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好幾天在食堂看見羅承翔。老大說警大那邊關於他的閒言碎語太多了,他來躲清靜。
每天坐在食堂里吃飯,我不由自主的就往羅承翔那邊看。有時候他不在,我也盯着平時他坐的位置發一會兒呆。說不清是為什麼,我又開始注意他了。好像是這段時間在他身上找到某種我所熟悉的感覺,但一下子又說不出來。
周二下午下課後,班主任紅又專組織委員開會。我們班主任年級不大,但說起話來像年浩劫運動出來的老同志,因此我們全班一致通過他為「紅又專」。開會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剛開學給委員們鼓鼓勁兒,望新學期更好的給班上開展工作。
紅又專不會體恤下屬,開會沒時沒尚的。結束的時候很晚了,我早餓了。我想和老公一塊去吃飯,結果老公和鄭麗娜又被紅又專單獨留下談話。我就一個人去了食堂。
早過了晚飯高峰期了,食堂人很少,菜也不剩什麼。我隨便買了份菜,一轉身,看見羅承翔也在。他還坐在那個很偏的位置吃飯。我撿了張空桌子坐下,眼睛又偷偷的往羅承翔那邊溜。
他目不斜視,很安靜的吃飯。以前他話特別多,走哪兒都很熱鬧。現在他不說話的樣子到很像董勤。他一個人坐着,在偏僻的角落裏很不起眼,像被周圍遺忘了。
我看着羅承翔,視線模糊起來。角落裏的身影越來越淒涼,越來越眼熟。那不就是我嗎——大學以前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的樣子。我的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孤獨的滋味我嘗過,那不好受。每天睜開眼感覺不到被人需要,就想着還不如不一覺睡過去永遠不醒的好。幸好我還有曉韓幫我撐着,可羅承翔靠誰呢?血液一沸騰,頭腦一發熱,我也顧不上警大是否有羅承翔的謠言,不管開學時羅承翔是否對我有企圖,我端着飯盒和羅承翔坐一條板凳上了。
羅承翔沒有太多的表示,只冷淡的看了我一眼,就繼續低頭吃飯。我也沒說話,也低頭吃飯。
羅承翔看我不離開,說:「有那麼多座兒,幹嗎非擠着?」
我沒說話,也沒離開。羅承翔又說:「又找碴兒打架?上次我是讓你,真打你不是我對手。」
羅承翔還不知道我哥替我的事兒。我一邊嚼飯一邊說:「其實上次是誤會。」
我把我和我哥曉韓的照片從皮夾子裏拿出來放在羅承翔面前。羅承翔看了照片,很遲疑的看着我。
我收起照片,支吾了半天說:「我想我們還是朋友。」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羅承翔糊塗了。我也很糊塗。
我又進一步說得更明白:「如果你找我玩兒,我會去的。」
我不知道我拙嘴笨舌的是不是解釋清楚了。羅承翔的反應一直很遲鈍。
一飯盒飯吃下肚,羅承翔的腦子似乎好用了。他說:「陪我散步吧。」
我猶豫一下點了頭。心想,我讓他找我又沒說這麼快。他對我的解釋全信,也不仔細推敲推敲。我要誠心和他做朋友,為什么半個學期不對我哥的事作解釋?羅承翔太率直,腦子也不回幾個彎兒。這讓我有點良心不安,好像把他騙了。
走在街上,羅承翔拉着我的手,他倒不覺得半個學期沒和我來往感情會生疏。我想就算要牽手也等過段時間感情回升吧。但我沒說,怕他難過。
路上我們也沒聊什麼。本來我和他也沒什麼好聊的,他不開口,我也就沉默。
回來的時候,羅承翔突然在校門口漆黑的空地把我抱住了。我被嚇了一跳,想推開他,卻感到他的擁抱透着一股慎人的冰冷。我就沒動,讓他抱着。
「你會和我在一起吧?」羅承翔滿眼期盼的看着我,眼神哀憐的讓我不忍心傷害。
「嗯,是吧。」我的嗓子哽了一下,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看羅承翔的表情似乎是我答應了。
「你以後都不會離開我?」羅承翔欣喜的再次確認。
「不、離、開。」
我回答的聲音很機械,全身僵硬手腳冰涼。我不確定這麼做對不對,應該是在做好事吧。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悲傷的人孤單着。既然是做好事那就是正確的。
羅承翔聽到我說的突然笑了。他緊抱着我在我唇上吻了一下。我也沒躲過,就讓他親了。羅承翔一下充滿生氣了。他好像又沒有看上去那麼悲傷。我有點後悔同情他了。
周五收到曉韓的信。信上說讓我這周無論如何也要回去,而且一定要禮拜五晚上到。信的末尾還加了條小字:又,附三根雞毛,萬火急,切記切記!又是雞毛信這招。曉韓從小就喜歡給我寫雞毛信,越是着急的事,他越要採取這種迂迴曲折的方式告訴我,回回都馬後炮。當面說有什麼不好的,前天我給他打電話,他都不說。曉韓這身臭毛病!
