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秀打定了主意不再在百樂門登台的時候,另一個人,也正在為了讓她能夠成功脫離這個「魔窟」而四處奔忙。杜雪懷抱着惡作劇的心思輕飄飄伸出了三根手指,卻讓那傢伙跑得腿都快斷了。
為了成功救陸秀出「魔窟」,朱橫這段時間四處借錢,搜刮完幾個姐姐後,甚至還把視線瞄向了他那幫小夥伴。他那幫小夥伴雖然也都是小開,但也經不起他那樣的搜刮,這段時間,已經對他避之如蛇蠍。
朱橫東拼西湊,距離三萬卻還差了一截。這小子是個實心眼,曾經聽一個表哥從仙樂斯贖過一個小有名氣的歌女,價格是一萬大洋。在他看來,仙樂斯跟百樂門是同一水準的舞廳。於是,他一看到杜雪懷伸出的手指就已經認定了那是三萬,連問都沒問。所以,有時候反應太快,智商太高也不是什麼好事。
幾個姐姐都已經搜刮過了,小夥伴們又對他避之如蛇蠍,爹媽倒是有錢,但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別說贖人了,說不定連他自己也得被關禁閉。
一想到陸秀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煎熬,他實在無法允許自己讓她失望。為了湊足剩下的錢,他一咬牙,把視線投向了自己房間裏那成堆的唱片。跟後世宅男視手辦為生命一樣,在他眼裏,那些唱片也跟他自己的命一樣重要。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打死他也不會把主意打到那些唱片身上去。
要割捨生命實在是太痛苦了,他遲遲沒有狠下心腸。他的那幫小夥伴見他這幾天神不守舍,硬拉着他去了大世界長見識。沒想到竟然剛好讓他碰到了陸秀,碰到陸秀也就算了,竟然還讓他無意中得知,陸秀有個在大世界當舞女的妹妹。
那一刻,他羞愧得無地自容。人家姐妹為了生存正在苦苦掙扎,自己竟然吝嗇那區區幾張唱片!
第二天,他就讓司機吳叔幫他一起把房間裏所有的唱片都搬上了他的別克車,送去了他原本經常光顧的那家唱片店。他只留了一張唱片,至於是哪張,不用說大家也知道。
雖然都是二手的,但大部分唱片都只聽過一次,看起來跟全新的沒什麼不同。店主看看有利可圖,也就收下了。這個時代唱片的價格並不算太高,但架不住他的量大,手裏又有不少很多人重金求購的珍品。賣了唱片,竟然還真讓他湊夠了三萬。
錢一湊夠,他連學都顧不得上,便立刻興匆匆地跑到了百樂門贖人。
「這裏是三萬!放她走吧!」上海灘上見過杜雪懷真人的人不多,但朱少爺因為家裏的關係卻恰好是其中之一。杜雪懷這些年在外面的名聲相當不錯,朱橫不覺得他會賴賬,把錢甩出去的時候一臉的志得意滿,一副大事已了的表情。
可惜,杜雪懷面對別人的時候的確一向以厚道著稱,但偏偏在面對他的時候,卻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做派,露出了一副奸商的面孔:「我說的不是三萬,是三十萬!」
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他竟然還能說得面不改色。
「三十萬?你怎麼不去搶!」朱橫當時就一口氣沒喘上來。
現在的三十萬,等於後世的三千多萬了。因為經濟總量不同,這三千多萬的價值跟後世的三千多萬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別說是現在了,就算是後世,哪個富二代能夠隨隨便便拿出三千多萬來?又不是越南盾!
見朱橫急得漲紅了臉,杜雪懷勾了勾唇,笑得一臉得意:「拿不出來是吧?既然拿不出來,那她就還是我們百樂門的人!」
兩人說話的時候陸秀剛好在衛生間給兩個孩子餵奶,聽着杜雪懷那明顯跟平日裏截然不同的說話語氣,哭笑不得。朱少爺面子還挺大的,竟然能讓杜雪懷放下身段,故意捉弄。
朱橫顯然被三十萬的恐怖數額嚇到了,陸秀隔着門都能聽到他那劇烈的喘息聲。
「如果我沒有搞錯,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吧!回去好好上你的學,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下馬威過後,杜雪懷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溫柔。
「不!不!我答應了她要救她離開這裏的!」朱橫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發誓般大聲道,「三十萬就三十萬!這三萬你先拿着,剩下的二十七萬我另外再想辦法!」
聽到他的話,不僅杜雪懷沒了反應,連陸秀都愣在了當場。連壕字都已經不足以形容那傢伙了,那一剎那,陸秀甚至都有衝動過去劈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是不是真的進水了。一根筋也不是這樣的啊!
