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新世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做不到的事情
時近節日，空氣中都彌散着一股懶散輕鬆的味道，結束了當日綵排的戲劇社，例行是要去餐廳小聚犒賞自己的。
意外的是，對於這種集體活動，陸晶瑩並沒表現出一貫的無奈，因排練而與大家熟識的她，甚至還多少有點兒積極參加的意思，看着陸晶瑩被戲劇社一眾俊男靚女們簇擁而出的時候，葉靜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無疑她變得越來越合群，也越來越快樂，卻也意味着，她將不再專屬於自己。
「在發什麼呆啊？」
「嘶~~~」女孩子的身體就是這麼柔弱，兀地被人從身後拍了下肩膀，多少有些吃痛，急回頭看時，發現竟是戴維，「你幹嘛？有你這麼打招呼的麼？」
「哦，抱歉抱歉。。。」自覺下手重了的戴維連連道歉，「那個。。。看到你就不自覺用了男生的方式了。。。」
「嗯？」這番話倒是讓葉靜覺得很新鮮，「這麼說，你還把我當男生看咯？」
「套用你們二次元的流行語，你這就叫做清爽的偽娘，哈哈。。。」戴維說笑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葉靜，然而少女嬌媚玲瓏的身形，還是讓他不由分了心，似有似無地嘀咕道，「咳咳。。。誰讓你喜歡女孩子呢。。。」
「你說啥？」
「沒。。。沒啊？」戴維打馬虎道。
「我是說，什麼偽娘？」葉靜笑道，「想不到你也會知道這些詞兒。。。」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戴維倒也大方地承認了，「你不是說咱倆公平競爭麼，那我怎麼也得了解一下你的世界對不對？」
「去去去，別整得我拖你下水一樣，你要不願意。。。」葉靜說着抬眼看了看前頭的陸晶瑩，後者正被幾個女孩子拉着在聊些什麼，一股突如其來的莫名寂寞，頓時澆滅了女孩兒所有的興致，愛理不理地揮揮手，算是打發了正跟她搭話的戴維。
戴維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湊近葉靜來了句：「怎嘛？吃醋啦？」
「扯淡~~」葉靜沒好氣地回敬道，「你有本事就去討好她唄，老粘着我叨逼叨的幹嘛？不知道還以為你看上我了呢！」
「啊？呃。。。」這招以身相博，倒是意外地讓戴維吃了憋，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訕訕地笑笑，糊弄過去。
兩人就這麼彆扭地並排走了一會兒，走在前頭的陸晶瑩似乎找到了什麼感興趣的話題，一時半會兒竟也沒回頭瞧瞧他們兩個。某種程度上，這讓一心期待在她和戴維兩人間，陸晶瑩轉頭第一個會呼喚她名字的葉靜感到有點兒失望。
「世界這麼大，你應該去看看。。。」小姑娘那點兒心思自然瞞不過戴維，只聽他有意無意地在那兒說着，「也許瑩瑩。。。」
葉靜瞪了他一眼。
「咳咳。。。我是說陸晶瑩。。。」戴維無奈地聳聳肩，呵呵笑道，「也許不是她的世界變大了，而是你的世界太小了吧，你要是能放寬心，把眼光。。。」
「到了到了~~~」
戴維話還沒說完，走在最前頭的幾個學生已經大聲嚷嚷着餐廳的名字，猶如火掠枯草，一眨眼，大伙兒的熱情也為之點燃，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被蓋過，熙熙攘攘地連同葉靜和戴維在內，彼此簇擁着進了餐廳。
席上依據慣例，戴維照樣被大伙兒起鬨這坐在陸晶瑩身邊，儘管女孩兒至今尚未明確表態，但在他人眼中，兩位已是八九不離十的敲定關係了。至少，戴維愛慕陸晶瑩的眼神可謂情真意切，一覽無餘。
「小靜~~這邊這邊~~」
同樣，陸晶瑩也總會招呼着葉靜坐在她的另一側。雖是同窗舊友，但來自於陸晶瑩主動的這番親密，每每也會讓葉靜覺得有種優越於戴維的飄飄然。
戴維社交圈裏的這批人，可謂能文能武，席上插科打諢，不可謂不熱鬧，自然玩笑間也會有意無意地沖陸晶瑩煽風點火，替戴維助助攻。每每此刻，葉靜總會覺得不太自在，然而她既不想讓在場的人們掃興，更不想讓陸晶瑩難堪，於是只能勉強自己配合着笑，配合着鬧。一直習慣並且樂於充當聚會時背景的葉靜，笑聲中透着疲憊。。。
笑得都快掉眼淚了。。。
有的時候，那些眼淚。。。
是真的。。。
直至曲終人散，葉靜陪着陸晶瑩，默默等候在車站時，方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四周再無他人，此刻，你只屬於我。。。
「小靜？」陸晶瑩伸手在葉靜面前晃了晃，「怎麼啦？不開心嗎？」
「沒。。。沒啊。。。」葉靜立即嘿嘿笑了笑，「你看，沒有不開心啊。。。」
「是麼？」陸晶瑩皺了皺眉頭，「剛才吃飯的時候一直看你有心事的樣子，是在擔心你學姐的手術嗎？」
