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紅着臉,翻身掀起被單,被單下邊濕潤潤的,「侯爺,叫紫蘭進屋吧,下邊墊的褥子也濕了。」黎婉彎着腿,翻身下床,雙腿打顫,走了兩步才穩住身形,緩緩地走到帘子邊,撩起一小角,輕聲喚道,「紫蘭……」
紫蘭坐在一方黑木桌前,手裏握着針線,給唯一做襪子,襪子周邊繡了圈金絲花,唯一喜歡抬腳玩,襪子好看了,唯一玩的時間也會長些。
黑木桌子是黎婉吩咐安置的,天冷了,外邊風大,她們在門口守當值時被凍得手腳冰涼,手插在手爐里全身上下都是冷的,黎婉就差全康在她們守夜的矮塌邊擺放了這張桌子,她們常四個人,圍在一起剛剛好。
紫蘭聽着聲音當即站了起來,透過帘子只看到黎婉的一截衣角,「夫人,來了。」收了線,將針線籃子放在凳子上,轉身朝屋裏去,走近了聽到黎婉和秦牧隱說話的聲音,紫蘭垂着頭,撩起帘子,只夠她一個人進去的大小。
黎婉躺在窗邊大床上,窗戶邊拿棉被擋着,秦牧隱坐在一側,唯一趴下高高疊起的棉被上,嘴裏不時發出啊啊聲響,紫蘭不明所以,走上前,彎着腰身,恭敬地問道,「夫人?」
「小姐尿床了,你將床上的被單褥子換了。」黎婉抬起頭,端詳了紫蘭一眼,從全安的事情後,紫蘭心思沉重了許多,性子明顯不如之前穩重,遇着事情容易感情用事,黎婉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沒有提醒,她私心裏覺得全安配不上紫蘭,換做二管家全康都是配不上紫蘭的。
秦牧隱注意到黎婉的目光,不着痕跡的移開眼,心底嘆息,全安還是入不了黎婉的眼,全安性子不如全平穩重,腦子卻是一等一的好使,反應也快,他既然存心悔過想要求娶紫蘭,秦牧隱終究是要向黎婉開口的,黎婉的態度叫秦牧隱不好提了。
紫蘭將被子褥子換下,轉身出去的時候聽着黎婉叫了她一聲,抬起頭瞥過去,黎婉卻和唯一說着話,她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幻聽了,抱着弄髒的褥子,低眉順耳地走了。
黎婉躺在床上便不想動,秦牧隱挪過去,不重不輕地揉着她的腿,一觸碰到她大腿肌肉,黎婉便瞪大眼,哀怨地望着他,秦牧隱心中一動,斂去眼底的光彩,緩緩解釋,「現在覺着痛,待會就舒服了,醒來吃過午飯沒?」
黎婉醒來的時候兩人不在,等不到人,她叫廚房給她下了一碗麵,吃得不多,秦牧隱問起黎婉就感覺肚子餓了,點了點頭,「吃了碗麵條,不過好像又餓了,要不叫廚房弄幾份糕點來?」
秦牧隱抿唇,加重手上的力道,她掙扎得厲害,秦牧隱擔心不小心碰着旁邊的唯一的,另一隻手按住她膝蓋,繼續按摩,後邊,約莫察覺到舒服了,黎婉往後背塞了個靠枕,享受地閉上眼,唯一從被子上翻下來倒在黎婉旁邊,有樣學樣,閉着眼,雙腳朝里繾綣着,手扯着她的襪子……
一大一小容顏像極了,秦牧隱擔心唯一睡着了,掀過棉被蓋在她身上,兩刻鐘過去,秦牧隱鬆了鬆手,起身,從書柜上找出一本書遞給黎婉,雙手越過唯一腋下,將她抱起來,拿棉被裹着她,閒庭信步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隻手抱着唯一一隻手提着食盒,黎婉聞到了清新的香芋味,眼睛一亮,扭過頭,睜開眼問道「是香芋餅?」
秦牧隱將唯一放下,往床上架起一張小方桌,揭開食盒,抿唇笑道,「我讓紫薯去廚房的時候,紫薯說李媽媽想着你中午吃了一碗麵下午會肚子餓就做了些糕點備着。」
