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和傑克目光灼灼地望着陸秀,眼神堅定而急切,仿佛生怕她將他們趕走。
可惜的是,陸秀正是這麼打算的:「不行,你們必須馬上回家。我這裏有保鏢,不需要你們的保護。」
這兩個傢伙半夜三更偷偷跑出來,家裏人不知道還好,一旦發現天知道會急成什麼樣子。弄得不好,說不定還會為她惹來麻煩。經歷了之前那一晚的事,她對這個時代的美國人實在沒什麼信心。
「不我們不能就這麼離開」叛逆期的少年果然最難對付,聽到陸秀的話,兩人依然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說完,竟然徑自走進了屋裏。
陸秀最後沒辦法,只能讓保鏢用強,直接將兩人丟出了門去。一米九的大個子在這種時候才會顯得特別有用,只是往那裏一站,兩個少年便再也沒辦法越雷池半步。
看到二人悻悻離去,陸秀鬆了口氣,回屋繼續補眠。這兩天發生的一切簡直令她心力交瘁,剛剛睡了一覺,非但沒覺得好受些,反而比沒睡前更累了。因為事先餵飽了毛團,這一覺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第二天醒來,她剛剛洗漱完畢,準備帶着毛團去公司,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喧譁聲。打開門一看,出現在眼前的是兩個陌生的男人。她剛想問對方是誰,來人卻出人意料地掏出了警徽。
「女士,有人指控你綁架,希望你能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綁架綁架誰」陸秀一愣。
她的反應顯然讓對面的兩個警察始料未及,對視了一眼之後,年長的那位才道:「傑克布萊克和馬龍白蘭度。」
「什麼他們昨晚沒有回家」陸秀吃了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又不是女孩子,加上結伴而行,只要不遇上她保鏢那樣的大個子,她並不擔心他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什麼意外。
「女士,抱歉」兩個警察非但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年輕的警察反而還繞過她,直接進屋搜查了起來。
「等一下,你們這是擅闖民宅搜查令呢」陸秀的思維方式依然停留在二十一世紀,第一反應便是去阻止。
可惜,這個時代的警察可不像二十一世紀那麼守規矩,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就在陸秀猶豫要不要讓保鏢動手的時候,空氣中響起了一聲令她難以置信的驚呼。
「人找到了」
她急忙順着年輕警察視線的方向看去,發現馬龍跟傑克二人竟然正躺在柜子裏睡得正香。
這個柜子是屋主留下的,她跟毛團兩人沒那麼多行李,所以就一直空着,沒想到竟然成了兩人藏身的絕佳去處。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柜子裏的兩個孩子警惕地睜開了眼睛,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兩人頓時一陣驚慌失措。
「女士,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年輕警察斜睨着陸秀,說着竟掏出了手銬,看到她懷裏還抱着孩子,這才皺了皺眉,放棄了將她拷上的打算。
「你們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陸秀哭笑不得地望着柜子裏的兩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恐怕惹上大麻煩了。好在還有保鏢可以替她作證,想要定罪並不容易。
馬龍跟傑克直到懵懵懂懂進了警察局才意識到自己闖下了大禍,連忙向警察極力解釋,是他們自己趁着兩個保鏢換班的機會偷偷溜進柜子裏的。
「你們說是你們自己半夜偷偷鑽進了這位女士的柜子」問話的警察大概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可笑,問完,自己都笑了。
「我們」馬龍想解釋,最後卻還是生生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陸秀理解他的反應,就算他的父母再不對,他也不可能當着警察的面說他們想對她不利。關鍵時刻,再有魅力的偶像也比不過父母重要。
「我們就是想到屋子裏偷點東西」為了替陸秀洗清罪名,傑克還真是豁出去了。
警察當然不信:「你們剛剛不是還說,她是你們的朋友」
傑克終究還是個孩子,臉皮薄,原本就已經因為說謊而有些心虛,聽到警察的話竟然滿臉通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現在,事情的經過已經很清楚了。這位女士趁着保鏢換班的機會綁架了你們,並把你們關進了柜子裏。」年長的警察嘿嘿一笑,傲慢地掃了陸秀一眼,「綁架可是重罪女士,你應該慶幸自己是個外國人,不然,你即將面對的就不止是驅逐出境這麼簡單了」
「這簡直太可笑了綁架他們對我有什麼好處」陸秀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年長的警察冷笑一聲:「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畢竟,你們中國佬的想法,又不是我們白人能夠理解的」
聽到chnk這個詞,陸秀心中的怒火騰得就起來了。這個詞她只在電影中聽到過,真正被用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這到底有多麼令人氣憤。可惜現在不是二十一世紀,不然,身為公務人員,僅憑這個詞,她就有把握讓他丟掉工作
「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她咬了咬唇,冷冷抗議。
可惜,那警察聽到這話,臉上反而浮現出了一絲嘲諷的笑:「不喜歡中國佬那黃皮猴子怎麼樣你懷裏抱着的是什麼嬰兒,還是剝了皮的猴子不好意思,你們中國人長得跟猴子實在太像了,我分不太清楚。」
