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音同裴顏卿錯身而過,兩人衣袖輕觸,就連手指頭似乎都糾纏在了一起。那一刻,林月音想了很多很多。從第一次見裴顏卿,賈皇后過世,太子被人告狀,賈家蕭家之爭,王婕妤流產,李充容一屍兩命,一件件事情看似並無聯繫,但是在這一刻,林月音卻想到所有事件中似乎都有同一個人的影子那便是裴顏卿。
這是一種沒有根據的猜測,可是林月音卻認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沒有出錯。要說理由,她也說不出來,那只是一種直覺,女人的直覺。裴顏卿是外臣,可是後宮之事卻處處都少不了他的影子,說是巧合,一次兩次可以這麼解釋,三五次下來誰還敢說巧合。如果李充容真的是被裴顏卿所害,瞬間,林月音就打了個哆嗦,一時間她竟然不敢深想下去。
林月音站在原地沒動,回首看着裴顏卿遠去的背影,走得那麼瀟灑,哪裏像是那個謹言慎行的裴太傅。
「娘娘,可是裴太傅有問題?」張永小心翼翼的問道。
林月音搖頭,笑了起來。無論裴顏卿有沒有問題,無論後宮之事同裴顏卿有沒有關係,至少目前二人還維持着平衡,這一點很重要。林月音暫時不想打破這種平衡。「走吧,咱們回清寧宮!」
李充容同王婕妤先後懷孕,接着王婕妤流產,李充容一屍兩命。孝昌帝還沒來得及高興幾天,就接連遭受打擊,心中如何憤怒可想而知。要知道,宮中已經多年沒有添丁,要說孝昌帝不想多要幾個兒子女兒那是假的。
孝昌帝心裏頭憋着一股邪火,總想找地方發泄出來。
蕭太后抓住機會,趁機對孝昌帝進言,「好不容易有了喜訊傳來,結果一個都沒能保住。不說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單說皇后,她身為後宮之主,有明顯的失察之罪。她若是多用點心,別整日裏擺着那高高在上的嘴臉,說不定李充容還能保下,孩子也能順利生下。」
孝昌帝心情煩悶得很,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李充容肚子裏是個皇子,結果生下來就沒氣,要說孝昌帝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孝昌帝隨口回應蕭太后,「皇后也算盡心。」
蕭太后輕蔑一笑,極為不屑的說道:「看似盡心,實則什麼事情都交給下面人去辦,生怕沾染上一點點麻煩。單是這一點,哀家就極為不滿。如果她真有世人說的那麼大度,她何至於做個甩手掌柜。可見她口是心非,分明不想王婕妤李充容生下皇嗣。畢竟她貴為皇后,卻沒有生養,全靠陛下的支持。她是聰明人,自然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這人啊,想得多了,做事的時候難免就變得心狠。」
孝昌帝皺眉,「母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太后嘆了一聲,「這後宮女人的手段,哀家清楚得很。皇后不想王婕妤李充容生下皇嗣,無需親自動手,只需稍微疏忽一下,或者某些地方做得不夠用心,就足以讓小人鑽了空子,替她達成心愿。她一邊裝賢惠裝大度,一邊有得償心愿,剷除了心腹大患,手上還不用沾染人命,真是好手段好算計。」
「母后的意思是李充容也是被人所害?可是並無證據。」
「陛下,證據真有那麼重要嗎?李充容的情況,哀家就不信陛下沒有半點懷疑。」蕭太后就是要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在孝昌帝的心裏面種下懷疑的種子,遲早有一天會破土發芽,讓林月音吃不了兜着走。、
「那也不一定是皇后所為。」
蕭太后冷哼一聲,「哀家也沒說是皇后所為。哀家的意思是,皇后只要有這個心就足以讓李充容一屍兩命。」
孝昌帝緊抿雙唇,眼中閃過一抹寒意。蕭太后挑眉,得意一笑。後宮殺人,方式千千萬,不需要明刀明槍,依舊能讓林月音血濺十尺。
孝昌帝帶着一身戾氣離開壽寧宮,沒有回思政殿,而是直接去了清寧宮。有些事情他需要親自驗證。
