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西安事變」鬧得沸沸揚揚,一直戰鬥在救亡圖存第一線的文化界當然不可能獨善其身。
就在「西安事變」開始前沒多久,抗日救國會的「七君子」被捕,當局羅織罪名,意圖迫害。於是,整個文化界震動,不僅國內文化界名人,華人華僑拼命活動營救,就連著名作家羅曼·羅蘭、著名科學家愛因斯坦等世界名人也向當局提出了抗議。可惜的是,截止目前為止,「七君子」依然身處獄中。
陸秀上門的時候,周廣平正跟不少文化界名人聚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對策。她一進門就跟坐在對門的林鳳麟打了個罩面。因為她的攪局,林鳳麟沒有跟歷史上那樣娶他的那位女學生為妻,如今依舊孑然一身。不僅不再沉溺於風花雪月,而且還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抗日救亡之中。雖然陸秀先前把他搞得名聲掃地,但他終究也算是文化界的名人,會在這種場合出現也不奇怪。
陸秀雖然早已對他沒什麼印象,對方卻顯然還沒從過去的記憶中抽身出來,乍然見到她,表情尷尬至極。
陸秀笑着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然後不可避免地被拉入了這次的聯盟。離開已經整整一年,子不語在文壇早已沒了當初的影響力,但國際影星陸秀的影響力卻遠超在場所有人。周廣平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壯丁。
想跟日本人對着幹,單打獨鬥肯定不行,這種跟文化界頂級名人結成聯盟的機會在陸秀看來簡直求之不得,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回想起來,除了當初因為北島那幾首詩受的誤傷,她絕對算得上是最安分的文人了。現在這個時代,沒試過跟當局對着幹的文人,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眾人興致勃勃地商量過接下來的對策後,才紛紛告辭離去,給了陸秀單獨面對周廣平的機會。
《菊與刀》在原本的歷史上要到二戰之後才會發表,最早是由美國學者奉美國政府之命,所做的一份對日本民族性的調查報告,旨在指導美國政府戰後如何管理日本。陸秀雖然剔除了戰後研究的那部分內容,但美國人的西方式視角,對中國了解日本依然有着不錯的借鑑意義。
周廣平只看了開頭部分,一雙眼睛便猛然亮了起來。《孫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然而,這個時代雖有不少人已經意識到日本這個正在崛起的近鄰值得中國學習,但因為多年來□□上國的驕傲,大部分人對日本的崛起卻依舊抱着一種在看暴發戶的心態,喊着反日抗日的不少,卻很少有人能夠靜下心來對日本進行研究。突然看到這樣一部著作,怎能令他不為之驚艷。
陸秀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是我從一位美國女學者那邊得來的靈感,我覺得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深入研究我們的敵人。」
其實,這個時代也不是沒有研究日本的著作,只可惜,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很少能夠引起大家的關注。但這一次,由她牽頭,情況必定會完全不同。在了解了日本人的狡詐與殘忍後,她不覺得日本人在南京保衛戰中執行的分批詐降計劃還能像歷史上那樣順利。
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須得儘可能的妖魔化日本人。原作者如果看過她這一版的《菊與刀》一定會氣死,因為,她完全摒棄了人類學研究應有的公正與客觀,無限放大了日本人的劣根性。偏偏,還旁徵博引,打着科學的幌子,讓人根本無法反駁。
這個時代的西方人不僅對中國人有偏見,對日本人也有偏見,想要在美國找到醜化日本人的資料,太容易了。不服?不服找美國人去!
