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無用的朋友,卻沒有無用的敵人。這句話是馮春波從一本小說中看到的。在那本小說中,這句話出自一個混社會的人。那個大混混對一個小混混說,一個人有100個朋友,其中可能有大部分朋友你一輩子都用不到,或者說對你沒有任何的用處,也或者是當你需要朋友幫助的時候這些朋友都躲了。所以,世界上沒用的朋友多的是。但是,如果你樹了一個敵人,哪怕只有一個敵人,這個敵人一定會在暗中惦記着你,他一定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向你放出一枝暗箭。所以,敵人是一定有用的,只不過這個作用是你不願意要的。
當時,馮春波覺得一個混社會的人不可能說出這麼精闢的話。他想,這些話一定是作者琢磨出來的。那本小說是誰寫的他忘了,甚至連小說的名字他也忘記了。過了好長時間,他卻獨獨記住了這段話。隨着自己閱歷的增長,他仔細回味過這句話,又覺得只有混社會的人才能有這麼深刻的體會。
不過,他始終覺得官場中人畢竟和那些混混們不同,官場中的人遇事一般是謹言慎行的,官場中人做事一般是留有餘地的,很少採用極端的方式解決矛盾。因為,在官場中混的人,大都是知道「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道理的。不是被逼入絕境,官場中人大都是會隱忍的。
可是,他沒想到,有的人卻不這樣想。王向明就不這樣想。其實,王向明算不得官場中人,他充其量不過是個股級幹部而已。在原平縣官場,人們只把科級以上幹部算作官場中的人。因為,只有科級以上幹部才歸組織部管。如果說王向明是官場中人,也就是在官場的最邊緣地帶或者說在在官場的外圍徘徊罷了。可正因為他沒有真正的進入官場,他對官場的一些規則也就不太明了。他也就不太按規矩出牌。那天他在馮春波那兒碰了一個釘子,在全縣教育工作會議上馮春波又沒用他寫的講話稿,那可是耗費了好幾天的心血寫出來的。他忽然想起了那次到蘆花鄉中學時的情景,可他沒覺得那次自己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但是他卻很清楚的記得馮春波對他的冷淡和無視。現在,又發生了這件事,他知道,不僅自己想藉機跳出教育口高升一步的夢想破滅了,甚至李青林對他的看法也會改變。他心裏簡直是恨死了馮春波。回到辦公室,他坐在那兒,越想越生氣,他想,你馮春波原來不也是一個普通教師嗎?不就是因為會寫稿子得到領導賞識的嗎?你怎麼人一闊臉就變呢?王向明覺得自己也擅長寫稿子,馮春波就應該與自己惺惺相惜才對,怎麼會這麼對待自己呢?這可真是文人相輕啊!
王向明越想越生氣,他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咽下這口氣。他決定要報復。
一旦做出這個決定,他立刻開始行動,他到處找機會探聽關於馮春波的消息。這個時候,關於馮春波的消息本來就不少,因為他是這次原平縣官場大洗牌中的一匹黑馬。關於馮春波的傳說有很多,有說他靠文章寫的好得到市領導賞識的,有說縣委書記肖雲斌把張啟正和他這兩個秘書都安排成副縣長是為了牽制縣長王衛青的,也有說馮春波給市裏的某個大領導送了重禮的,也還有說馮春波是與常務副市長韓平軍的妹妹有那種關係得到提拔的……各種說法不一而足。但是,在這一些說法中,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理解或者是需要選擇其中的一種來相信。雖然說馮春波與韓晶晶關係曖昧的並不佔主流,但是王向明就選擇了這一種。他選擇着一種說法,並不是真的相信這種傳言,而是因為他需要這個傳言。在各種傳說中,王向明逐一作了分析,在一切都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當然他也不可能取得任何稍有價值的證據,他覺得說馮春波靠與韓晶晶的曖昧關係獲得升遷是最有殺傷力的。畢竟,國人對男女間的那點事是特別感興趣的,只要有人沾風撲影的說一點點,本來是芝麻粒兒,在人們的口中傳來傳去,就會變成一個大西瓜。人們在傳播這種小道消息時,往往還會展開想像,添油加醋,把一件本來乾巴巴的時間渲染的有血有肉。在這一方面,那些平時說話詞不達意、捉襟見肘的人,往往都會變成一個想像力豐富的作家和非常優秀的演說家。
現在,王向明就展開了他豐富的想像力,充分發揮他寫材料的水平,像寫三流的地攤小說一樣,把聽來的隻言片語擴展成了一篇既像小說又像紀實的文章。然後,他把寫好的文章發到自己的電子郵箱裏,找了一家網吧,打開郵箱,把那篇文章粘貼出來,發到了湖城論壇上。
很快,人們就在網上看到了這篇文章。這個時候,家庭中電腦普及率還不高,但是大多數單位卻都配備了電腦,並且上了網。有的機關人員整天無所事事,就整天掛在網上,這兒瞅瞅,那兒逛逛。湖城論壇是湖城日報社創辦的湖城網的一個板塊。這裏魚龍混雜,各種難辨真假的信息充斥着整個論壇。但是,正因為如此,它打破了官網那種關老爺讀《春秋》的嚴肅面孔,幾乎所有的機關人員一有空就到這個論壇轉轉。王向明發的那篇長達數千言的文章,引起了人們濃厚的興趣。平心而論,王向明編故事的能力的確是不錯,他整天在教育局辦公室搞那些八股文似的報告總結什麼的,的確是有點屈才了。他真的很應該去寫小說的。
那篇名叫《f縣長升官記》寫的真的很吸引人。首先,王向明起這個題目的時候就動了一番腦筋。「f縣長」中的這個「f」既是馮春波的姓「馮」字的第一個字母,又是針對馮春波當了副縣長的「副」字的第一個字母。你可以把「f縣長」解讀為「馮縣長」,也可以解讀為「副縣長」。文中則把主人公稱為「f」,說是「f」本來是l鄉中學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就靠着會鑽營討好領導,教學生的時候,他犧牲了全班學生的利益,用絕大部分精力來輔導分管教育的副鄉長的女兒,從而獲得了副鄉長的賞識,從此開始得到重視和提拔。然後依靠送禮和取悅領導,一步一步高升,最終成了y縣縣委書記的秘書。可他還不滿足,又去主動討好和靠近市里某個大領導的親妹妹,最終勾搭成奸。在市里大領導的暗中操作中,當上了副縣長。
這些內容真真假假,真假難辨。馮春波重點輔導副鄉長苟富貴的女兒苟春蘭是真,但說他犧牲了全班學生的利益則是假;說他靠送禮來升遷是假,當了縣委書記的秘書卻是真;說他與市里某領導的妹妹關係曖昧是真,但說他主動討好和靠近某領導的妹妹卻是假。
王向明的這篇文章是很經過一番深思的,他說的這些事情的結果都是真的,過程都是假的。但是,人們能夠看到的就是那個真的結果,過程到底是怎樣的誰也不知道。這樣一來,人們根據這個真的結果,也就相信了那個假的過程。
並且,這篇文章的指向性很明顯,原平縣官場中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說馮春波。他說的「l鄉」自然就是蘆花鄉,「y縣」自然就是原平縣。都是採用了地名的第一個字母,與題目中是一樣的方法。這樣,人們自然就知道了說的是誰。其他縣區和市機關的人也有知道的,但大多數不知道。不知道的就會去推測,甚至是去打聽,結果,很快幾乎全是的官場中人都知道了這篇文章說的是馮春波。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3.85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