大白天的在清寧宮見到孝昌帝,這實在是讓人感到意外。更何況孝昌帝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踏入清寧宮。林月音迎了出來,一見孝昌帝那表情,心裏頭突了一下,頓時知道孝昌帝是來者不善。
林月音不動聲色的行禮請安,孝昌帝沒理會她,徑直走入大殿。林月音猶豫片刻,也跟了進去。同時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一會帝後鬧起來,被人看見了不好,小心孝昌帝發起瘋來要殺人滅口。
林月音親自奉茶,茶杯剛遞到孝昌帝跟前,孝昌帝抬手就將茶杯打了出去。滾燙的茶水潑灑在地面上,混着茶葉和茶杯碎片,一屋子的狼藉不堪。虧得林月音早有準備,這才堪堪避開了滾水燙傷的慘劇。
宮人們聽到動靜,都沖了進來。被林月音呵斥一聲,又全都退了出去,還不忘將殿門牢牢關上。
孝昌帝一臉殺意,林月音則是氣定神閒,「陛下滿腹怒火,又衝着臣妾而來,不知所為何事。臣妾自問老實本分,不曾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何至於讓陛下生出打殺臣妾的心思。」
孝昌帝怒極反笑,突然逼近林月音,掐着林月音的脖頸,從牙齒縫裏吐出兇狠,「李充容之死,同皇后有沒有關係?朕要聽實話。」
林月音挑眉,指着孝昌帝的手,又指指自己的脖頸,「陛下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聽實話嗎?」
「到了如今,你還敢挑三揀四。林月音,你信不信朕隨時都可以廢了你。」孝昌帝厲聲喝道。
林月音呵呵一笑,「陛下要廢就廢,何必說這多廢話。不過在陛下廢了臣妾之前,臣妾還是會滿足陛下的願望,李充容的事情同臣妾沒關係。臣妾自個都在疑惑李充容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私下裏也安排人排查過,卻連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
孝昌帝大皺眉頭,「雖然李充容不是因你而死,但是你卻有殺她之心。」
林月音一臉傲氣,「殺李充容?臣妾還沒那麼下作,會對一個孕婦動手。陛下未免太小看臣妾。」
「哈哈……」孝昌帝怒極反笑,「皇后聰慧過人,又非良善之人,你以為巧言令色一番,便能洗脫你的嫌疑嗎?你貴為皇后,卻無子,朕就不信你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二人生下皇嗣。像你這樣的女人,朕見過無數個,個個口稱不敢,做出一副大度良善的模樣,實則心狠手辣,比男子還有狠辣三分。」
林月音嘴角一勾,笑了起來,「之前是臣妾誤會了陛下。原來陛下沒有小看臣妾,而是高看了臣妾。臣妾不知陛下為何會認定李充容之死同臣妾有關,臣妾只想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在這件事情上臣妾所作所為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無愧於陛下早前給予的信任和支持。事到如今,只怕臣妾說破了嘴,陛下也不會相信。臣妾也不是那等軟弱婦人,若是陛下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廢了臣妾,臣妾絕無怨言。畢竟臣妾有今日全是陛下所賜,陛下要收回去也是天經地義。」
「你倒是看得開。」孝昌帝冷冷一笑,表情瞬間扭曲猙獰。掐着林月音的手一用力,林月音便覺呼吸不暢,張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吸氣。那一刻,林月音感覺到死神在逼近,她從孝昌帝的眼中看到了濃重的殺意。
眼神逐漸渙散,心跳如雷鼓,似乎快要跳出來,只求一口自由的呼吸。她已經無法思考,莫非今日就要死在這裏。林月音不甘心,雙手掰扯着孝昌帝的手,奈何力量懸殊,結果無濟於事。
突然渾身輕鬆,人被推倒在地上,新鮮的空氣大量的湧入口鼻。她貪婪的呼吸着,間或伴隨着劇烈的咳嗽。她捂着脖頸,感覺很痛很痛,不出意外,脖頸上面又出現了紫色的傷痕。林月音呵呵笑了起來,笑聲伴隨着咳嗽聲,本該讓人覺着可憐,可是其中卻充滿了濃濃的嘲諷味。
