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溫暖被窩的吸引力實在是很巨大,沐昭洋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正,從他住的地方到公司,就算步行,也不需要半個小時,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拖延時間的人,做為一個單身男人,如果他想的話,他就算睡到八點二十起床,到了公司也不會遲到。但沐昭洋是一個很自律的人,雖然溫暖被窩的吸引力很巨大,雖然他還可以再睡個把小時,雖然……有很多很多的雖然,但沐昭洋還是在七點鐘起了床,不需要鬧鐘,他的生物鐘在七點就會把他叫醒了。
沐昭洋住的地方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對一個單身男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和其他單身男人所住的地方不同,沐昭洋所住的地方,無論臥室還是客廳,都被他收拾得很乾淨,也很整潔,絲毫沒有一般人印象中那種亂七八糟的樣子。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沐昭洋都是一個很注重細節的人。
起了床的沐昭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他臥室的窗簾,他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陰沉,飄着雨,灰黑灰黑的,外面的路上,只有那麼寥寥幾輛汽車開着燈,在細雨瀰漫的街道上慢悠悠的行使着。沐昭洋放棄了打開窗子的企圖,他自己明白,他並不是一個以體質見長的男人,一大早的,他還光着膀子,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得個感冒什麼的。mk市的氣候雖然很好,但在mk,一的:有雨就是冬。何況現在已經到了冬天。
沐昭洋並不是本地人,他的老家在湖湘,他一直以一個湖湘人而自豪,在湖湘,出過許多對當今zh國歷史產生過深遠影響的風雲人物。
不知道有沒有專家研究過天氣對人的情緒的影響,沐昭洋看着外面的天氣如此的陰沉,他的心情也變得陰沉起來,事實上,這一段時間他的心情一直就不怎麼好。
是不是又要走了呢?這個問題這幾天一直縈繞在沐昭洋的心頭,以致於讓他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想着這個問題。作為一個已經三十出頭還是單身的男人,經常變動的工作讓他難以在什麼地方真正的安定下來,更不用說成家了。大學畢業的他,放棄了極為難得的出國機會,早早的投入了工作,不連上現在他在的這一家,他已經先後在過五家公司,包括兩家外企在內,但沒有一家公司他呆的時間超過兩年的,這倒不是說他被老闆炒了魷魚,而是他把老闆的魷魚給炒了,在他遞交辭呈的時候,沒有一個老闆不對他挽留的,但,沐昭洋,他還是走了。
沐昭洋很年輕,外表也很斯文,但有時候,他比一個老人還要固執,他也很驕傲,這種驕傲是藏在心裏的,一種湖湘人特有的驕傲。在他辭掉上一份工作的時候,那時全國的人才都是「孔雀東南飛」,但他偏偏來個「孔雀西南飛」,反其道而行之,來到了mk,陲省份的省會城市。
「也許,我真是一隻老孔雀!」在心裏自嘲了一下,沐昭洋到浴室去洗澡了,這也是他的一個習慣,早上到公司前洗一個澡可以讓他更精神一點。
當抱着「孔雀西南飛」的想法從沿海飛來到mk後好長一段時間,沐昭洋才明白「孔雀」這個詞在本地方言中所指的意思,來到mk後,憑藉自己的能力,沐昭洋果然也找到了一份可以讓人眼紅的工作,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行政人事部經理,年薪十萬,在這家公司在了一年多,隨着這家公司逐步的發展壯大,沐昭洋也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孔雀」了,當初心裏一些幼稚的理想早已在現實的嘲諷下煙消雲散。
洗澡的時候,沐昭洋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自己是不是真的該走了呢?再在這裏留下去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也許,還是回到沿海那邊好一些,前兩天和一個老同學聯繫的時候他說想回國來開一家公司,要自己幫忙,自己現在也許真的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老同學的這個建議了……
洗完澡,各方面收拾整理妥當,自己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拿着他的黑色公文包,沐昭洋才出了門,沐昭洋的公寓住在六樓,他出門的時候,時間剛好七點半,離他上班的規定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離他自己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每天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這也是沐昭洋的習慣之一。
