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存檔器 第二章試驗

    為了驗證寶貝的效用，周世勇設計了一套試驗。

    時間到了中午，他坐在床上，看着鐘錶一點點指向12點。陽光正烈，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12點整，周世勇按下人生存儲器上的「存儲」按鈕。顯示屏上果然跳出對話框，提示道：「您確定要將此刻存儲下來？確定，取消。」他再次按下「存儲」鍵，屏幕上提示「請驗證你的指紋！」，他用手食指按在指紋驗證區上，只聽「嘀」的一聲，屏幕上顯示「保存完畢！」。

    午休過後，周世勇騎車出門。方一出門，便聽到從鄰居家傳來小孩的哭聲。他過去一看，原來是姚二嫂在教訓兒子軍軍。她拿着一把掃帚在抽軍軍的屁股蛋，口裏罵道：「叫你再偷家裏的東西，叫你再偷！好小子，生你這樣的孩子有什麼用？」軍軍一邊躲，一邊哭道：「不敢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

    周世勇搖了搖頭，徑直往前走，後面的聲音漸趨漸消。往前行了一段，看見殺豬的孫漢強騎着一輛破摩托在前方行進。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把他嚇得不輕，往前看時，發現是孫漢強的胎爆掉了，路人紛紛圍觀。孫漢強大聲罵道：「他娘的，是誰放的玻璃？他娘的還讓不讓人開車啦·······」後面罵的是什麼，他也沒興趣聽，繼續往前騎着。

    繼續往前，見路邊停着一輛車。那車看起來很平常，可是他經過車旁時，卻見裏面有對男女在接吻。兩人柔情蜜意泛濫成災，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周世勇搖了搖頭，微微笑了笑。

    上課鈴響了，他看了看課表，頭一節上的是政治。

    陸文浩悄悄跟周世勇說：「小心點，她今天吃了火藥，說不定會把你傷着。」

    「什麼意思？」周世勇疑惑。

    「秦老師今天跟老公吵了一架，心裏正憋屈，也許要找人泄火。」

    周世勇的心隨即一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裏警鐘長鳴，告誡自己千萬謹慎，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教政治的秦月蓮老師走進教室。她大約三十五六歲，吊梢眼，戴着眼鏡，眼睛時常微閉，嘴角習慣地向上撇着。

    她用尖銳而沙啞的聲音說道：「教學要講究互動。要是我光講，你們光聽，就沒有意思。所以今天上課前，我要檢驗一下最近教學的成果，叫幾個同學回答我的問題。」

    話音落地，目光落到周世勇身上。

    天氣晴朗，他卻感覺冷風颼颼。

    「周世勇，請你站起來。」

    周世勇依言照辦，把頭低下，不敢直視。

    秦月蓮出了一道難度頗高的題目。果然，他冷汗泉涌沒有回答上來。

    火藥被點燃了。

    「周世勇啊周世勇。我看你挺聰明吧，可惜心思放在哪裏去了？整天只知道玩，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都火燒眉毛了！還這樣不識好歹不知輕重。想想老師付出了多少，父母給你操了多少心，你就這樣辜負他們對你的期望嗎······」不愧是教政治的，她像連珠炮一樣數落起他，沒完沒了。

    周世勇感覺自己好似一隻歪脖燒雞。他心裏忖道：「這位老師對我着實成見太深。都沒看見我現在的努力。實在是淺薄！我會讓你知道你是錯誤的！」

    回家後，周世勇無暇顧及其它，一直等到夜深時分。他向窗外望去，夜色正濃，繁星滿天。

    他拿出人生存儲器，選定那個唯一的存檔，按住藍色的「讀取」鍵，顯示屏上跳出對話框：「您確定要讀取這個存檔嗎？」他按下綠色的「確認」鍵，屏幕上提示：「請驗證你的指紋！」懷着激動的心情，他把食指放在了驗證區上。

    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什麼也看不見了。既而白光消失，他發現自己仍舊坐在臥室的床上，所不同的是，現在明顯是白晝。

    他看了看鐘表：十二點整！完全沒錯！向窗外望望，烈日當空，發出刺眼的光芒。

    寶物生效了！

    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復。

    「時光倒流？！真是太神奇了！！！」他驚嘆不已。

    午休過後，重複着同樣的事情，推車出門。經過鄰居家門口時，他看到姚二嫂在教訓孩子，孩子哭得厲害。

    「二嫂，在教育軍軍啦？」他沖裏面說道。

    姚二嫂一邊打一邊應道：「是啊，他不學好，今天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兔崽子。」

    「是不是偷家裏錢了？」

    二嫂對軍軍說：「你聽聽，丟人都丟到外面去了。連世勇哥哥都知道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掃帚呼呼掛風，打得更加厲害，孩子直疼得地上打滾。