周廣平顯然已經看到了體現陸秀如此寫作風格的章節,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笑。不過,他倒是並沒有對此提出異議,顯然也覺得在現在這樣的狀況下刻意醜化日本人不是什麼壞事。
「我不想直接出書,出書帶來的影響力太有限了,我想在報紙上連載,但是不知道該投哪家。」
周廣平生平最愛提攜後輩,他聞言瞬間露出了一臉瞭然的表情。第二天,子不語便在《申報》的顯眼位置擁有了一個專欄。一同出現的,還有周大神近乎溢美的推薦之辭。
陸秀的歸來讓無數人欣喜若狂,各界甚至還聯合舉辦了接風宴,慶祝她的歸來。跟她截然相反,朱橫的待遇就沒那麼友好了。
得知他學了一半就擅自休學歸國,他爸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差跟他脫離父子關係了。後來再得知他是因為陸秀這個有夫之婦回來的,他媽直接氣暈了,連呼家門不幸。這個倒霉孩子被掃地出門之後,竟然眼巴巴地跑到了杜公館,要陸秀收留。
陸秀雖然恨不得狠揍他一頓,但看在他這麼可憐的份上,還是給了他鑰匙。當然不是杜公館的鑰匙,是婦聯總部那棟樓的鑰匙。雲明月只佔了客廳書房跟幾間客房用作辦公,主臥一直保留着原樣,只要朱橫不覺得每天在一幫女人眼皮子底下進進出出彆扭,他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倒也不是他媽印象中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白痴,他回來的確是想幫忙的。在船上的那段時間,他把陸秀那本影射南京保衛戰的《時間旅行者的任務》翻得都卷了邊,對照着南京地圖,不停做着各種推演。還拼命找來了對戰將領的資料,不停尋找着跟歷史上不同結果的可能性。
也正是因為這,陸秀才沒忍心揍他。可惜,他終究只是個不通軍事的普通少年,那些推演跟假設成為現實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但就算如此,看到他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陸秀還是忍不住隱隱有些佩服。
她這樣的未來人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這個時代的人以天下為己任的情懷。反正她自己就算回來了,也僅僅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成則皆大歡喜,不成,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回到上海之後,陸秀雖然已經在拼命在跟朱橫撇清關係了,可惜,依舊有不少人把他當成了跟她一夥的。接風宴原本應該跟朱橫沒什麼關係,可惜,他偏偏還是被邀請了。
陸秀的目的地是南京,原本沒打算在上海停留太久,本打算跟上海的各位朋友打過招呼,把書稿交給周廣平之後就離開,但既然大家這麼熱情,她又不能不參加,只得翻出衣櫃裏的禮服,乖乖選擇了赴宴。
因為她電影明星的身份,說是社會各界,最奪目的依然是電影界的各大明星。在女明星們的爭奇鬥豔之下,無論是政界還是商界的名媛貴婦都被比成了陪襯。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給她這個遠道而來的外來者一個下馬威,出現在她眼前的女星,除了她自己電影公司的那幾位,一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簡直比後世的紅毯秀還拼,反襯得她這個主角有些默默無聞。
她根本就無意再插足國內電影圈,表面上的客套過後,便縮到角落裏當起了壁花。正享受着難得的清靜,忽然發現朱橫正在不遠處跟一個女人說話,那女人的背影依稀有些眼熟。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還是耐不住好奇走了過去。
走到側面一看,才發現竟是許微柔。
看到陸秀走近,朱橫竟然笑着替她介紹了起來:「秀秀,你來得正好,這是明星電影公司的朱櫻小姐。」
陸秀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就連對面的許微柔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許微柔怎麼說也曾差一點跟他訂婚,他該不會真的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吧?
正驚訝間,許微柔已經笑着伸出了手,陸秀坦然地跟她握了握,笑道:「朱小姐跟我的一位故人長得有些相似。」
「真的嗎?那真是一種緣分。」許微柔臉上的表情從容自然,沒有絲毫破綻。
陸秀不相信朱橫真的不記得許微柔,試探道:「朱橫,那位故人你也認識,你難道不覺得嗎?」
然而結果卻出乎了她的意料,朱橫皺眉打量了許微柔半天,最後,卻還是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你說她像誰啊?我沒認出來。」
那一剎那,許微柔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透着一絲落寞,又似乎鬆了一口氣。許微柔的反應讓陸秀確定了自己並沒有認錯人。
朱橫的反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臉盲。既然他真沒認出來,陸秀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哭笑不得地岔開了話題。因為當年林鳳麟的事,朱橫對許微柔懷着很深的偏見,如果不是沒認出來,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跟她相談甚歡。
許微柔果然不愧是原本歷史上顛倒眾生的頂級才女,言談舉止無可挑剔,竟然跟朱橫這樣的理科男也能輕鬆找到話題,談話間令人如沐春風,很快便讓沒什麼心機的朱橫把她視為了朋友。
現在的她可是當局的特工,意識到苗頭不對,陸秀連忙強行將朱橫拽離了現場。並且特意囑咐了他要小心這位親切可愛的朱小姐。朱橫雖然滿頭霧水,卻還是乖乖答應了。
所謂接風宴不過是大家顯示存在感的一種手段,聯絡過感情,吃飽喝足之後,便散了場。為了不浪費,陸秀甚至還讓朱橫作為婦聯流浪兒童收容所的代表打包了所有剩下的食物。欣賞着他對着大堆的食物一籌莫展的模樣,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接風宴的地點就在百樂門,距離婦聯總部不遠,反正走回去也沒幾步路,陸秀也就放心地丟下了朱橫一人。張漢聲他們八個雖然理念不合,但在治理上海的治安方面卻有着一致的意見,如今的上海雖然稱不上路不拾遺,但晚上出行的安全卻還是有保障的。
車子駛到杜公館門口,才發現門口竟然等着一個人。等到看清那人是誰後,陸秀吃了一驚,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正是周廣平。看他那模樣,似乎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按門鈴。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實在不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應該出現在別人家門口的時間。陸秀滿腹狐疑,讓司機停下車,裹緊了身上的貂皮大衣,快步向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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