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存檔器 第三十八章同居

    四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幾乎所有的人都將成為匆匆過客，被母校所遺忘。數年之後，無論你當年多麼叱咤風雲、光芒萬丈，在永遠年輕的校園裏，沒有人會提起你的故事。所有絢麗多姿、波瀾壯闊的故事，都將濃縮成照片，供自己多年以後前來弔唁。無論如何，大學已經遠去，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這是一個冷酷的，充滿鬥爭和鄙夷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你要為麵粉、脂粉甚至是奶粉而日夜不停地奔走、旋轉。它有時候會很溫和，但更多的時候，很猙獰。

    畢業之後，鄭瑩和周世勇都留在了上海。周世勇在一家報社找了一份工作，鄭瑩如願以償地進入一家外資公司，成為一名市場經理助理。他們各自租了房，過着蟻族的生活。

    雖然在一個城市，但因為工作的關係，周世勇和鄭瑩並不能經常見面，只是在每周的周末，才能相聚一回。這樣短暫的相聚，對於熱戀中的情侶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怎能慰藉各自心中的愁思？就這樣，一年過去了。

    黃浦江邊，在晚風的吹拂中，周世勇輕輕地在鄭瑩耳邊說道：「與其各自分居，不如我們合住吧，這樣我們每天都能在一起了。」

    鄭瑩望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轉向遠方，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任晚風將她的長髮輕輕撩起。

    第二天，他們拎着行李，來到一個新的住處。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住房，雖然不大，但設備齊全。客廳里有一張紅色的沙發，靠背處有個一尺來寬的裂口，將裏面的棉絮露了出來。沙發前面放着茶几，上面沒有放置東西，只有幾點黑色的污漬。客廳一側放有一個冰箱，綠色的外殼，商標已經磨損。進入臥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床，床墊倒是很新，天藍色帶有彩色的圖案，看起來很柔軟。床的對面有一台電視，看起來很舊了，起碼有十年以上的使用年齡。整個房間很侷促，不過幸好床的旁邊正是陽台，可以看到外面的陽光，讓心情變得明亮起來。走到廚房，看到有電飯煲、煤氣灶，還有一套完整的廚具。衛生間看起來也不錯，只不過有一些髒。

    二人一起努力，不辭勞苦揮汗如雨，經過一整天的時間，終於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給床鋪上了褥子，放上了枕頭；在桌上放置了花瓶、相框；給牆壁貼上海報、飾物。環顧四周，有一種家的感覺。

    收拾完之後，他們又到外面買了些東西。主要是方便麵、水果蔬菜等等。當天晚上，他們煮了兩碗方便麵將就着吃了，填飽一下肚子。吃完之後，二人仰頭便倒在床上——他們太累了，只想好好地躺一躺，緩解一下酸麻的筋骨。

    「好累哦！」鄭瑩有氣無力地喊道。

    「嗯，累死了。」周世勇從喉嚨里發出低低的聲音。

    「什麼時候才能住上自己的房子呢？」她望着天花板吃吃地說道。

    他提起精神，思維開始轉動：「我想想看哪。假設首付三十萬。每月扣去房租和生活費，節省一些，還剩下四千吧。一年十二月······四萬八。六年差不多。加上以前的積蓄，再向爸媽借一點，最快五年就可以了。再說了，說不定以後還會漲工資呢。」

    「明天，房子······家。」她嘴唇翕動呢喃着，眼裏透出柔光，仿佛看到美好的未來。

    他轉過頭來，凝望着她：「鄭瑩，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等買了房子，我們就結婚吧。」

    她也轉過頭，用俊秀的眼睛凝視着他，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兩隻手輕輕地握在了一起，互相感受着對方手裏傳來的體溫。

    夜已深了，生物鐘到點，兩人都已睏倦，該休息了。鄭瑩洗了澡，換上了睡衣，先上了床。

    周世勇也沖了澡，穿上了睡衣，從衛生間裏出來。他走到床邊，望着溫衾軟枕里的那個女孩，心裏有一股潮水在涌動。隱約間，他想起當初那個淡藍色色調的夢境，夢裏的她和眼前的她，何其的相似！夢裏的她，遙遙地與我相望；眼前的她，溫熱的鼻息，伸手即可觸及。

    「鄭瑩，我可不可以······」他的心在跳動。

    她微微一笑，眼眸里柔波泛動：「都五年了，你我還有什麼彼此之分？上來吧，外面很涼。」

    他熄了燈，依她所言，上了床，蓋上了被子。

    「怎麼樣，暖和吧？」她的聲音就在耳邊，很輕柔，但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嗯。」他細細體會着這種奇妙的感覺。

    「世勇，靠近一些。」

    他身子往前挪，直到兩個身體觸碰在一起。在黑夜的靜謐中，兩人彼此交換着氣息，把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基因和情感，都傳染給對方。她沐浴後身上的皂香，淡淡的，但讓人迷醉。他伸出手來，輕撫着她袖子上柔軟的纖維。手再向後延伸，環繞住她的纖腰。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鴛鴦雙宿亦雙飛，鴛鴦帳暖鴛鴦睡。回想往昔，他是一個局外人，遠遠地審視銀屏上、現實中的那一對對鴛鴦。那時候的他，或者羨慕，或者哂笑，理性得像一個哲學家。而現在，他不知不覺地，也變成了一隻鴛鴦，卻身不由己，痴情泛濫，感性得像一位多情的詩人。多麼令人唏噓！

    他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心結，這個時候，從心底浮了上來。他覺得兩個人之間已沒有了任何距離，無論說什麼都不會過分，於是鼓起勇氣，輕聲地說道：「親愛的，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說吧。」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那個呢？」

    她莞爾一笑，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很急呀？」

    「沒······沒有啦，只是隨便問問。」

    「親愛的，我覺得我們現在這個狀態挺好的呀。我們現在是戀人，不是夫妻，在精神上相依相戀，我覺得那是很美的。一旦有了性愛，我們實質上就成了夫妻，那又是另一種感覺。我情願我們做一對戀人，一直到結婚為止。等到結婚以後，我的身體，就是你的了······」

    「好的，聽你的。」他帶着困意喃喃道，依偎在她懷裏，隨即，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一早醒來，天已微亮。他看到她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睡得好嗎？」他問道。

    「嗯。」她點點頭。

    她伸了伸懶腰，懶懶地說道：「早飯還沒着落，我得去煮飯了。」

    他摟緊她的腰，說道：「不，我還沒睡夠，再睡一會吧。」

    她坐了起來，微微笑了笑，隨即佯嗔道：「沒看幾點了還睡？等下還要上班呢？」

    他對她的懷抱已經上了癮，將頭貼在她的腹部，說：「不，我不管那麼多，我就不讓你走。」

    她摸着他的頭髮，笑道：「不上班怎麼能行呢？放開我，我給你做飯，好嗎？乖，聽話哦。」

    聽到這句話，他忍俊不禁，也笑了出來，抱住她的手也漸漸地鬆開。

    他戀戀不捨地看着她下了床，走出臥室，嬌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望着從陽台透進來的陽光，仔細品味着昨夜的溫存，只覺得嘴裏還留有一絲淡淡的甘甜。

    鄭瑩煮了一些稀飯，又炒了兩碗家常菜，把他喊起來一起吃。二人吃過早飯，稍作整理，然後出門上班。二人都很準時，並沒有遲到。

    春日融融，燕語呢喃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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