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家回來後,徐璐一直在家閉門不出。
不是人懶,而是沒法子見人。
生平第一次使用薑汁,效果奇好,以至於雙眼紅腫得厲害,又痛又辣,無耐之下,只好躲在家中,美其名曰:爺們傷心楊老夫人逝世,愧對先夫人,對着先夫人的牌位痛哭,以至於茶飯不思,她則在家服侍爺們。
外頭的人卻半是感動,半是無耐,主要是替徐璐無耐,都覺得她這個繼室當的太憋屈了。
面對外人的憐憫同情時,徐璐的表現也可圈可點,神色憔悴卻又故作堅強,更是讓人頗不是滋味,果然繼室不好當呀。
但徐璐越是無耐,外人越發不屑楊老夫人,人都進棺楊了,還這麼的不消停。
此後,凌峰徐璐也因雙方太過優異的表演天賦,而相互取笑。
徐璐取笑凌峰:「真要論演技,爺才是箇中好手。
妾身自嘆不如。
」 凌峰則笑曰:「夫人演技,那才是驚天地泣鬼神。
」如今外頭都在傳聞他對徐璐不好,徐璐在楊老夫人那受了那麼多委屈,他卻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還在不恰當的時機里,去祭奠元配。
徐璐捧着臉,啐棄道:「都是跟爺學的,唉,以前我從來都是純潔可愛,可自從跟了爺後,就給學壞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呀。
」 五月底,徐夫人合着成氏之力,總算清點了徐夢蘭在泉州的所有嫁妝財產,也成功扛過了吳家後來的瘋狂反撲,準備起程回京。
因這一趟泉州之行,得了天大的好處,又與凌峰關係更進一步,也把以前的間隙一筆溝銷,徐夫人很是高興,人逢喜事精神爽,儘管徐夫人一直對外宣稱,她高興於女兒脫離苦海。
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她是高興於徐家平白多了四十萬銀錢罷了。
徐夫人把徐璐叫到一邊,悄聲道,「京中有位姓路的太醫,醫術極是厲害。
今年過年無論如何也要回京一趟,到時候姨母陪你一道找他去。
」 顯然,徐璐嫁給凌峰十個月了,肚子依然沒動靜,徐夫人也認定徐璐不能生養的事。
但因她對徐璐有了好感,也就沒有生硬八冷地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自己不能生養,就得趕緊給爺們安排通房妾室」等冰冷無情的話來。
徐璐儘管不願承認是自己的問題,但徐夫人一片好意,也就點頭心領。
等徐夫人走後,徐璐又去了張天賜家一趟。
得到的結論,仍是和原來一樣。
張天賜仍然對她說,有空得把爺們也一道帶赤來讓他瞧了,才好下結論。
顯然,張天賜的意思,有可能是凌峰的問題。
但凌峰先前曾有過孩子的呀?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問題呢? 張天賜捋着鬍鬚,淡淡地說:「自古以來,大家都覺得生孩子是女人的事。
其實不然,站在醫者的角度,子嗣問題,應是夫婦雙方的問題的。
老夫剛才給夫人診過了,夫人脈相平和,身子健康超乎老夫人想像。
一般而言,女子多少都有血虧氣虛等症狀,但這些毛病夫人都沒有。
也有身子健康之人無法孕育子嗣,那就是宮寒問題。
然剛才老夫仔細把脈,夫人身體,確是宜生養的好身子。
」然後,張天賜又說了男子方面的問題,男子隨着年紀的增長,受孕能力也會逐年下漸,飲酒過度,或長期飲食不當也容易引發問題。
而子嗣大計需夫妻雙方共同努力,當看一人,也是不全面的。
凌家富貴,飲食方面都有專人負責膳食,營養搭配,再均衡不過了。
至於飲酒問題,那就更無稽之談了。
凌峰雖然也飲酒,但一般都是適量的,絕不貪杯。
徐璐卻越發愁眉不展了。