公寓樓的大門一開,被外面夾着雨絲的冷風一吹,沐昭洋暗自慶幸自己今天多穿了一件風衣,裹了圍巾的決定,今天的氣溫,大概只有四度左右。
撐開了傘,沐昭洋走進了雨中。
雨不大,但還是會被冷風吹得往人身上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沾,冰冰的。
這個時候的街道上,已經比他起床的時候看到的要熱鬧得多了,來來往往的都是那些穿着雨衣騎着自行車去上班或是上學的人。
沐昭洋住的地方離他上班所在的公司不到兩公里遠。
和他預料的一樣,因為下雨,公共汽車站那裏擠滿了人,那裏的人每個都在伸長了脖
着公共車來的那個方向。一輛公共車來了,裏面的i片,就像罐頭裏的沙丁魚一樣被擠在了汽車的玻璃窗上和門上,看不到一點空隙,那輛已經滿載着乘客的公共汽車停都不停,直接就開着走了,這在那個小小的公共汽車站台上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過,這陣騷動就像落在地上的雨水一樣很快就消失了,他們仍舊在等……
沐昭洋不喜歡等待,他決定今天早上就走到公司算了,在路上,他還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問題。嗯……順路,離公司不遠的那家粥店早餐做的皮蛋瘦肉粥很不錯,自己今天就可以去嘗嘗了。
本來,按沐昭洋的收入水平,他完全可以給自己買一輛車,但沐昭洋覺得,自己如果一買車的話就會產生惰性,就會有安定下來的念頭,也就會向普通人一樣過着普通的生活,討個老婆、生個孩子……自己就算過那種生活的話也會過得不錯,但那樣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嗎?不是,至少現在還不是。
沐昭洋從來不妄自菲薄,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特長在什麼地方,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事,不能夠做什麼事。要他去開疆拓土白手創業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不到,但要他隨波逐流嘻嘻哈哈的過個小資的生活他又不甘心。
沐昭洋一直以來都很矛盾,他很想安定下來,但又害怕安定下來,也因此,他總是走走停停,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其實沐昭洋自己也不喜歡這樣,但有時候,清醒的人是痛苦的,接二連三的失望甚至已經讓沐昭洋懷疑起自己來。
再堅持幾年,再堅持幾年,要是再堅持幾年後自己還沒有發現有哪一家公司可以讓自己真正安定下來的話,那再放棄也不遲——沐昭洋一直在用這句話安慰着自己。但殘酷的現實又給了沐昭洋一個冷笑。
在路上的時候,其實沐昭洋的腦子其實亂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那家粥店的粥確實做得不錯,沐昭洋在喝着皮蛋瘦肉粥的時候他的腦子也有點像粥一樣的了。他根本沒有喝粥的心情。
沐昭洋知道,就在今天早上的公司晨會上,公司的老闆要宣佈一項人事決定,把他的侄兒安排到公司的財務部做財務部的副經理。對這個決定,作為公司的行政人事部經理,沐昭洋是強烈反對的,沐昭洋反對的原因只有一個,公司老闆的那個侄兒,只有初中文化水平,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一點的財務概念,不要說是報表了,他連最基本的會計等式都不清楚,如何去做財務部的副經理呢?
沐昭洋很清楚公司老闆這樣做的用意,但他也更清楚這樣做給公司帶來的危害,把那樣一個毫無財務知識的人放到公司的財務部指手畫腳,完全可以預見在不遠的將來公司的混亂情景。
沐昭洋對現在他所在的這家公司已經徹底失望了。看着這家公司一天天壯大,他對這家公司是很有感情的,有一段時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已經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安定下來的理由。但最終的結果,他還是失望了。
他也不知道這是公司老闆第幾次不顧自己的強烈反對而把他自己的親戚弄到公司里來了。從他把自己的老婆弄到公司採購部當經理開始,公司的氣氛就開始改變了,接着呢,他的小姨子,他的什麼表兄弟、他的三姑六婆大姨媽全來了,那些人在公司不是以職位相稱,而是動不動就「你找我老公去啊?」,「我姐夫都同意了,你還想怎麼樣
這家公司有過成功的過去,但沐昭洋知道,在其他人還醉生夢死的時候,這家公司已經離倒閉不遠了。
沐昭洋已經決定離開這家公司了,但對將來要何去何從,他還是有些迷茫。難道,自己就真的找不到一家讓自己可以真正安定下來的公司嗎?