食盒裏有三碟糕點,香芋餅,玫瑰糕,冬瓜條,黎婉喜不自勝,夾起一塊香芋餅放進嘴裏,瞬間,滿齒清香,黎婉眉間不自主舒展開來,眉梢全是笑意,「李媽媽做的香芋餅最是好吃,侯爺要不要嘗嘗。」
估計是剛從油鍋里撈出來的,滾燙的熱意,吃在嘴裏暖胃得很。
秦牧隱前傾着身子,微微揚起頭,似笑非笑的望着黎婉。
黎婉才發現只有一雙筷子,她用了,秦牧隱要吃的話除非用手,或者,用她手裏的筷子,她無法聯想秦牧隱兩根手指夾着餅的情形,立即將手中的筷子遞過去。
秦牧隱雙手撐着身子,一動不動,黎婉一頓,反應過來後臉色通紅,香芋餅軟,她夾起餅放進嘴裏的時候,舌頭舔了兩下筷子,上邊全是她的味道了,瞅着秦牧隱無動於衷的模樣,硬着頭皮,尷尬的夾起一塊香芋餅,湊到秦牧隱嘴邊,待他含住後立即將筷子縮了回來。
旁邊的唯一玩着自己的小腳丫,聽到秦牧隱的笑聲,好奇的仰起頭,跟着哈哈大笑,黎婉好氣,輕輕將她的腳壓在床上,「你知道是什麼事嗎笑得這般開心?」
唯一不管,咧着嘴哈哈大笑,秦牧隱唇角的笑意加深,捏了捏唯一的腳踝,意有所指道,「唯一不明白,婉兒心中可是了解了?」
黎婉語噎,撅着嘴,不高興地埋着頭,又夾了一塊冬瓜條,這次,無論秦牧隱如何示意,她鐵着心裝糊塗,存着心叫他看得着吃不着,沒吃一口便得意地掃他一眼,眼神是他慣用的雲淡風輕,卻見他揭開食盒上邊一層,下邊還有一個盛湯的碗,旁邊擺着一雙筷子。
黎婉一怔,隨即,臉色發燙,耳根子都紅了,虧她以為秦牧隱沒有筷子拿她沒轍,沒想着他留了一手,頓時,心裏邊不高興了,秦牧隱分明是要看她笑話,她就像跳樑小丑,竟還在他跟前洋洋自得……
秦牧隱拿出碗,裏邊是廚房給黎婉燉的參湯,他抿了一小口,溫度適宜了遞給她,「李媽媽說天冷了你身子涼,喝這個對身子有好處,裏邊加了從張大夫那裏尋來的草藥……」
黎婉接過,將裏邊的勺子拿出來,嘗了一口,味道極好,比昨晚的羊肉湯味道還要濃上兩分,餘光瞥見腿上多了只小手,白白的,骨節像是蓮藕似的,胖嘟嘟的憨態可掬,黎婉偏過頭,問唯一,「唯一要喝嗎?」
唯一啊啊了兩聲,口水順着下巴滴到黎婉的衣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黎婉手裏的碗,秦牧隱一把將她抱起來,嗔道,「娘親喝的湯是大人喝的,你太小了,大了張大夫會給你留着。」唯一身子骨強壯,臉頰粉嫩粉嫩,特別招人喜歡。
唯一又說了幾句,之後仰起頭,伸手抓向秦牧隱的下巴,秦牧隱反應快一把按住,眼神卻是看着黎婉,「她可是生氣了?」
一口氣將湯喝完,黎婉後背出了一身汗,從張大夫那邊拿來的草藥非同尋常,黎婉擦了擦額角,慢悠悠解釋,「她這般小哪有什麼脾氣,估計是跟你鬧着玩呢。」
秦牧隱笑了笑,唯一哪會沒有脾氣,黎婉餵奶的時候他在旁邊看着,唯一便會停下來瞪他,他如果移開眼了唯一就接着吃,如果沒有,唯一就將黎婉的衣衫微微下拉,擋住她的頭和黎婉胸前的風光,還以為他多覬覦呢,秦牧隱拍了拍唯一的後背,感慨道,「她心眼多着呢,你怕是她糊弄了。」
黎婉吃得差不多了,軟軟地靠着,不滿道,「唯一性子單純,你別在她面前亂說。」
秦牧隱曉得她又開始護短了,順着她的話道,「確實,唯一性子好,有心眼的是我。」然後,翻身下床,將唯一放在黎婉身上,穿好鞋,端着桌子退到帘子邊……
帘子掀開一瞬間無數風灌了進來,黎婉忙將唯一擋着,埋怨地瞄了眼只留下背影的秦牧隱。
屋子裏暖烘烘的,黎婉將唯一放在里側,手搭在唯一胸前,閉着眼,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睜開眼,屋子裏掌了燈,唯一在她懷裏抓着她胸前的柔軟,黎婉翻身,秦牧隱不在,她一隻手枕在唯一後腦勺,一隻手掀起衣衫,唯一立即湊了過來。