    看到孩子因為自己而遭更大的罪，周世勇有些不忍。但畢竟是大人教訓孩子，他也不好勸阻，便騎車離去。

    轉過一個彎來，見孫漢強果然在前面騎着摩托車。他緊踩幾下，朝前面趕去。

    「孫叔叔，我有話跟你說。」他在後面喚道。

    孫漢強轉頭看着世勇，用煙熏的嗓子問道：「什麼事？」

    「前面的路上有玻璃片，要小心爆胎。」

    「你怎麼知道的，是你放的嗎？」

    「呃······我早上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現在特地跟你說，讓你當心一些。」

    「哦。」

    兩人一起騎了一段路，周世勇看見前面的玻璃碎片，就指給孫漢強看：「孫叔叔，看見沒，就是那裏。」

    「哎呦，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會往上面騎，結果就太糟糕啦。他娘的誰把玻璃放在這裏？他娘的還讓不讓人開車啦？」

    往前行了一段，看見路邊停着那輛車。

    從車窗經過時，他難以抑制獵奇的心，往裏面瞟了一眼。

    現在看清楚了，兩位男女二十七八歲，正值當年，氣力旺盛，情到濃處，忘乎所以。衣冠不整，兩手並用，牽扯糾纏，口水黏黏的糊得滿臉都是，沉浸在兩人世界裏，全然不知車外的情況。

    周世勇正當年少，玩心未泯。此時此刻他心機一動，壞水冒了上來

    他朝四周望了望，看見路邊雜草上正好趴着一隻大蝗蟲。從自行車上下來，將那隻蝗蟲抓在手上。這隻蝗蟲長有三寸。他走到車窗前，把蝗蟲往車裏丟去，馬上跑開，遠遠地看着，臉上掛着壞笑。

    「啊······」一個女聲響起，聲音顯然變了模樣，「你看！你看！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哎哎哎，我脖子上爬着什麼東西，快幫我弄下來！」那男的顯然也嚇得不輕。

    「是蝗蟲，是蝗蟲！我幫你趕走，我馬上幫你趕走。」那女的嚷道，「哎喲喲，趕快把它捉住，你看它跳來跳去，我受不了啦！」

    「該死的畜生，看我不把你抓住，哎呦喂，又給它逃了。」

    ······

    車裏的男女一驚一乍，狼狽不堪，聲音嘈雜而又悽厲。

    周世勇在一邊看着，雖然覺得好笑，但漸漸地萌生了一絲愧疚。

    「呃，好像做得有點過分。」他自語道。

    他按下讀取鍵，將食指往驗證區上一放。天旋地轉，白光一閃，須臾間又回到當初。汽車在前面停着，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路過車旁，他並沒有往裏面張望。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車裏傳來了那女子的聲音：「親愛的，我怎麼預感到有淘氣包向車裏扔東西呢？為了以防萬一，你把車窗關上吧。」

    「誰敢這樣，你多想了——好吧，親愛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周世勇回頭看看，見車窗拉上，車裏面的情景漸趨模糊。

    周世勇眉頭皺了皺，心裏頗感訝異。

    上課鈴響了，陸文浩悄悄跟周世勇說：「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不是秦老師跟老公吵架了？」

    「你怎麼知道的?」陸文浩住在秦月蓮附近，他第一個得到消息，從未告訴他人，所以倍感驚訝。

    「有人告訴我呀。」

    「誰？」

    「算了，不要問了。待會老師如果刁難，我自有應對的方法。」

    「你好自為之吧。」

    秦月蓮仰着頭，嘴角微翹着，步伐悠然地走進教室。她把書本往講台上一扔，用酸不拉幾的嗓子說道：「教學要講究互動······」一切都像排練好似的，照着原定的程序往後走着。

    「周世勇同學，請你站起來。」

    周世勇站了起來，面如止水——他已胸有成竹。

    「某商品價值為一元，一年之後，生產該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生產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五，該商品的價值是多少？」

    「回老師，答案是零點八元。」

    秦老師上下盯着他看了兩秒鐘，說道：「很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請問唯物辯證法與形而上學對立的焦點和根本分歧是什麼？」

    周世勇怔住了，他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手，真是防不勝防啊。他腦海里有些印象，但由於緊張一時想不起來，又一次難住了。

    秦月蓮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她扯開嗓子，繼續教訓着他，情緒激動，義憤填膺，似乎化身正義的鬥士，與邪惡勢力做着堅決的鬥爭。

    周世勇再一次被罵得燒雞大窩脖。他終於明白了：沒有必要費心思了，即使回答了這個問題，後面還有一百個問題等着他。他是俎上魚肉，只能任由擺佈。

    唯有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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