與她一道前往的管大娘則寬慰她說:「少夫人不必憂心,大夫都說了,橫豎又不是您的問題。
」 徐璐依然悶悶不樂。
管大娘也滿同情她的,自己身子健康,問題卻出在男人身上,但這輩子也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子嗣了。
身為女人,明明身子健康,卻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確實是件殘忍的事。
不過也虧得凌峰是凌家獨子,否則,因無子嗣而讓世子之位旁落也是有可能的。
管大娘又安慰了徐璐一通,並委婉勸她,早作打算,以免被動。
就算這輩子不能有孩子,但凌家情況特殊,凌家兩代子嗣皆淒涼,但天無絕人之路,大不了從凌家旁支偏系裏過繼一個就是了。
雖然非自己生的不會與自己親,但大面上過得去就是了。
徐璐卻沒有接話,只是說:「這事兒還是不要讓爺知道了。
」她頓了下,又繼續道,「若當真無子嗣,我也認了,但不能讓爺知道這是他的問題。
」 「這是為何?」儘管管大娘也很尊敬凌峰,但同是女人,她仍是偏向徐璐多一些。
男人不能生養,總比女人不能生養好些吧。
至少,婆母不會拿這個來怪罪媳婦了。
徐璐輕聲道:「因爺只是庶出,已經夠艱辛了。
若再傳出不利的消息,更會讓人攻擊他。
」上回凌九的嘴臉,她至今都記憶猶新。
凌九之所以敢明張目膽算計她和凌峰,除了仗恃長輩身份外,主要還是凌峰庶出的身份,讓凌九生出想拿捏就拿捏,想算計就算計的心態。
如果凌峰是嫡子,凌九肯定又會是另一番嘴臉了。
再則,雖說世俗對女人多有苛刻,但男人不能生養就與無法人道掛鈎。
凌峰堂堂大男人,若被人誤會成那方面不行,絕對是嚴重的打擊。
儘管他那方面很厲害,但總不至於帶着張嘴巴到處去說吧? 管大娘張大了嘴,「少夫人的賢惠,舉世無比。
現在我才知道,世子爺娶了您還真不虧的。
可是,這樣一來,少夫人您就要承受更多的壓力了。
」想着她瘦弱的肩膀得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嚴厲刁難苛責,管大娘並不苟同的。
對她來說,儘管男人不能生養確實有損面子,但總得告訴長輩吧?長輩就算失望,但自己的孩子哪會過多苛責的道理。
少不得還得想辦法,去族裏過繼子嗣或是想別的辦法的。
世人皆心疼自己的孩子,卻會用挑賜的眼光看待媳婦,兒子不能生養肯定得藏着捂着。
若媳婦不能生養,那肯定又是另一番嘴臉了。
別人巴不得責任外推,徐璐倒是好,還主動承擔。
管大娘實在不能理解,媳婦在婆家本來就受壓制,若再因無法生養,日子肯定越發艱難。
「少夫人,女人賢惠,家族才能興旺。
但也不能這般賢惠呀,那樣會適得其反的。
」管大娘斂起笑臉,一臉鄭重。
徐璐沉默了會,最終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就這樣罷。
還請大娘替我保守秘密。
」 「可是……唉,您這是何苦呢?」 徐璐微微笑了起來,眼神卻堅毅:「因為他給予我尊榮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貴。
」 五月末,泉州的天氣已帶了些許悶熱。
徐璐也減少外出,專心在家管理家務,算賬,並及時關注外頭的各類信息,連小道消息也不放過。
據說,趙東海之女趙玲玲已是妊娠後期,大約兩個月後就要生了。
趙夫人已開始給未出世的小外孫張羅起了乳母,卻因卓家(趙玲玲的夫家)不滿而作罷。
劉夫人的閨女劉盈盈,也進入正式議親階段,據說經過千挑細選,已選了三個優秀男兒,其中劉夫人最滿意的是福州知府陳天民的三公子陳想。
陳三公子今年十七歲,已經考中秀才,出身官宦之家,家底也豐厚,女兒嫁過去也不吃虧。
但劉向東卻看中了副總兵趙盛奇的兒子趙又廷。