她力氣大了,咬得黎婉生疼。
「醒了?」
黎婉被背後出現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正要扭身,她和唯一被擠進了裏邊,身後貼上來一人,他的頭靠在她身上,黎婉不自在,唯一停了動作,仰頭看秦牧隱,接着,繼續埋頭吃。
「黎府來消息了,說三弟回來了……」秦牧隱故意將聲音拉大,唯一聽着動靜,吸吮的動作加快,然後,拉起黎婉的衣衫,擋在她臉上。
秦牧隱啼笑皆非,「還說唯一沒心眼,瞧她遮得多嚴實?」
黎婉沒好氣地斜她一眼,扭了扭身子,不高興道,「本就你不對,誰讓她打擾她了?」
秦牧隱哭笑不得,聽她話鋒一轉問起了黎威的事,秦牧隱炭着身子,唯一的確擋得嚴實,什麼都看不到……
黎威回來了,原因是不滿其中一位副將的安排,兩人起了衝突,大打出手,一怒之下黎威被氣得回了京。
黎婉心裏一咯噔,黎威嫉惡如仇,走的時候她耳提面命,結果還是沒派上用場,黎婉問秦牧隱,「送信的人可說了因着什麼事?」
說完就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黎威性子簡單,去安遠縣是想為朝廷做事,與那些掙名聲的人不同,起衝突的原因怕就是因為上邊的人不讓他出去打仗他才憤怒了,黎婉不由得頭疼。
「三弟性子憨厚,當初走的時候便該與他說個明白。」
朝廷上等着時候撈名聲和功勞的人多的是,黎威性子單純估計不喜歡沽名釣譽,覺得去安遠縣被人算計了,黎威這樣的性子有好有壞,至少,將來真遇着事了能抵半邊天,秦牧隱伸手摸了摸唯一的腦袋,安慰唉聲嘆氣的黎婉,「你不用擔心,過些日子,我走動走動,給二弟謀一份差職,你看是文職還是武職合適?」
黎威的心思從小便不在那些文縐縐的詩句中,和黎城性子截然相反,黎婉仰頭,試探道,「可以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嗎?」
秦牧隱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朝廷上的事情有皇上做主,黎威的差職要適合他的本事,哪能如她說的那般容易?笑道,「三弟什麼性子你也清楚,官職高了不是好事,待閱歷夠了,皇上心中自有主張。」
黎婉心底罵了句狡猾,臉上一副為黎威高興模樣,「侯爺,不若明日我們回趟府,三弟的性子不似二弟沉悶,黎府只怕會鬧上幾日。」
秦牧隱和黎忠卿正好有事要談,應了下來。
黎婉說得不錯,黎威在家裏跟劉氏鬧起來了,黎婉和秦牧隱一進門,劉氏便迎上來,滿嘴抱怨,「你可回來了,你去看看你三弟,他自來聽你的話,你好生罵罵他,你和侯爺為了他的前程到處奔走,他卻在後邊拆你們的台,回來還衝着我和你爹發火,越大越沒個樣子了。」
秦牧隱懷裏抱着唯一,黎婉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劉氏小聲點,劉氏望過去,才發現唯一晃着小腦袋,昏昏欲睡的模樣,猛然捂住了嘴,小聲嘀咕道,「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辛辛苦苦將你們三姐弟養大,女兒貼心然嫁出去了,剩下兩個都是來討債的,我看啊,養兒防老都是瞎說的,你二弟三弟怕是巴不得我死了不在他們身前嘮叨呢。」
黎婉笑笑,不吭聲,先回了她之前住的院子,將唯一放在床上,「全雪,你留下來守着,小姐醒來抱去三少爺院子找我。」黎婉給唯一蓋好被子,和秦牧隱說了兩句話,這些日子,黎忠卿忙得老毛病又犯了,這幾日不去衙門,都在家裏忙公務。