知道這玩笑要是繼續開下去,就會變味了,杜雪懷愣了片刻後,忙道:「那可是二十七萬,不是二十七塊,你準備怎麼想辦法?去借高利貸,還是去你們家公司挪用公款?」
趁着朱橫愣神的機會,他把桌上的三萬塊往他面前一推:「拿上你的錢,回家吧。我保證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你父親。」
「不行!我答應了要救她的!怎麼籌錢是我的事,跟你無關!」說罷,朱橫把錢往杜雪懷面前一推,昂首挺胸就準備離開。
陸秀連忙打開衛生間的門,推着兩個孩子走了出去。就像杜雪懷說的那樣,二十七萬可不是二十七塊,要是朱橫那個傻小子真因此做出什麼事來,她跟杜雪懷的罪過可就大了。
朱橫原本已經走到了門口,看到陸秀推着兩個小嬰兒出來,霎時僵在了當場。
「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這一切都是朱橫自己誤會了,但陸秀還是忍不住有些負罪感,「來百樂門是我自願的,我也不是上大的學生。那天我會出現在上大,是因為別的原因。」
朱橫聞言,果然如遭雷擊般僵在了當場。
陸秀苦笑一聲,繼續解釋:「這兩個是我的孩子,要不是百樂門收留,我跟兩個孩子現在說不定早已流落街頭,餓死了。」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如遭雷擊的話,聽到陸秀承認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朱橫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五雷轟頂。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陸秀,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我跟孩子的父親已經離婚,如今無依無靠,百樂門非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反而還對我有活命之恩。」陸秀只敢說這麼多,真實身份她打死也不敢說,要是讓面前這個毛毛躁躁的少年知道自己是他尊敬的先生的前妻,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跑去找林鳳麟對質,到時,麻煩可就大了。
聽到這話,朱橫望望陸秀,又望望杜雪懷,似乎想從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出什麼端倪。
猜到他應該是在懷疑這番說辭是不是杜雪懷強迫自己說的,陸秀哭笑不得:「我不是你想像中為了學業忍辱負重的女大學生,這裏也不是你想像中吃人不吐骨頭的土匪窩。錢你拿回去吧,他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恰在這時,雪球忽然哇哇大哭了起來。陸秀剛想查看,杜雪懷已經搶先一步把孩子從嬰兒車裏抱了出來,熟練地摸了摸小屁|股,確定是尿濕了之後,將孩子抱到辦公桌上,毫不猶豫地開始換尿布。那表情之自然,那動作之嫻熟,不僅朱橫,連陸秀都是一愣。
換完尿布,他竟然還捏捏雪球的小手小腳,旁若無人地跟小傢伙玩了起來,惹得小傢伙咯咯直笑。
「現在信了吧,他不是壞人……」
「……」朱橫瞪大了眼睛看杜雪懷跟雪球玩,明顯,他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一次。任誰看到叱咤風雲的黑澀會老大露出一臉蠢爸爸的表情,都會被嚇到。
發現朱橫看杜雪懷的眼神不像開始時那麼充滿敵意,陸秀連忙接着道:「我跟百樂門的協議已經到期,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會再登台了。就算過來,也是給百樂門出謀劃策,噹噹顧問。」
朱橫將信將疑,一臉探詢地望向杜雪懷。
陸秀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杜雪懷也不打算繼續逗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是的,你以後想再聽到她的歌,就只能從唱片裏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擺出了一副長輩的口氣,囑咐道:「對了,如果你和你的朋友要上舞廳消遣的話,還是來百樂門吧!其他舞廳最近都有些烏煙瘴氣,對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還是少去為妙。」
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恨別人說自己是孩子,聽到這話,朱橫瞬間就炸毛了:「孩……孩子?我才不是什麼孩子!」
看到他這反應,杜雪懷的嘴角又忍不住勾了勾,繼續擺出長輩的姿態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才十八吧。二十歲才算成年,你不是孩子,誰是孩子?」
朱橫竟然啞口無言。
杜雪懷一手抱着雪球,一手把那堆錢往朱橫面前一推:「還不快拿上你的錢,回去好好讀書!信不信我把你上百樂門的事告訴你爸?」
這句話殺傷力驚人,朱橫頓時臉色大變,拿起錢,落荒而逃。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杜雪懷勾了勾嘴角,一臉勝利者的表情。
陸秀一邊收拾雪球的髒尿布,一邊回憶朱橫剛剛那震驚的表情,哭笑不得地埋怨杜雪懷:「你怎麼當着外人的面還替孩子換尿布啊?」
杜雪懷答得輕描淡寫:「什麼外人?一個朋友家的孩子而已。」
「……」陸秀真沒想到,他竟然真心把朱橫當成孩子。難怪他會心情愉快地逗他玩,估計就跟故意藏起小兔子,逗雪球玩差不多。毛團還太小,除了吃和睡,什麼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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