「不是我瞧不起武將,而是那趙又廷,生得黑黑的,長得也不怎樣,年紀也偏大了,臉上還有好些疤痕,如今也只是個小小的百戶,成日裏只知道呈強鬥狠,盈盈自小嬌生慣養,如何受得了?可老爺卻說我頭髮長見識短。
哼,我見識短,他眼光就好了?趙盛奇雖是從三品的官兒,可到底只是武將,如何比得上父親是知府,家底又豐厚,門路又寬的陳想?」劉夫人在徐璐面前兀自忿忿抱怨。
希望徐璐站在她這邊一道譴責丈夫的短淺目光。
徐璐因沒見過陳想,也未見過那趙又廷,倒是不好發表意見,只是說:「劉大人眼光一向好,姐姐也該給劉大人一份信任的。
說不定那趙家公子也是有可取之處的。
」 劉夫人忿忿地道:「長得又黑又瘦的,光第一眼就瞧不上了,還有何可取?」劉夫人一心認定陳家三公子就是不錯,俊秀斯文,模樣兒也是白白淨淨的,一表人材,怎麼看就怎麼喜歡。
徐璐淺笑,世人皆愛白面書生,做丈母娘的也是如此呢。
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男人光有外表可行不通的,還得有內在條件才成。
過了沒兩日,劉夫人又臉色鐵青地來找徐璐。
徐璐看她臉色不對勁,也不客套,問:「怎麼了,臉這麼黑。
」 劉夫人也知道徐璐不擺架子,一向隨和慣了的,她也沒有多少顧忌,一屁股就坐在徐璐隔幾的椅子上,拍了茶案,「劉家欺人太甚。
」 「劉家,哪個劉家?」 劉夫人恨恨地捶了茶几,「除了淮安伯府劉家還能有別家,像他們那般大膽無恥嗎?」 徐璐目光一閃,「他們怎麼惹姐姐了?」 「劉家才剛休了秦氏,如今倒來打我家盈盈的主意。
呸,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 徐璐先是茫然,然後是默然,最後說:「姐姐消消氣,只要劉大人和姐姐不同意,他們還能強娶不成?」 劉夫人一臉苦大仇深,「可問題是,這幫人可惡之極。
若按正常渠道說親,我都不至於這般生氣。
而是那劉家欺人太甚,明的不成,居然來暗的。
今兒個,我帶閨女去袁家玩。
劉家人也在場,我在前廳里與夫人們說話玩笑,盈盈與小姐妹在後花園裏玩,與一群小姐們推打嘻戲,不知怎的,就被人推進了池子裏。
那劉老二不知打哪個犄角旮旯里冒了出來,毫不猶豫就跳下水救起了盈盈。
」 徐璐大驚,說:「姐姐懷疑,劉家人故意算計盈盈?」 說到這裏,劉夫人已經是咬牙切齒,「由不得我不這樣想。
我家盈盈雖說任性驕縱了些,但絕對不會在別人家這般魯莽。
盈盈後來與我說,她與袁家小姐嘻鬧的時候,不知誰在後頭推了她一把,這才落到水裏。
更巧的是,盈盈才落到水裏,那劉家老二很快就出現了。
更可恨的是,那池子並不深,盈盈雖被弄得全身濕,卻還不到溺水的地步。
偏那劉老二多此一舉,反倒讓我家盈盈落了不是。
真真是氣死我了。
」 徐璐默然,如果事情屬實,那麼不排除人為算計的結果。
劉盈盈落水,劉家老二下水救人,少不得有了肌膚接觸,這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一旦傳揚開去,短時間內,估計劉盈盈的婚事也不會順利了。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但這事兒急不得。
總得想個法子,把影響減至最低才是。
」徐璐安慰劉夫人說,「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劉家是何反應?」 劉夫人氣了一會兒,又恢復如常,恨聲道:「劉夫人倒是來過一趟,只是替劉老二向我家閨女道歉。
哼,明知他們算計在先,我卻還得向人家道謝,真真是憋屈死我了。
」 「劉夫人沒有提不合理的要求吧?比如說,娶盈盈為妻什麼的?」徐璐小心翼翼地問,生怕沒有修飾好語言,刺激了這個為母則強的人。