「你去三弟院子,我找岳父說說話。」秦牧隱轉身,劉氏笑着解釋,「老爺在書房呢,你直接過去便是了,我先去廚房,盯着她們弄飯菜。」劉氏嘴裏樂呵呵的,走的時候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黎威院子,小廝站在門口,屋子裏的黎威罵着什麼,小廝點頭哈腰地說着話,黎婉上前,「三少爺在屋子裏?」
黎婉故意抬高了嗓音就是讓屋裏的黎威聽見,果真,大門立馬被人從裏邊打開,黎威穿了一件衣衫,探出個腦袋,風吹得他身子止不住哆嗦,黎婉皺着眉,沉聲冷喝,「你身子強壯的話出來吹吹風,若是還不覺得不爽就去湖裏游泳……」
黎威見她真生氣了,急忙轉過身去屋子裏穿了件冬衫,一臉悻悻然道,「屋子裏燒着地龍,哪裏會冷,姐,你怎麼來了?」說着,朝黎婉身後看了兩眼,沒見着唯一,心底有些失望,「怎麼不將唯一抱過來,我都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
黎威離京城的時間不長,黎婉心底氣着呢,剛走到安遠縣就和副將起了衝突,再忍個幾日,安遠縣的事情就塵埃落定了,那時候,秦牧隱給他謀差職的話也輕鬆些。故而,語氣不甚好,「來幹什麼,看這個小舅舅能耐大,一去就和副將起了衝突,之後甩手回了京城?」
黎威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哪有你說的無理?分明是他們蠻不講理,姐,你說,我去安遠縣可是為了拼前程的,他們自己沖在前邊叫我們跟在後邊,功勞卻算我們的,我堂堂七尺男兒身,哪能躲在人背後掙人家的生死名聲……」
話沒說完,收到黎婉的冷眼,黎威耷拉着耳朵,馱着背,泄氣道「姐,他們也不容易,在前邊奮力殺敵,說不定都沒命了,我哪能做那種缺德事?」
黎婉嘆了口氣,現在的情形已經這樣了,她能說什麼,問他,「娘說你亂發脾氣又是怎麼回事?」
黎威聽着這句就清楚黎婉不準備追究他和副將打架的事了,輕鬆道,「還能因為什麼事,回來的時候窩着一肚子火,娘不問原因就說是我不對,還說生下我真是個錯誤,又念叨養大我們不容易,說二哥沒有良心,都說親了性子還冷冷淡淡的不理她,罵我不知好歹,有個好姐姐姐夫幫襯着不知感恩,盡知道扯人後腿……」
黎威跟着黎婉長大,也清楚黎婉的性子,將劉氏罵他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給黎婉說了,最後,一臉委屈道,「姐,你說誰聽着這番話受得了,況且,也不止我,爹回來也說了面娘一通,娘怕是心裏不痛快。」
劉氏便是這樣的性子,要她說兩句好話還真有點難,黎婉無奈,「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搭理她便是,你若是和她對罵,傳出去了你的名聲就毀了,你也到說親的年紀了,明年,二弟成親後娘就要給你說親了,沒了名聲,你還要不要說親了?」
黎威嘀咕了兩句,不滿的別開臉,黎婉也不知他聽進去多少,上前一步,黎威以為她要動手打他,反射性後退一步,結果,黎婉的手只是落在他肩膀上,力道不大,黎威赧然。
黎婉不甚在意,「這件事就算了,這些日子安生在府里待着,過年後,侯爺尋思着幫你找一份差職,到時你可不能再像現在這個養足了。」
