢蘭不再嚎了,全身卻似抽乾了力氣,呆坐在地,她似乎也想到了婆母要對付她的癥結,臉色慘白,蠕動着雙唇,「這些年來,婆婆要我當家,但府里的進項少開支大。
前些年,三個姑奶奶連續出嫁,婆婆要我給每位姑奶奶準備五千兩銀子的嫁妝,公中拿不出錢來。
不得已,我只好拿了自己的嫁妝。
夫君有出息,可那麼點奉祿如何過日子,還得在外四處打點,少不得都是從我嫁妝里貼補的。
去年老太爺沒了,家中治喪,也花了近萬兩銀子,婆婆身子不好,也是用我的嫁妝治病的。
」 徐夫人冷笑道:「好好好,吳家當真是高品格。
把我閨女的嫁妝如數霸佔了去,如今閨女的嫁妝用沒了,就一腳把她踢開?好,果真是好樣的。
我閨女為了你們吳家,嫁妝都貼補沒了,還品性不好。
如今閨女嫁妝沒了,你就來個卸磨殺妨,你這品格兒倒是好的不得了。
」徐夫人氣得狠了,話也重三遍四地說。
徐璐總算明白過來了,擊掌道,「讓我來說吧。
夢蘭表妹當真是好運氣,親家太太大方開明,。
媳婦一進門來,就讓夢蘭表妹當家作主。
可諾大的一家子,樣樣都要花錢,吳家公中不拿錢,夢蘭表妹生不出錢來,只得拿自己嫁妝往裏貼。
這不,三年五載下來,表妹也就蠟燭兩頭燒,精窮了。
如今夢蘭表妹的嫁妝也花得差不多了。
吳家太太也就覺得表妹無甚用處了,反正表妹也為吳家留了一雙兒女,吳家也是有後了。
就一腳把表妹踢開。
可有人呀,做了婊子,偏還要立牌坊。
表妹又無過錯,想要把表妹踢開,只能劍走偏鋒。
於是,親家太太就想了這麼個絕妙的主意不但能逼死表妹,還能站在道德至高點,吳家還不必退還表妹的嫁妝,一舉數得。
妙,實在是妙。
」 吳太太剛開始只是臉色鐵青,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對徐夫人道:「話我已經說到明處了,徐氏這樣的媳婦,我是不會再要了。
麻煩國夫人領回去。
原本我還想顧忌着大家的顏面,只想私下裏解決了便成。
但國夫人如此不依不饒,也罷,那就見官吧。
反正我是奉陪到底了。
」 徐夫人驚呆了,徐璐也驚呆了。
這吳太太怎麼一個厲害了得?明明被徐璐逼到無路可退,依然強橫至斯,也不知她哪來的憑仗。
還要見官,她哪來的底氣。
徐夫人是真的怒了,豁地起身,怒瞪着吳太太,「見官就見官。
我閨女清清白白做人,豈能由你污衊?哼,泉州知府叫劉向東是吧?峰兒媳婦,你可認識?」 徐璐沉默地點頭:「認識。
」 「那好,就由峰兒媳婦去把劉向東叫來,咱們官府見。
」徐夫人沖吳太太冷笑一聲,「雖說我們徐家不大如前了,但也不是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
真當我是徐家沒人了嗎,就治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吏部給事中的吳家?我閨女清清白白做人,豈能任由你們這般欺辱?」 吳太太不動如山,一派穩重自恃,似乎還真不怕見官。
徐璐不由凝惑了,難不成這人手頭還有殺手鐧不成? 於是徐璐緊緊地盯着吳太太,她手上究竟有何厲害殺手鐧,不惜冒着被人撕碎的風險併吞媳婦嫁妝,還一副吃定徐家的模樣,她究竟哪來的底氣。
就算令國公府確實大不如前,好歹也是世襲貴胄,姻親眾多,盤枝錯節,並且瘦死的駱駝也絕對比馬大,也不至於被小小一個吳家就能拿捏的。
徐夢蘭這時候幽幽醒了過來,聽得母親這麼一說,又悽厲叫了起來,「婆婆,您為何要污我清白?」 吳太太回了徐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冷笑一聲:「說到清白二字,呵呵,別人可以說,就你徐氏說出來,我都替你臊得慌。
」吳太太逼視徐夢蘭,不屑地道:「你也別在這兒尋死覓活了,難看。