「啊。。。啊。。。」葉靜點點頭，「那個。。。多少。。。總是有一點兒吧。。。」
她雖然有在看着我，但是。。。
「又要照顧人，還要排舞台劇，總是像個超人一樣，一手包辦着身邊人所有的事情。。。對嗎？」陸晶瑩說着忽然一把摟住葉靜，不等錯愕的葉靜反應過來，輕聲說道，「是太累了吧？」
依稀的星空下，女孩兒呼出的暖氣似一團棉花，悠悠揚揚地飄散開去。
「還是說，戴維在身邊，令你覺得特別的累？」
葉靜不由一驚，但卻不想掙脫她的懷抱。
「吶。。。陸晶瑩。。。」葉靜輕輕撫着陸晶瑩的雙肩，瑩瑩繞繞，深深凝望着她的眼，那裏，有她的整個世界，「我。。。戴維。。。你更喜歡誰？」
認真的問題，在等待着認真的回答。
「你在想什麼？我當然更喜歡你啊。。。」
「我是說。。。」
「我知道。。。」陸晶瑩捧着小靜的娃娃臉，拇指輕輕撫摸着她的嘴唇，親昵的震顫令葉靜一時忘了說話，「我知道喲，我沒有騙你，無論哪種喜歡，我都更喜歡你。可是小靜，也有一些事情。。。你是做不到的啊。。。」
葉靜只覺得眼睛一熱，似有一種悲傷湧上大腦，一時間竟喘不上氣來。
「為什麼。。。」
好狡猾，明明離不開彼此，卻每每在面對面時停步，說好一心為對方着想，卻又何嘗不是自己懦弱的藉口。咫尺天涯，最後一步，誰都不敢邁出，原地轉身，卻又是誰都不願離開。。。
但至少，我明白了。。。
葉靜伸開臂膀，這次毫不猶豫地緊緊地抱住了她，仿佛鬆手的剎那，就會滄海桑田。彼此溫柔的氣息，彼此柔軟的心跳，親密無間。
遠遠的，一束亮光，通透清明地照進了車站。
「車來咯，你再不鬆開，我可就回不去咯~~」
「可我想你留下。。。」
進站的公交車車燈，由遠及近，幾乎照到女孩兒們身上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仿佛被某種力量突然拉扯着，兩人迅速鬆手分開了。
那一剎那，葉靜明白了，什麼，是做不到的事情。
陸晶瑩抿着嘴，無法想像自己臉上的表情，也看不清葉靜的表情。
「葉靜，我要回去了，跟我說再見吧？」
習慣了的事情，因為方才的擁抱，再見二字此刻尤為刺耳，葉靜仿佛被針扎了一跳，急抬頭時，衝着正要上車的陸晶瑩喊道。
「陸晶瑩。。。」短暫的停頓後，「下周見~~」
同樣一愣的陸晶瑩，片刻後笑着揮手道，「下周見。。。」
回到寢室後的葉靜一臉茫然，空蕩蕩的寢室如今只剩下劉蓮一人。
「你真的不去陪學姐？」
葉靜嘆了口氣，一臉疲倦地搓了搓臉。。。
「要下這種狠心的決定對你來說想必也不容易吧。。。」劉蓮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嘀咕了一句，「我也不去。。。」
「嚇？」葉靜扭頭看着她，眉宇間竟不自覺地帶着幾分責備，「你幹嘛不去？」
「我。。。」嚴厲的語氣令劉蓮登時紅了眼圈，「我害怕啊，手術室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像火烤一般煎熬，更何況，萬一。。。萬一。。。學姐她。。。」
「你瞎說什麼啊。。。」葉靜嚇斷了劉蓮，胸中卻已是五味雜陳，她甚至無法分清，此時內心的焦躁到底是憤怒還是恐懼，但無論哪一種都已讓她接二連三頻起波瀾的情緒處於崩潰的邊緣，「既然你都知道，那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好受，那你怎麼忍心讓學姐一個人獨扛？」
向來順讓寵溺着自己的葉靜，忽然間生硬的語氣令劉蓮兀自覺得冷冰冰的，委屈得眼圈都紅了起來。
「我。。。我本來以為你會去的嘛。。。誰知道。。。」
「你當我不想去嗎！可是舞台劇那邊也準備了那麼久了，我說不去就能不去的嗎？「葉靜呼啦一甩手，不可思議地吼了起來，」抱歉我就一個普通人！我做不了所有的事情！我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偉大！我。。。我。。。「
「我只是。。。我只是。。。「葉靜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同正在漸漸熄滅的薪火，最後只剩下裊裊羽煙，喘着粗氣，在空氣中哀傷地遊蕩。。。
「葉靜。。。」小榴槤略顯驚恐地噙着眼淚，像看陌生人似地看着她。
怒氣就像火焰，總是灼傷離你最近的人。
「對不起。。。」葉靜抹了抹眼角，掏出紙巾吸了下鼻子，「我。。。我不是有意對你凶的。。。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沒關係。。。你。。。你也是在擔心學姐的事情吧。。。」
沉默，令人尷尬。然而此刻葉靜覺得好累，連說句話打破這肅穆氣氛的善意也拿不出來了。
「那。。。那個累了的話，先。。。先睡吧。。。」最終還是劉蓮先開了口，說完便逃也似地去了洗漱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