黎威展顏一笑,痛快地保證,「我絕不會再亂來了,一切都聽姐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閒扯着,然後去院子看唯一,劉氏過來叫她們吃飯,聽着屋子裏還傳來唯一的笑聲,劉氏不舒坦了,不是叫黎婉罵黎威幾句怎麼兩人還笑起來了?小聲嘀咕了兩句,心裏不痛快,她生了三個孩子,三個孩子感情好,她倒像是外人,走進屋,黎威抱着唯一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撥浪鼓晃着,黎婉坐在旁邊收拾她之前穿過的衣衫,劉氏扯了扯嗓子,對黎威沒好氣,「吃飯了,唯一,來,外祖母抱。」
黎威扭開身子,「我抱着便好。」答應了黎婉會向劉氏道歉,然黎威卻說不出口,誰知,下一句劉氏就怒道,「還不快去吃飯,侯爺和你爹已經去正屋了,你要你爹過來請你不成?」
強行將唯一抱過手,左右晃着腰身,唯一在劉氏懷裏顛簸得哈哈大笑,黎婉在旁邊看了好笑,「娘,別晃她,晃出習慣了以後還不得一直那樣子?」
劉氏不甚在意,繼續晃着,「外祖母的乖孫子,外祖母喜歡晃怎麼了,你不也是我這樣子帶大的?」劉氏抱着唯一往外邊走去,嘴裏念着黎婉小時候的事,黎威朝黎婉攤了攤手,一副「她就是這樣」的神情叫黎婉哭笑不得,比劃了一個嘴型,黎威臉都黑了。
秦牧隱和黎忠卿談論皇上任用世家側房的事,這兩天本來該歇息了,皇上還堅持早朝便是想將這次去安遠縣有功勞的人提拔起來,安插官職的時候卻是個麻煩,內閣大臣有兩人不贊成皇上的舉措,六部尚書還沒有明確表態,黎忠卿在大理寺,和這種事情無關,皇上宣他進宮商討這件事,黎忠卿將心裏想法說了,也不知結果如何,故而,問問秦牧隱他的看法。
秦牧隱沒成想黎忠卿想得如此周全,他的法子目前保住了世家正房的位子,多年後就不好說了,可當下,的確找不到辯駁的話來,「岳父大人一番話叫人明知道有漏洞指不出問題所在,那些人全部放出京,來年,資歷夠了皇上召見他們回京,在京裏邊給他們排一個官職,那時候,無論誰都無話可說。」
畢竟,資歷夠了,皇上要任用誰便是看誰更有本事了。
黎忠卿笑道,「我當年進京是靠着王爺提攜,當時沒人反駁,御史台也沒任何風聲不就是看我在鎮上縣城待過嗎,不過,擔心他們不肯花時間熬幾年,那樣的話,皇上的苦心可就白費了。」
秦牧隱挑了挑眉,「皇上挑選出來的人都有堅韌之心,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等着吧,明日早朝就該有結果了。」秦牧隱不愛早朝,黎婉和唯一愛賴在被窩裏,帶着他也變懶了,趁着沒有官職的時候能偷懶則偷懶吧。
去正屋用飯的時候,黎忠卿想起一件事情來,「威兒的是給侯爺添麻煩了,你自幼是個性子野的,誰都勸不住,明早,御史台的一幫人怕會有動靜了,連累到侯爺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御史台的人急於在皇上面前邀功,抓着點錯處怎麼會放過,況且,這件事是黎威做得不對,丟了他們的臉,御史台的人彈劾他一本也是正常。
「沒什麼,婉兒心裏惦記着三弟,若不將三弟的事情安排好了,她夜裏睡不着覺。」秦牧隱嘴角微微翹起,黎忠卿對婉兒好,書柜上的書皆是黎忠卿送來的,有一些是黎忠卿抄寫的,有一些是黎城,終究,黎婉高興了,他也高興。
兩人邊走邊聊,正屋,劉氏抱着唯一坐在黎威對面,黎婉坐在兩人中間,黎威悶悶不樂,劉氏絮絮叨叨,黎婉耳根子都快起繭了,劉氏說這些的話的時候在唯一耳朵邊,怕是有口水噴進唯一耳朵里,她伸着小手一直撓着。
黎婉看不下去了,「娘,別說三弟了,這件事不怪三弟,我抱着唯一,她怕是不舒服。」本是緩和氣氛的一句話,劉氏一聽心裏更不痛快了,嗓音抬高了八斗,門外的黎忠卿蹙了蹙眉,劉氏說話從來就是個隨性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往外邊倒,越到後邊越不依不饒了,黑着臉進屋,斜睇了劉氏一眼,劉氏一顫,乖乖閉了嘴。