我知道曉韓是讓我回去給他過生日。不過現在已經下午了,收拾東西來不及了。反正曉韓生日是明天。明天上午走,下午也能趕上給老壽星祝壽。
晚上羅承翔來找我,聽我說明天要回家,就說陪我一起走。上午到了成都,羅承翔又送我到家。
「明天什麼時候走?我來找你。」羅承翔說。
「兩點吧。」
「好的。到時候我在門口等你。」
羅承翔剛要轉身,我突然感覺頭皮發麻,抬頭看見我哥站在陽台上釋放殺氣。羅承翔見我抬頭,他也抬頭看,正和我哥打了個照面。
我哥惡狠狠地盯着羅丞翔,象雄性動物恐嚇來犯者一樣,用氣勢告訴羅承翔院門以內是他的領地。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要上樓的我。要是敢進犯一步,一定要他好看。
「真象啊。」羅丞翔是頭一次看見我和我哥同時出現。和每個看見雙胞胎的人一樣,他覺得很新奇很有趣。這和看照片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想都什麼時候了羅承翔還有心情發表感慨。我推了他一掌,讓他趕快走了。走出沒兩步,羅承翔扭頭大聲說:「明天一定等我來接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我哥眼珠子裏一定冒血水了。
進了家門我哥倒沒說什麼,只是很深沉的注視了我一會兒,就回屋想他的鬼主意去了。曉韓坐在沙發上,等我很久了。
「怎麼現在才回來,不是說好了昨天晚上嗎?」曉韓嘟着嘴很不高興。
「我知道你今天過生日,現在又不晚。」
「晚啦,我東西丟了!都怪你不早回來。」
「丟什麼了?」
「上周我剛畫好的素描,全開的『情女』。」
曉韓說,昨天他那幾個同學非鬧着到他家給他過生日。迫不得已曉韓只好答應了。那幾個同學又各自帶了幾個他們以前的同學。那堆人里有好幾個曉韓不認識的。有個女孩兒看見曉韓牆上的那張「情女」分欣賞。在曉韓面前誇獎了幾次。曉韓很得意,當時沒在意這個陌生女孩兒說話的用意,以為只是單純的誇獎他。那群人走了曉韓才發現牆上的「情女」不見了。曉韓打了昨天所有人的電話都沒找到那個女孩兒。說到這兒,曉韓揪着胸口,聲嘶力竭的痛呼一聲:「我的『情女』!」這張「情女」就成了曉韓心口永遠的痛。不過聽完整件事我也沒聽出丟畫和我有什麼關係。
「全開的畫,畫的很辛苦了。丟了我也很難過。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昨天回來就不會丟了。」
「就算我回來,你同學要去你家還不是去,畫要丟還不是丟。再說想我早點回來,那天電話里又不說,非要寫什麼雞毛信。信寄到都昨天下午了,我怎麼來得及!」
「收到信你馬上就可以回來。知道我今天生日,還不早準備。反正是你的原因。」
曉韓生氣起來說話也蠻不講理。特別是上了大學,脾氣漸長,越來越有藝術家的風範了。得理不讓人,不得理更胡攪蠻纏。我不和他爭,今天是他生日,得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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