本來看在大家姻親一場的份上,我不豫當場說出來,可你偏要做擺出要死要活的模樣,也罷,我就說了吧。
」 屋子裏靜悄悄的,包括徐璐在內,目光全集中向吳太太。
吳太太喝了口茶,緩緩放下茶盞,緩緩地道:「當年,我正與老大說媳婦的時候,卻總是高不成低不就,偏巧了,徐家居然使人來說親,欲把嫡女嫁給我家老大。
當時我可是高興壞了,我們吳家小門小戶出身,居然能讓國公府小姐下嫁,這簡直就是幾世修來的福份。
我當時可是高興壞了,就滿口的答應,為了迎娶你進門,可是花了不小的代價。
」 所有人都茫然了,不明白吳太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一時間,沒有人敢開口,只能靜靜地任由吳太太擺佈。
吳太太又繼續道,「為了讓徐家瞧到咱們家的誠意,我們吳家上下,幾乎到了砸鍋賣鐵的地步,這才湊齊了一萬兩銀子的聘金,只為了表示咱們家的誠意。
我原以為是我們徐家瞧中了我們老大的為人和品性……不曾想……這天底下從來沒有掉餡餅的事兒。
可惜我明白得晚了。
」她惡狠狠地盯着徐夫人母女,一副似要噬人的追悔莫及的模樣,「徐氏,今兒當着大家的面,你老實與我講,新婚之夜,你並未落紅。
那呈給我的帕子,只是你用刀割下來的血。
」 吳太太的話被稱作滿座皆驚也不為過,徐夫人瞪大眼,一臉的不可置信,徐夢蘭更是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
而徐璐,也是當場沒有了血色。
吳太太滿意自己當場甩出的平地驚雷,又冷冷地道:「徐氏,我不追究你當年隱瞞我之罪。
你以失貞女的身份嫁給我兒,更該痛改前非,好生做你的吳家婦。
可你是如何做的?拿我吳家作冤大頭,我都不與你計較了。
但你不該挑釁我的底線。
妄想與勾引我娘家侄兒。
」 「我沒有,我沒有勾引天豪表弟。
」徐夢蘭失聲大叫,最後痛哭出聲,「婆婆你冤枉我,我沒有失貞,當年我是落了紅的,你不能這般冤枉我。
」 「冤枉你?」吳太太冷笑一聲,「你當我是瞎子,沒看出帕子上的血有問題?哼,我當時一眼就看出來了。
」 徐夢蘭大驚失色,「婆婆當時還與我說,沒有落紅並不代表我失貞,您明明是相信我的。
」 「那時我確實相信你。
但並不代表你真就清白如紙。
」吳太太盯着她,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但看在徐家人眼裏,簡直如一把尖刀,直刺的徐夫人母女毫無招架之力。
「之所以沒有當場發作,也是看在國公府的門弟以及觀你後邊的表現。
」 「剛開始你在吳家,表現償可,還替吳家生了一雙兒女,對我也還算恭謹。
看在一雙兒女的份上,我也想就此作罷。
但你也太讓我失望了。
這才幾年功夫,就裝不下去了。
」 徐夢蘭身形再一次搖搖欲墜,「我真的沒的勾引文豪表弟,我真沒有……」 徐夫人也傻眼了,這時候完全沒了主意。
徐璐總算明白過來,徐夢蘭新婚之夜,因為沒有落紅,就私底下割了手指頭放了血,矇混過了關。
吳太太老而彌勒,當場就揭穿了,徐夢蘭自知理虧的情況下,只能拼命地扮賢惠,拼命地拿自己的嫁妝貼補婆家,只為求得安心,消除婆母對她的誤會。
殊不知,吳太太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當時並不發作出來,主要是讓徐夢蘭主動把嫁妝吐出來,等她吐得差不多了,失去利用價值了,再以此藉口把她一腳踢開,乾淨伸落,別人還無法說她半句不是。
高,實在是高。
、 一個新婚之夜沒有落紅,還試圖做弊來矇混過關,還被發現了,對徐夢蘭來說,這本身就是滅頂的災禍。
但當時吳太太擺出一副大度容人的態度,倒讓徐夢蘭理虧心虛,所以儘可能地孝順服侍婆母。
這正是吳太太的厲害之處,她把新進門的媳婦的心理拿捏得分毫不差。