吃過飯,黎婉抱着唯一要回去了,劉氏捨不得唯一,勸道,「吃了晚飯再走吧,你二弟要傍晚才回來,他也好些日子沒見着唯一了,得知你們來了不等他,怕是要鬱悶上一些日子。」
黎忠卿剛才的一撇極為有用,劉氏臉上堆着笑,難得好脾氣地看着黎威,「你姐回家的時候少,你幫着留她下來吧。」
黎威心底也想和唯一多玩玩,不過,他就是不想順着劉氏的話說,張口道,「姐,這時候回去天沒傍晚冷,走吧,我送你們出去。」不管劉氏擠眉弄眼抱着唯一,率先踏出去了。
劉氏氣得臉色發白,黎忠卿坐在上首她又不敢嗎黎威,一副有氣撒不出來的模樣甚是有趣,黎婉牽着劉氏的手,「娘,過年後我與侯爺再回來,娘送送我吧。」
劉氏捨不得唯一,卻也沒有到這樣的地步,黎婉猜測她有話要說,果真,與劉氏走了兩步,跟前邊的黎威秦牧隱落下一段距離,劉氏便湊到她耳朵邊,小聲道,「婉兒,年後我琢磨着該和你三弟說親了,他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怕他年紀越大越沒有人看上他,趁着明年儘早將他親事定下來,你覺得如何?」
黎婉抬頭,前邊,黎威手搭在唯一頭頂,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許是黎威說了什麼,白色帽子下,唯一笑靨如花,黎婉點了點頭,黎威卻是到說親的年齡了,「明年宮宴只怕會大辦,到時你留意着就好,不過,別太過急躁了,三弟性子老實,若是知道您在這件事算計了他,府里只怕會鬧翻天。」
想着三月份的時候方淑就進門了,黎婉頓了頓,「娘,三弟儀表堂堂,隨了您和爹,說親這件事怕是多少人等着,先不急,二弟親事在即,您忙的事還多,成二弟成親後再說吧。」
之前劉氏與黎城不對付,今時和黎威關係劍撥弩張,黎婉不想她將兩人都得罪了,方淑進門,管家的人便是方淑,黎婉覺得方淑的性子不會委屈了黎威,畢竟,一個好的妯娌和婆婆一般重要,看周鷺和薛娥就清楚了。
劉氏以為黎婉另有打算,滿心歡喜地應下,年後黎城的親事卻是要忙上好些日子,劉氏想起另一件事來,「對了婉兒,侯府捐款的銀子多麼?」
劉氏對往外掏銀子幫助別人極為反感,當年黎府窮困之時無人問津,更沒有誰伸出過援助之手,今時一下拿出那麼多銀子,不心疼是假的。黎婉不明所以,就聽她抱怨道,「我讓你爹隨便拿點衣物就是了,你爹非要充面子,幾百兩銀子就那麼沒了,之後還問府里下人有沒有想要捐銀子的,沒人點頭,他又拿出了幾十兩,你說,我們捐贈的銀子都去哪兒了?」
劉氏不清楚外邊人捐贈了多少,黎忠卿不想聽她念叨便沒與她說,京里大戶人家多,劉氏大概估算了下,若是每家都拿出幾百兩,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想想,劉氏就更心疼了。
黎婉見她神情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麼,鄭重道,「娘,那些銀子都是給安遠縣受災的百姓送去的,不止安遠縣,還有一些地方秋天的時候發生了洪災,朝廷速度慢,都入冬了才着手這件事情,百姓吃了不少的苦,娘,以後去了外邊就別提這些事了。」
劉氏心疼銀子的嘴臉落在旁人眼中不知道怎麼想呢,黎忠卿官職升高了,定要有所表示才能拉攏民心,否則,民心向背,且在皇上跟前也落不到好處,黎婉拍拍劉氏的手,愈發覺得劉氏不是掌家的料子,為人摳門,銀錢方面只想着進不想着出。