林月音猛地抬頭,怒視孝昌帝。她心中有着強烈的恨意,帶着滔天的怒火。
孝昌帝就是個瘋子,就是個蠢貨,是個儈子手。
林月音很清楚,此時此刻她該扮作柔弱,如同白蓮花一般哭泣,不僅要哭得美還要哭得哀傷示弱,方能勾起男人的憐惜和保護欲。如此便有了六七成把握可以度過這一次難關。可是道理明白,她卻不樂意這麼做。她可以笑,可以怒,可以自信可以傲氣可以狼狽,唯獨不樂意在孝昌帝面前哭成一個軟弱的女人。軟弱絕不是她的特點。只是這樣一來,勢必要多受許多的罪。
林月音呵呵笑了起來,嘲笑自己的蠢和不合時宜的堅持強硬,所以活該要受這麼多罪。不由得想起上輩子,也是因為這執拗的脾氣,走了不少彎路。可是她不悔,她不怨。她不樂意在她厭惡的男人面前費力裝扮,這是她的堅持。
林月音捂住脖頸,緩緩站起來,平靜地面對孝昌帝,又平靜的問道:「陛下可有消氣?」
孝昌帝大怒,這個女人應該跪在他的面前哭泣求饒,瑟瑟發抖,由他決她生死,而不是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林月音表現得越平靜,孝昌帝心頭的怒火就越發得升騰,「皇后是對朕不滿?」
林月音搖頭,一臉坦然,「臣妾不敢!」心中卻恨不得孝昌帝去死。若是她有能力,她不介意做個造反者,一刀結果了孝昌帝。從來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接二連三的如此折辱她,上輩子不曾有,這輩子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遇上孝昌帝這個變態。
孝昌帝連連冷哼,「不敢?嘴上說着不敢,心裏面肯定是恨極了朕。瞧你這眼神,桀驁不馴。朕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膽大的女人。」
林月音咯咯笑了起來,沒有絲毫的勉強,她望着孝昌帝,直言問道:「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臣妾?廢后?毒酒?白綾?還是匕首?無論是哪一種,臣妾絕無怨言。」
「你倒是看得開。」
林月音一臉輕鬆愜意的模樣,若非脖頸上那紫紅的傷痕提醒着之前所發生過的事情,旁人都要以為這二人是談情說愛。林月音笑道:「事到如今,看不開又如何,看開又如何。陛下心中早有決斷,臣妾又何必去做那無用功。」
「你以為朕會廢了你?」孝昌帝嘲諷一笑,「故作坦然,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要試探朕的心意。朕現在就不妨明確告訴你,朕不會廢了你。皇后乃是一國之母,今日立明日廢豈不是成了兒戲。再說了,你對朕還有些作用,朕用你用得好好的,自然捨不得這麼早就捨棄了你。所以你可以安心的繼續做你的皇后。」
林月音低頭,嘲諷一笑,「多謝陛下開恩。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不知陛下想出了什麼辦法來懲戒臣妾。」孝昌帝鬧了這麼一通,不可能輕輕鬆鬆地放過她。
「果然有些自知之明。」孝昌帝伸手抬起林月音的下頜,「瞧瞧這小模樣,朕還真是不忍心。」
林月音沉默,此時此刻她對孝昌帝的感受只有一個,那就是噁心欲吐。只盼着這個男人早點離開,永遠消失在她的視線內。至於後續的事情,只要人不死,就還有希望。即便失去了權柄,失去了寵愛,也不代表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孝昌帝冷哼一聲,乾脆放開林月音,還一臉嫌棄的拿出手絹擦拭手指。好似林月音渾身骯髒。
林月音面露譏諷之色,賤人矯情。
孝昌帝戲耍夠了,滿腔的怒火也發泄得差不多了。瞥了眼林月音,然後冷冷的說道:「從即日起,皇后禁足。至於期限,除非有朕的旨意,否則不能踏出清寧宮一步。另外,既然禁足,皇后自然不能繼續打理後宮。從即日起,由德妃和賢妃一起打理後宮諸事。」
林月音躬身謝恩,表情平靜地不像話,似乎半點不在乎被禁足被奪權。
孝昌帝有些意外,卻又覺着林月音故作姿態,目的就是為了引起他的關注。孝昌帝冷笑一聲,林月音的小伎倆,也不過如此。以前是他高看了她,她除了比旁人稍顯聰慧一點,其餘方面同其他女人並無區別。