這個世道,女人的貞潔看得比命還要重要,徐夢蘭有這個把柄在婆母手上,這輩子,也別想抬得起頭來。
如今,吳太太這時候才拿這個來發作,她除了哭外,也無別的辦法了。
不知何時,吳太太手上多了個陳舊的盒子,那盒子顏色比較深,也不知是何等質材製作的,只見她打開盒子,從裏頭取出一塊白布,那白布也微微乏黃,顯然,也有些年頭了。
吳太太牽開白布,往徐夢蘭身上一扔,折成四四方方的白布被攤了開來,中間赫然有一塊深色的痕跡。
「這上頭的血跡,究竟是處子之血,還是人的血跡,但凡有經驗的穩婆都能辯別。
」 「你新婚之夜沒有落紅,這是事實,你不容抵賴。
如今又勾引人在後,更是罪無可赦。
」吳太太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霸氣。
這塊白布,如灌了鐵布金衫,把徐夢蘭打擊得體無完膚。
她連連後退,失聲痛哭,「我沒有失貞,我是清白的。
我也不知道為何沒有落紅。
可我敢用身家性命擔保,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吳家的事……」徐夢蘭是真的絕望了。
成氏皺着眉說,「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吳太太才咬着此事不放,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女人落紅與否,無關貞潔,但凡是有經驗的大夫,都可以作證。
更何況,表妹也與吳家生了一雙兒女,沒有勞功也有苦勞,吳太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這般撕破臉皮,又有何意思?」徐璐開了口,「既然吳太太早就知道了這事,為何現在才發作出來?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此時此刻,夢蘭表妹的嫁妝也被吳家花得差不多了吧?」 也就在這時候,徐璐才真正明白,吳太太是鐵了心要甩掉徐夢蘭。
而甩掉徐夢蘭的理由就是徐夢蘭失貞。
這事兒真要傳揚開去,整個徐家女的名聲也完了。
吳家得了便宜,手上還拿捏着現存的把柄。
徐家賠了閨女不算,嫁妝也賠給人家,若是吳家再毒辣一些,時時拿着這個把柄要脅徐家,徐家一輩子都別想直起頭來。
所以徐璐也不再客氣,話里話外,都是直指吳太太的不安好心,卸磨殺驢不說,把人利用完了,馬上就丟棄。
還找出這麼個拙劣的藉口。
徐夫人被徐璐這麼一說,這才找回了主心骨,跳起來吼道:「對,我閨女落紅與否並不代表她不貞潔。
這世上沒有落紅的女人多了去,難道就全都不貞潔了?你休要以這個藉口來要脅我。
告訴你,沒門。
」 吳太太毫不動氣,閒適地道:「既然國夫人不怕丟臉,那就官府見吧。
劉向東劉大人一向秉公案斷,想來不自然給徐氏一個交代的。
」 「還有,徐氏既然自認清白無瑕,為何又要私自以鮮血冒充落紅?若非心裏有鬼,又豈會做這等事?」 步步進逼,得理不饒人。
這簡直就是有恃無恐了。
徐夢蘭並不擅言辭,除了說她是清白的,沒有勾引人的話外,也無別的話了,最後,在吳太太的凌厲攻擊下,潰不成軍,只覺全身被刺得鮮血淋淋,直哭的撕心裂肺。
徐夫人這時候也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成氏也皺着眉頭,一時沒了主意。
而吳太太卻是志得意滿的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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