前些年黎府的銀子大多拿去孝敬刑部尚書了,那時候的一點都不心疼,認為拿出去能給黎忠卿換來好前程,銀子總有收回來的時候,黎婉掂量着,劉氏眼中,現在就是收銀子的階段了。
「都拿出去了我心裏還能不清楚,過過嘴癮罷了,你啊,現在也和你二弟三弟一起排斥我了。」劉氏感慨了句,黎婉哭笑不得,劉氏出了名的摳門,全府上下怕都感受到了。
越往後,京中過年的氣氛愈重,靜安院送了身大紅色襖子和衣衫來,上邊繡着大紅色的牡丹,像是知道是給她的,唯一拽在手裏興奮不已,秦牧隱逗她要將其拿走,唯一拽着不放,黎婉在旁邊給唯一縫補一個布兜以便過年往裏邊裝點東西。
薛夫人旁氏送了帖子來,請她明天去興樂侯府賞梅,推辭不過,黎婉琢磨着將唯一留在家裏,秦牧隱在家,唯一不會哭鬧得太厲害,將這件事與秦牧隱說了,商量道,「我用過午飯就回來。」
秦牧隱抓着唯一腳上的鞋子,粉紅色的鞋面繡着一隻白色的兔子,鮮活可愛,聞言,抬頭打量了她一眼,「明日我倒是無事,唯一在家裏會不會哭鬧?」
「不會,你看着時辰,一個半時辰餵她吃點東西,肚子是飽的就不會哭鬧。」黎婉想在布兜上繡一個應景的牡丹,故而,收了線後又重新穿針,邊過線邊回答秦牧隱。
沉默片刻,良久,才聽到秦牧隱答應下來,「我帶着她去靜安院陪老夫人算了。」
黎婉出門的時候又叮囑了一遍秦牧隱,全竹全雪留在府里,紫蘭,紫熏跟着。從上次黎婉被人跟蹤後,出門,身後都跟着好幾個人,黎婉和紫蘭紫熏一輛馬車,紫蘭不放心唯一,「夫人,您說小姐哭鬧起來怎麼辦?」
紫蘭聽全雪說了唯一在靜安院的那一晚哭得嗓子都啞了。
黎婉搓着手,蹙着眉頭,「該沒事吧,侯爺在府里呢。」
旁氏請黎婉過門最重要的還是想感謝黎婉,薛娥已經將茹茹養在自己身邊了,連氏和周茹對薛娥也是好的,旁氏清楚,連氏和周鷺是看興樂侯府跟黎婉走得近的份上,北延侯府什麼都不缺,旁氏給唯一做了兩身衣衫。
黎婉心底過意不去,「夫人客氣了,三嬸和大堂嫂跟二堂嫂投機不是因着我,二堂嫂性子軟,待人和氣,誰都喜歡那樣的性子,要您這樣,真是我的不是了。」
旁氏心裏高興,黎婉喜歡她送的衣衫就好,提醒道,「回去拿開水燙一下,小孩子皮膚嫩,容易傷着,得仔細些。」旁氏將衣衫休好就想吩咐人拿滾水泡一下,還是薛老夫人提醒了她,「北延侯府就那麼一個寶貝疙瘩,衣衫拿回去必是要請你檢查一番的,換做你,你不也得這樣?就這麼擱着吧,她們知道你的這份心意就是了。」
旁氏才反應過來,故而,送給黎婉的衣衫沒有清洗過呢。
旁氏針線活極好,衣衫上左側胸口位子的一朵花栩栩如生,便是府里的繡娘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繡工,黎婉咧嘴衷心感謝,,「她最是喜歡艷麗的顏色,之前,她祖母給她做了身大紅色的衣衫,她拿過手抱着不肯放呢……」
黎婉喜歡,旁氏心中高興,「五個月的孩子已經能分辨美醜了,你若說兩句重話她怕還會哭呢。」
說到孩子,黎婉話多了起來。
旁氏還請了旁家的嫂嫂,她們來的時候黎婉已經在屋裏了,旁家嫂嫂年紀比黎婉大一輪,身邊跟的小姐個個貌美如花,黎婉訝然的其中兩名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淺黃色長裙拖地,外邊罩了件絲薄的紗裳,進了屋子還好,在外邊怕是會凍得發抖吧。
「這位便是秦夫人了?」旁家幾位小姐上前給黎婉行禮,黎婉擺了擺手,瞅着旁氏臉色不太好,心裏稍微明白了,旁家人只怕瞞着旁氏想要飛上枝頭呢,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懶得開口詢問她們冷不冷了。