只是還是很不爽,不爽林月音的態度。孝昌帝忍了忍,若是繼續糾纏下去,勢必又會生出一肚子悶氣,於是乾脆甩袖離去,不給林月音半點轉圜的機會。
林月音目光冰冷的目送孝昌帝離去,表情譏諷又帶着幾分怨毒之色。暗自冷哼一聲,心中對孝昌帝極為不屑,不過如此而已。想到孝昌帝欲剷除外戚的決心和毅力,又觀孝昌帝的動作,林月音冷笑,孝昌帝想要剷除外戚怕是做夢。若是他真有那麼大的決心,就該繼續留用她,用她來打擊壓制後宮諸人。如今又是禁足,又是奪她權柄,也就意味着以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場笑話。轉眼間,蕭家,溫家,穆家等等外戚就能捲土重來。就連賈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趁機攬權也不是不可能。
後果如此嚴重,孝昌帝依舊一意孤行。可見這個男人也是志大才疏。被人挑撥兩句就失了理智的判斷,真是愚不可及。為這樣的男人賣命,林月音不屑。
等孝昌帝出了清寧宮後,宮人們才敢進入大殿。芍藥幾個大宮女一見林月音脖頸上的傷痕,就啊地叫了出來。一個個心疼地哭起來,「陛下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對娘娘下如此狠手。」
林月音坐在椅子上,自嘲一笑,「哭什麼哭,本宮都沒哭。」
「娘娘非常人,能忍得。可是奴婢認不得。娘娘可是金尊玉貴的人,為何會遭受這樣的磋磨。再說了,娘娘又沒做錯任何事情,為何陛下要如此對待娘娘。」
林月音摸摸發痛的脖頸,笑道:「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這後宮之事從來都沒有道理可講。真要說道理,那就是陛下的寵愛。陛下寵愛誰,誰就是道理,誰就是天王老子。陛下惡了誰,誰就罪該萬死。行了,看着你們哭就煩悶的很。從今兒起,本宮禁足,一直到陛下下旨放行那一日。後宮權柄也都要交出去。你們去準備準備,等着德妃和賢妃派人來交接。」
「這是為什麼啊?好好的,為何陛下要如此對待娘娘?」宮人們都很不解,明明林月音做得很好,孝昌帝為何突然奪了權柄還要禁足。
林月音嘲諷一笑,「什麼為什麼?剛才本宮不是說的很清楚嗎,因為本宮惡了陛下,所以罪該萬死。」
見林月音不欲多說,芍藥等人也不好再多問。一邊派人去請程紹,一邊準備交接,還有後續諸多事情的安排。更要緊的是,這宮裏面的人向來踩低捧高,清寧宮上下在之後勢必會遇到很多刁難,這都要大家有個心理準備。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芍藥就忍不住嘆氣。這後宮的事情果然是沒道理可講的,一切都以陛下的心意為準。也難怪宮裏面的女人費盡心機都要去爭去搶,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沒人願意放棄。
芍藥偷偷看了眼林月音,又再次嘆氣。林月音以前也會爭會搶,可是自從做了皇后後,或許是為了凸顯端莊矜持,爭搶得就沒剛進宮那段時間那麼厲害。更要緊的是,芍藥從來沒有在林月音的眼中見到哪怕一點點對陛下的愛意。不像宮中其他女人,一見到陛下那眼珠子都發亮,兩條腿也好似不會走路一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寫着一股子春意和愛意。這是在林月音身上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
芍藥又一次嘆氣,或許因為沒有愛,所以也就不在意是否失去吧。可是林月音真的甘心失去權柄嗎?沒了權柄,又沒娘家做靠山,光靠一個半吊子漢王能頂什麼用。過慣了高高在上,恥高氣揚的日子,如今要夾起尾巴做人,這是何等的艱難。
芍藥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她悄聲問林月音,「娘娘傷心嗎?難道就真的甘心。」
林月音自嘲一笑,「本宮為何要傷心?有何值得本宮傷心的。區區權柄,區區禁足,還難不住本宮。至於一點磋磨,本宮既然進了宮,若是連這點磨難都抗不過去,那本宮趁早死了算了。」