劉夫人搖了搖頭,「沒有,不過臨走時倒是說了句話,『雖說我家小子只是單純為了救人,可到底對姑娘名聲不利。
我有個不情之請。
若是夫人瞧得起我家小子,是不是可以考慮我家小子?』哼,做他的春秋大夢。
就算我閨女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這種人家。
都休過妻的人了,我還要把盈盈嫁去,我是瘋了麼?」 劉家休掉犯了事兒的秦氏,雖是人之常情,但也證明,劉家人的涼薄。
今見劉向東顯達,便生了求娶的念頭,萬一哪日不好了,盈盈也會落得秦氏的下場。
尤其劉向東還是審判秦氏的朝廷官員,劉家居然要娶處死前妻的官員之女,怎麼想就怎麼不安好心。
「姐姐先前不是正在給盈盈物色婆家麼?眼下如何了?」 「原本明日就去見陳家,可平白無故的出了這檔子事,真真是氣死我了,也愁死我了。
」 「聽姐姐的話,似乎仍是決定了陳家?」 劉夫人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個人的意思。
上回在袁家喝酒的時候,與陳家哥兒有幸見了一面,這小哥兒生得還不錯,還特別有禮貌,彬彬有禮,又斯斯文文的,雖然有些靦腆,看上去教養也還不錯。
多方打聽,才知道是福州知府陳天民的幼子。
年方十七,已是秀才身份了。
聽說妹妹與陳家比較熟吧?就煩請妹妹幫忙牽個線,可好?」 與徐璐相處久了,劉夫人也知道徐璐性情敦厚,人品也靠得住,嘴巴也緊,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來,「原本老爺還一心覺得趙家哥兒好。
但因出了劉家這檔子事,老爺也覺得,短時日內,盈盈也甭想在泉州城找婆家了。
而陳家遠在福州,想來短時日內也不至於知道這事兒。
等事兒成了後,也都是幾個月後的事,那時候誰還記得盈盈與劉家的糟心事兒?」劉夫人誠懇地看着徐璐,「所以這事兒還得請妹妹幫忙牽線才成。
」 徐璐撫額,想不到繞來繞去,居然繞到她身上了。
晚上凌峰迴來,徐璐苦笑着把劉夫人的事兒說了,最後揉了揉眉角,「劉夫人說這事的時候,我都愣住了。
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才多大年紀,能懂什麼呀,就要跑去當媒婆,真真是羞死了。
」 凌峰笑道:「劉向東是泉州知府,陳天民是福州知府,論品秩,雙方持平。
但真要論地位,泉州因地理環境和眼下的局勢,倒又勝陳家一籌。
不過低頭娶婦,抬頭嫁女,劉家陳家若成功聯姻,好處倒也不少。
」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了,也不去難為情了,低頭想了想,說:「那,不如我請陳家人一道來咱們家吃茶,到時候再請劉夫人也來,不論親事,全當串門?」 凌峰又笑了起來,「把人家大老遠的叫來,就只為了吃咱們家的茶,凌夫人好大的排場。
」 徐璐沒有生氣,只是得瑟地說:「就算只是喝口水,他們也會來的。
」 「哦,這麼有自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誰的夫人。
」徐璐皺起了鼻子,露出嬌憨又不可一世的模樣來。
------題外話------ 我從來不知道,活這麼大把歲數了,居然讓鍾漢良給迷倒了。
話說,這世上腫麼有這麼帥的男人呢?以前還真不知道有這號人物的。
我都多少年沒有看過電視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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