沐昭洋打着傘,連肩頭被雨淋濕了都不知道,想着心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來到他們公司辦公室所在地的樓下,一直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他。
「請問,你是沐昭洋先生嗎?」
沐昭洋打量着他面前的那個人,那是一個年輕人,有一種特彆氣質的年輕人,飛揚的眉毛,秀氣而深深的眼睛,那個年輕人的面孔很陌生,看樣子,還有一些沒有好的傷痕,但那些傷痕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那個年輕人身上流露出的特彆氣質,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你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臉上的東西。
這個年輕人很特別!沐昭洋告訴自己。他好好的回想了一遍,確認自己以前好像並沒有見到過這個年輕人。
「我是,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個年輕人謙虛地笑了笑,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關於昨天在咖啡廳……」
年輕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沐昭洋打斷了,沐昭洋從這個年輕人開口的時候在心裏就已經確定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了,這個年輕人是獵頭公司的,那家獵頭公司重新派了一個人來和自己接觸,希望能夠消除昨天的誤會,一定是這樣。雖然這個年輕人看起
面那個更有親和力,不過……
「我想,關於昨天的事完全是我們之間的一場誤會。我們都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約了錯誤的人。我想我昨天走的時候已經和你們公司說清楚了,對於你們介紹的那家公司和那個喜歡遲到的老闆,窺一斑而知全豹,我想我已經了解了,我再一次明確的告訴你們,對這家公司,我沒有多少的興趣,而且……」說到這裏的時候,沐昭洋有點猶豫,想到昨天的事,他覺得自己昨天做的也許有點過分了,也有點太狂了。不過,我就不信那家公司的老闆可以明白我寫在紙上的那兩個字的意思,看到那兩個字,也許他只會罵我神經病吧,或許他還會猜,那個「六年」是什麼意思,不會是要我也要他等六年?那些土老闆總喜歡自以為是……這些念頭在沐昭洋的心裏一閃而過,「而且……我昨天已經給那個素未謀面的老闆留了便條,在便條里我已經寫得很清楚了,如果他能明白的話也一定不會再來找我了,如果他不明白的話,我想我和他之間也沒什麼共同語言,將來在一起也很難交流。對於貴公司對我的看重,我很感謝,不過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我們大概也很難有什麼合作機會了,再次感謝貴公司對我的看重!」
沐昭洋說得很客氣,說完話,他朝那個「獵頭公司」的人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他剛走出三步,後面的那個聲音讓他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像被孫悟空施了定身術一樣。
「昨天在咖啡廳的時候我遲到了,今天是特地來向沐先生表示歉意的。」
沐昭洋似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遲到了?今天是來表示歉意的?可昨天遲到的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地產公司老闆啊?難道……
沐昭洋轉過了頭,滿臉震驚的盯着龍烈血。要是龍烈血說自己是外星人的話沐昭洋也許還沒有這麼驚訝。
「你……你剛才……剛才說什麼?」
「我說昨天約了沐先生在咖啡廳見面的,因為出了點意外,結果遲到了,很失禮,今天是特地來向沐先生表示歉意的。」龍烈血說到這裏的時候向沐昭洋鞠了一躬,態度很誠懇。
沐昭洋都要被搞暈了,混了這麼多年,他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在這樣的意外情況面前,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下子就短路了,期期艾艾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是……那個……」
龍烈血溫和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我就是沐先生口中那個沒有時間觀念,只能小打小鬧的那個小公司的老闆。」
從這個少年的這句話中,沐昭洋相信了這個少年的身份,但在這個少年溫和的笑容中,他還是給鬧了個大紅臉,不過,他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少年剛才的話中有什麼取笑他的地方。
「你……你今天一大早就來了?」
「獵頭公司只知道沐先生在這裏的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並不清楚沐先生的住所,而這個地方早上六點鐘才開門,我也不知道沐先生什麼時候會來,所以從這裏開門的時候我就等在這裏了。」
「你……你為了說一句道歉就在這裏等了兩個多小時?」
龍烈血只是笑了笑,不知道怎麼回事,沐昭洋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滾燙的東西流過,讓他渾身都機靈了一下。
「昨天太失禮了,這裏談話也不方便,如果沐先生不介意的話,今天還是老地方,烈血準時在那裏恭候,沐先生留給我的便條我看了,我覺得我和沐先生可以好好的做一下交流。」說完這話,龍烈血對着沐昭洋點點頭就走了,走出兩步,龍烈血回頭說了一句話,「也許很多的企業都難逃六年一輪迴的宿命,但烈血的目標不是六年,而是百年乃至更久。」
他知道那兩個字的意思!沐昭洋呆呆看着龍烈血消失在雨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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