「可是娘娘同陛下畢竟好過一場,如今陛下如此對娘娘,娘娘就真不在意?」
「沒有希望自然不會失望。」林月音端起茶杯,「從一開始,本宮就對陛下不曾抱過希望,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你們也別太過擔心,就當是陛下給咱們放假,讓咱們修身養性。等過些日子,陛下自然會想起本宮的好處。」
見林月音說地如此篤定,芍藥也輕鬆下來。她不知道林月音會怎麼做,卻相信林月音說出來的話,因為從來都沒落空過。
壽寧宮內,歡聲笑意。蕭修媛哈哈大笑起來,「痛快,痛快。還是母后的法子好,挑撥幾句,便讓那林月音栽了一個大跟頭。我倒是要看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蕭太后矜持的笑着,「林月音囂張了如此之久,也該有此一劫。至於你,也別得意忘形。可別忘了,陛下如今惡了你,切莫再做糊塗事情,讓陛下有藉口收拾你。」
蕭修媛有些不自在,神情顯露出幾分尷尬,「母后,我都明白的。你看我這段時間,一直安分守己,連宮門都極少走出。」
蕭太后暗自點頭,「如此甚好。」頓了頓,又說道:「至於林月音那裏,雖然受了教訓,不過你切莫去撩撥她。這女人有些邪門,哀家總擔心有一天陛下又想起她來,轉眼間又給她體面尊榮。」
「怎麼會?」蕭修媛咬牙切齒,極為不服氣,「林月音憑什麼能夠再得到陛下的寵愛,她又不是天仙下凡。我就不信了,她還能翻身。」
「凡事不怕萬一就怕一萬,總之在她被廢之前,你不要去招惹她。這是哀家的命令,你必須聽從。否則哀家以後再也不管你。」蕭太后板着臉,極為嚴肅的說道。
蕭修媛極不甘心,如今正是踩林月音的時候,蕭太后偏偏拘束着她,真是鬱悶。蕭修媛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被蕭太后瞪了眼才又保證絕對不會去撩撥林月音。蕭太后聽了,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
趁着接管後宮權柄之際,溫德妃和穆賢妃碰了個面。穆賢妃手持美人團扇,遮掩半邊臉,咯咯的笑了起來,「恭喜德妃。」
「賢妃同喜。」溫德妃表現得極為矜持。
穆賢妃神情得意,「皇后娘娘囂張了將近一年,如今總算輪到咱們喘口氣。妹妹想了想,如今這宮裏面最讓我佩服的還是姐姐你。」
溫德妃面無表情,一臉無辜,「賢妃這話我可聽不懂。」
穆賢妃沖溫德妃眨眨眼,「姐姐何必在我面前故作姿態,我就不信皇后落到今日地步,姐姐會沒出力。就說那李充容還有王婕妤……」
「賢妃慎言!」溫德妃板着臉,不怒自威,「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王婕妤是被蕭修媛所害,李充容是因為心魔所致,這二人同本宮可沒有半點關係。」
「罷了,罷了,既然姐姐不樂意提起,我不說就是了。」穆賢妃一臉不痛快的樣子,對溫德妃的假模假樣感到膩歪。
至於溫德妃,則對穆賢妃的大嘴巴很是不滿。別說她沒來得及動手,就算真的動了手,穆賢妃也不該在人前嚷嚷。這後宮就沒有秘密可言,要是傳入陛下的耳中,林月音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穆賢妃仗着有陛下的寵愛,可以肆無忌憚。她可不敢學穆賢妃,只能打起精神,小心謹慎,不敢走錯一步。
這二人面和心不和,只是暫且休了爭鬥,齊心協力接管了後宮權柄。
林月音被禁足,孝昌帝則命人對外宣稱皇后病重,如今需臥床養病,故此不能再掌管後宮。這番說辭欺瞞不了聰慧之人,不過對於林家人來說卻也足夠了。、
長留侯林謙很憂心,生怕林月音有個好歹,會步上賈皇后的後塵。畢竟這一年來,因為林月音的緣故,林家的處境大為改善。就算林月音故意壓制着林家,也擋不住鑽營之人進入林家大門,擋不住長留侯林謙的一顆富貴心。
他左思右想,深覺光在府中等待消息不是個辦法。於是要求許氏遞牌子進宮面見林月音,親眼看過林月音的身體情況,方能放心。
許氏心熱,對長留侯林謙說道:「只妾身一人進宮不合適,不如將月簫也帶上。她和娘娘是姐妹,自該多親近親近。」