幾位小姐有意無意往黎婉身邊湊,打聽侯府的情況,黎婉嘴角掛着得體的笑,並非每一句都回答,漸漸,旁四小姐察覺出黎婉的冷淡,輕蔑地撇了撇嘴,「秦夫人,侯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又是皇后娘娘的堂弟,您想必經常進宮吧?」
旁氏坐在上首臉色慘白,顧忌着旁家人的面子沒生氣,語氣卻不太好,「秦夫人要照顧小姐,哪有時間到處走動?」
旁四小姐幾日來興樂侯府本就是聽說黎婉會來,她才來的,想試試能不能見着秦牧隱,雖說,北延侯府傳出秦牧隱不納妾的話,旁四小姐是個心氣高的,平時只認為秦牧隱外表好看,被身邊的丫鬟一渲染,心思跟着變了,今日就是為着秦牧隱來的。
「皇后娘娘日理萬機,我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四小姐也是對宮裏好奇?」黎婉給旁氏面子,嘴角始終帶着笑。
唯一百日宴的時候邀請的賓客都是皇上過目後定下來的,旁家在京中根基深,自然也在邀請之列,黎婉才想旁四小姐那日想必也是參加了的,她打量着旁四小姐,鵝蛋臉,大眼睛,長相還算清秀,比起紫晴卻是還差些,而且,看年紀的話也才十三歲,秦牧隱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會看上一個孩子?
旁四小姐不想她在黎婉眼中只是一個孩子,聽黎婉願意與她說話,旁四小姐來了精神,一邊的旁三小姐也蠢蠢欲動,旁氏已經臉色發紫,「秦夫人,老夫人前兩日還念叨你,不若你去和老夫人說說話?」
旁家人不要臉,她旁氏還要臉,明擺着打秦牧隱的主意,旁氏覺得臉都丟盡了。
黎婉順勢起身,「那我先去給老夫人請安。」黎婉本就是要去的,若不是陪旁氏說話之後來了旁家人她都已經到薛老夫人院子了。
遠遠地望着黎婉身形消失在白色茫茫中,旁氏臉色掛不住了,質問道,「大嫂帶着她們來侯府丟臉是何用意?」
旁四小姐心氣高,當即搶話道,「母親能有什麼意思,不過見姑姑和秦夫人相談甚歡心裏覺得奇怪罷了,聽說,當時表姐和秦家說親還是秦夫人先提出來的,秦夫人目光如炬,給表姐找的人家好,我們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母親想與秦夫人取取經而已。」
「住嘴,長輩的說話有你插話的餘地嗎?」旁氏臉上一陣紫一陣白,「小小年紀說親二字是能隨便掛在嘴上的嗎?傳出去,別人怎麼看待旁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毀了自己的名聲,旁家的名聲呢?」旁氏目光帶着冷意,「大嫂,下邊幾個姐兒也該好好說道說道了,別出去敗壞了旁家的名聲,剛才哪一句話是該她作為一個晚輩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戳戳存稿文《重生之原配嬌妻》,十二月五號凌晨更新,先戳一戳。番外還在寫。
君一枚~~~
前一世,她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結果家破人亡,青燈一生。
重活一世,她只想與被辜負之人攜手良辰,做他的嬌妻,順便把欠仇積怨給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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