他大概自以為剛剛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說完,竟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剛剛說話的聲音很大,甚至傳到了審訊室外,外面響起一片刺耳的鬨笑聲。
陸秀咬住了嘴唇,嘴裏瀰漫起一絲淡淡的腥甜味。
美國西部一向是排華的大本營,這裏的警察早已習慣了對華人的各種欺凌壓制,再早十幾年,甚至帶頭搶劫毆打無辜華工。期待他們能對華人放尊重些,還不如期待狗能改了吃屎。
如果不是形勢比人強,陸秀髮誓,她一定會馬上教會眼前這個愚蠢的白人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可惜,此刻她正身處群魔環伺的魔窟,還面對着一條綁架的指控。為了能夠繼續在這個國家混下去,她只能暫時先向這群披着正義外衣的惡棍低頭。
她默默向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白人的毛團道了歉,生生壓下了心中的怒火。不停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幸虧她在跟着警察回警局之前,就已經吩咐保鏢過去找凱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過來救她。
她們的大計劃才剛剛開始,凱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她被驅逐出境。
「女士,識相點還是趕快在這份口供上面簽字吧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那警察終於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把一份口供推到了陸秀的面前。
口供的內容跟他剛剛的描述大同小異,但陸秀的供詞卻遭到了嚴重的篡改。供詞中,她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的綁架罪行,甚至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她是如何喪心病狂地折磨兩個可憐的白人少年。如果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看到這份口供,說不定會誤以為她是童話故事裏邪惡的女巫。
女巫想到這個詞,陸秀瞬間恍然大悟。這一切的主導者應該就是那幫少年的父母吧。他們大概知道了馬龍和傑克的打算,所以乾脆將計就計,正因此如此,那兩個警察才會來得如此及時。為了剔除掉兒子成長過程中的不安定因素,那幫家長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旦在這份口供上簽了字,就算凱特趕到也無濟於事,明白這一點後,陸秀故意假裝英文不好,用手指指着上面的文字,逐字逐句地看着口供。遇到某些單詞,甚至還故意停下來詢問一下是什麼意思。
「請問gulty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有罪是什麼意思」
「我真不知道,我以為這個單詞的意思是內臟。」
「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是什麼意思,豆子的一種嗎」
「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
這個時代的很多中國人英文都算不上好,因為美國人的歧視性教育政策,就算嘴上會說,能夠讀寫的也不多。陸秀的策略十分有效,那位年長的警察顯然很喜歡這種嘲弄中國人的機會,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時不時爆發出陣陣歇斯底里的大笑,那眼前,仿佛正面對着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又仿佛在看一場有趣的猴戲。
「難怪唐恩醫生認為患蒙古痴呆症的人智力跟黃種人相當,果然不錯在我看來,你們黃種人的智商甚至連痴呆兒都不如」
陸秀曾經演過一部醫療劇,知道他口中的蒙古痴呆症就是指大名鼎鼎的唐氏綜合徵,即21三體綜合徵。因為患兒特殊的臉部特徵,被唐恩醫生命名為蒙古痴呆症。這個嚴重侮辱黃種人的稱呼要到1965年才正式被唐氏綜合徵所取代。
因為動物的發育過程會重演進化的歷史,發育早期,人類的胚胎跟狗的胚胎沒有任何區別。唐恩醫生認為,唐氏綜合徵是高等生物發育停滯後導致的返祖,白種人若有「發育停滯」則智力相當於低等人種的正常成人。他把黑人歸類為最低等的人種,黃種人次之,白種人當然是世界上最高等的存在。
唐恩的「白痴人種」分類影響了一代人,給白人帶來優越感的同時,也給了他們理直氣壯歧視有色人種的理由。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有一天美國總統將會是黑人時,會不會驚得跌掉下巴。
陸秀現在還記得當初背到那段關於「蒙古痴呆症」y的台詞時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當初那段台詞只是為了體現她演的女醫生的博學,現在,這個詞卻百分百發揮了它原有的歧視涵義。
她的心臟狂跳了起來,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的血液都仿佛沸騰一般拼命往頭頂沖。她很想拍案而起,很想當場給這個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的粗魯白人一個耳光。
但最終,所有的憤怒與不甘卻只化成了一個蠢蠢的微笑:「警察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懂y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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