長留侯狐疑的盯着許氏。
許氏有片刻的心虛,轉眼又理直氣壯的說道:「老爺,月簫大了,該為她考慮婚事了。若是能藉此機會多進宮幾趟,沐浴皇恩,也能替月簫增加一二砝碼,對她的婚事更有利。」
許氏一番話說服了長留侯,「罷了,你先遞牌子進宮,看看宮裏面是個什麼意思。要是宮裏面答應月簫進宮,你再帶着她進宮也不遲。」
「這個道理妾身懂得。老爺就放心吧。」
許氏給宮裏面遞了牌子,這也是林月音進宮之後,她第一次遞牌子。她本以為會受到刁難,畢竟林月音這個繼女不待見她,連大年初一的大朝拜都不肯單獨見她。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卻順利得超乎尋常。許氏心想,林月音病了,莫非也知道了有娘家人的好處。
不管是不是,許氏都要為進宮做準備。又連連提點林月簫,生怕林月簫進了宮犯了忌諱,被貴人抓住把柄收拾一頓。
母女二人準備了兩日,終於坐上馬車啟程前往皇宮。
自禁足日起,林月音每日裏就修身養性,看看書作個畫,亦或是做些花茶糕點,調兩盒胭脂出來。總之日子過得極為愜意,半點沒有旁人想像中的淒風苦雨。
這樣的日子很悠閒,很自在,林月音從心裏頭不想有任何人來打擾。偏生有人見不得她過好日子。一大早宮人就來稟報,「啟稟娘娘,長留侯夫人攜府上三姑娘來給娘娘請安,這會就在清寧宮門外,娘娘可要見她們?」
林月音拿下蓋在面上的團扇,有些困惑的問道:「誰准她們進宮?為何本宮事先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宮人有些緊張的說道:「啟稟娘娘,是德妃娘娘同意的。奴婢也是今日才知曉。」
林月音哼了一聲,不用說德妃肯定沒安好心。明知道她同林家人不睦,還偏讓許氏帶着林月簫進宮,分明是要給她添堵。不過人都到了家門口,若是不見也說不過去。於是林月音吩咐道:「去將兩人請進來吧。」
宮人領命而去。
「娘娘可要換個地方?」芍藥上前,小聲問道。
林月音這會正安坐在躺椅上,躺椅就放在桂花樹下面。這樣的日子躲在樹蔭下曬曬太陽也是極好的。不過在這個地方面見賓客卻不太合適,也不合規矩。林月音卻不在意,揮揮手,「本宮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見她們。記住,別太將那二人當做一回事。」
芍藥笑了笑,沒敢應下。林月音看不上許氏,看不上林家人,但那好歹也是林月音的娘家人。她們身為奴婢,心裏明白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林外一回事。總之,面子功夫是要做足的,不能讓人有藉口挑錯。
林月音也不勉強,各人有各人的生存智慧,一些小節何須在意。
許氏和林月簫被請了進來,二人見林月音端坐在躺椅上,吃了一驚,心裏頭生出一股難言的滋味。直到宮人提醒,二人才急急忙忙的給林月音行禮。
林月音坦然受之,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等兩人行了禮,這才叫起,又讓人看座上茶。
許氏偷偷看了幾眼,林月音同記憶中的已經大不相同。只是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渾身就透出一股尊貴威嚴來,壓得人快要抬不起頭來。心裏頭暗道,果然身份地位不一般,人的氣質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怎麼尋找,也再也找不到那個懦弱的影子。直到這一刻,許氏才清晰又直觀的認識到,林月音已經貴為皇后,已經不是當年她可以隨意欺辱的小姑娘。
林月音沒吭聲,目光森冷地盯着許氏和林月簫。這二人同她記憶中的模樣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就連那神態動作都痛以前一個樣。林月音輕蔑一笑,就這樣的人,竟然將原主欺辱成那樣子。可見原主懦弱到何種程度。
林月音不說話,場面沉悶有尷尬。許氏緊張得額頭上直冒汗。反倒是林月簫初生牛犢不怕虎,率先打破寂靜,「二姐姐不說話,難道是不歡迎我們嗎?」
「大膽!對皇后娘娘不敬,理應掌嘴。」不等林月音說話,張永就搶先呵斥,將母女嚇了個半死。
林月音不表態,兩個嬤嬤當即上前,一個抓住林月簫,一個抬手就朝林月簫的嘴角打去。林月簫傻眼,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許氏驚懼不已,沒有絲毫猶豫,就跪在地上請罪,「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開恩。月簫不懂事,求娘娘再給她一次機會。」
就在許氏求情的時候,嬤嬤已經連着扇了林月簫兩耳光。轉眼,林月簫的臉頰就紅腫起來,顯得悽慘無比。林月音見下馬威起了很好的作用,當即笑了起來,「好了,那畢竟是本宮的妹妹,略施薄懲就行了。」
「娘娘仁慈!」宮人們齊聲說道。
一個嬤嬤又凶神惡煞的朝林月簫怒吼,「還不趕緊磕頭謝恩。」
林月簫稀里糊塗的挨了兩巴掌,痛的臉頰都失去的知覺。這會又被人強行按在地上磕頭謝恩,林月簫羞憤欲死。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要面子,自尊心又特別強的時候,哪裏受得住這樣的折辱,那眼淚轉眼間就大滴大滴的落下,心中又是怕又是恨。若是在侯府,只怕早就跳起來要同林月音拼命。可見,在她心目中還沒有切實的意識到姐妹二人的身份地位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還下意識的將林月音當做曾經那個懦弱的人。
張永見林月簫哭泣,當即呵斥道:「當着娘娘的面哭泣,莫非是對娘娘不滿?」
許氏驚得肝膽欲裂,連忙拉着林月簫,給她擦眼淚,「快別哭了,小祖宗,你可別再哭了。」緊接着又拉着林月簫一起磕頭請罪,「求娘娘開恩,月簫她還小,她不是故意的。」
「小嗎?」林月音似笑非笑,「本宮要是沒記錯的話,轉過年月簫妹妹就該十五了吧。想一想本宮十五歲的時候又在做什麼?哦,好像那時候夫人正計算着如何將本宮賣一個好價錢。」
林月音這是要秋後算賬啊!許氏渾身顫抖,頭磕在地上,十足的謙卑,「臣婦無知,請娘娘開恩,給臣婦一個改過的機會。」
林月音沒理會許氏,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本宮十五歲的時候,夫人已經忙着要將本宮賣個好價錢。如今月簫妹妹也將滿十五歲,不知夫人打算將月簫妹妹賣入哪家,作價幾何?」
「臣婦有罪!」許氏哆嗦着,生怕一條命就要交代在這裏。
「夫人竟然會有罪,真是稀奇。」林月音挑眉一笑。
「臣婦有罪,請娘娘責罰。」許氏頻頻磕頭,她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只能認罪。唯有盼着林月音看在林家的份上,對她寬容一二。
林月音沒想過要將這母女二人打殺了事,麻煩!不過必要的懲戒還是要有的。瞧瞧林月簫那副被嚇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再看看許氏卑微的模樣,今日也算是出了口氣。不過林月音這回沒有叫起,就任由母女二人跪在地上回話。
林月音問道:「夫人怎麼想到要進宮給本宮請安?」
許氏戰戰兢兢的說道:「聽聞娘娘病重,故特意進宮探望。今日見娘娘氣色還好,臣婦就放心了。」
「夫人有心了。難得夫人還會掛念本宮的安危,本宮該說聲謝謝!」
許氏連連擺手,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臣婦不敢受娘娘謝,這都是臣婦該做的。」
「一年多沒見,夫人倒是比以前懂禮。看來那侯府少了本宮,果然是一家子和諧的很。」林月音的語氣略顯惆悵,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那其中實則帶着濃重的殺意。
許氏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真是說什麼都是錯。唯有繼續磕頭,以求寬大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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