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節至十節
夜深人靜,海浪滔滔。
葉楓走到甲板的時候,遊輪上的燈火已經熄滅了大半。
燈火雖然黯淡了下來,卻是變的柔和,有如夏日的烈日變成了冬日的暖陽,雖然沒有了熾熱,但是感覺到它的照耀,心中會有一種暖意。
葉楓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遠遠的望去,天邊好像一點點的跳動,有如繁星一顆顆的跳舞着落入了水中,抬頭望上去,天空黑暗中透着一絲藍,仔細再看,卻又覺得藍已經被黑浸染。
聽到身後腳步聲的時候,葉楓並沒有轉頭,一如既往的手扶着欄杆,望着遠方,他在等人,來的人是不是他要等的?
「怎麼不休息?船里睡不習慣?」一個略帶蒼老,滿是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個人緩步走了過來,如葉楓一樣,也是雙手把着欄杆,望向了遠方。
「你呢?為什麼也不睡覺?」葉楓握着欄杆的雙手有些青筋暴露,臉上的肌肉似乎也在抽搐,可是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對於葉貝宮,他無可指責。
「年紀大了,睡的晚了,可是起來的總是很早。」葉貝宮淡淡道:「你最近休息怎麼樣?」
他聲音還是很威嚴,只是裏面比起以前,已經多了些什麼。
「很好,我一沾到枕頭就睡得着。」葉楓的一雙手終於放鬆了下來,嘴角一絲微笑,「葉先生,今天的事情,我還沒有謝謝你。」
「哦?」葉貝宮應了一聲,「你在這兒等我,只不過是想和我說一聲謝謝?」
「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你?」葉楓嘆息道:「好像這艘船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逃脫你的眼睛?」
「房間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甲板上有人沒人我還是看的清楚。」葉貝宮一句話交待了兩件事情,也是間接的截斷了葉楓地下一句問話。
只不過葉楓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房間沒有監視攝像,不知道過道有沒有?」
葉貝宮皺了下眉頭,「這艘船很安全,一般人都混不上來。」
「哦?那不是一般人呢?」葉楓扭轉過頭來,目光有如寒星。
葉貝宮卻沒有轉過頭來。只是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安全,真正的安全,永遠要靠你自己來掌握,這世上值得你相信的,也只是你自己的雙手。」
「那親人呢?值不值得相信?」葉楓垂下頭來。
「你說呢?」葉貝宮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眼中已經有了心傷。
「我,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葉楓本來剛才見到葉貝宮的時候,一顆心砰砰的大跳。這會反倒平靜起來,他是自己地父親?為什麼這句話讓他如此難以詢問出口?有這麼個父親,不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更何況,葉貝宮對自己真的很好。
「你說。」葉貝宮轉過臉來。滿是期待。
「你為什麼要幫我?」葉楓話到嘴邊,突然換了個話題。
葉貝宮有些失望,卻還是在微笑,「因為我喜歡幫你。」
「這也算理由?」葉楓忍不住問道。
「幫人需要理由?」葉貝宮嘴角一絲苦笑。「那你這一年來,幫助人比我要多的多,不知道有什麼理由?」
他說的已經很直白,他遇到葉楓也絕對不是偶然,可是葉楓竟然沒有追問,你為什麼要跟着我,他只是問道:「葉先生,能和我講講你兒子的事情嗎?」
「當然可以。」葉貝宮眼中一絲光亮閃動。「只要你願意聽。」
「我怎麼會不樂意。」葉楓一絲苦笑,「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難倒聽兩句話也會厭煩?」
「我兒子以前脾氣很倔強,總是不喜歡我這個做父親的安排,聽到我說話就煩,」葉貝宮緩緩道,目光在葉楓臉上一略而過,望向了遠方。「可能是我一直都是獨斷專行。喜歡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那你妻子呢?」葉楓臉色變地木然起來,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父親的話。為什麼每次回憶的場面,卻是一絲影子都沒有?
「她,她過世了。」葉貝宮猶豫一下。
葉楓抓住了他的猶豫,卻沒有追問,只是說道:「對不起。」
「我兒子從來不會說什麼對不起。」葉貝宮回憶起來,臉上一絲溫情,「他和我一樣,總覺得自己做地是對的,他是個天才,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比別人做的好,有段時間,他喜歡玩電器,鑽研起來,廢寢忘食的足有半年,直到他厭倦為止。」
葉楓『哦』地一聲,想到了什麼,卻沒有說什麼。
「他很聰明,做事卻從來不散漫,這點和你,和你很不同。他心狠手辣,對付起叛逆來,也是從不容情,這點和你也不相同,他醉酒歡歌,日日歡娛,也和你有着太多的不同,他從來不幫人,想着的只是自己,這點也和你不同。」葉貝宮微笑道。
「我不是你兒子,當然會有很多不相同的。」葉楓突然冒出了一句。
葉貝宮笑了笑,「可是你們還有一點相同。」
「什麼相同?」葉楓急聲問道。
「你們對於自己的生活都很滿足。」葉貝宮淡淡道。
「哦。」葉楓嘆息一聲,「我不知道他對以前生活的看法和態度,可是我覺得眼下很不錯,我喜歡過的簡單一些。」
「他這點卻不和你一樣,他總是不停的尋求刺激,他是個天才,可是從來都是自詡為才子,風流才子,」葉貝宮回憶起來,臉上總有少見地溫情,而這種溫情和他看到葉楓的眼神很相似,「他說有句詩最適合他的生活。」
「什麼詩?是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葉楓笑了起來,好像聽着別人的故事,對於葉貝宮形容的那個人,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那人如此,自己亦是如此。
「不是,他說自己就像唐寅詩中所說,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葉貝宮笑容已經淡了很多,「他為人很狂,我也覺得這首詩形容他真的很貼切,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變故,他可能真的要笑舞狂歌五十年地。」
「那我呢?有什麼詩詞來形容。」葉楓和葉貝宮談話地時候,心境慢慢平和了下來。
「形容你最好的一句話也可以用唐寅地,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葉貝宮笑的很慈愛,「你現在就是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日復一日。」
「為什麼要有盡頭,人生這樣,難倒不好嗎?」葉楓有些不解問道:「我有能力幫人,我也喜歡幫人,看到他們能夠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我就覺得很快樂,有的時候,快樂,其實很簡單。」
葉貝宮沉默了起來,望了半晌葉楓,終於說道:「或許,你是對的。」
葉楓聽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一陣輕鬆,「你剛才說,你兒子後來發生了變故?」
「不錯,」葉貝宮緩緩道:「你想聽?」
葉楓心中一顫,故作輕鬆道:「反正也是閒着。」
「他和我也不像,性格不像,」葉貝宮凝視着葉楓,「他喜歡女人,也有很多女人。」
葉楓皺了下眉頭,不置可否。
「你當然也和他不同,」葉貝宮沉聲道:「你的女人很少,一個喜歡你的,你不知道如何去對待,一個和你訂婚的女人,你不過是想幫忙,你並不討厭女人,你幫助她們,只是因為她們的確有困難,可是你難倒不知道日久生情的道理,好的女人都是心軟,好的女人也不會放過好的男人,因為她們懂得珍惜,可是你要知道,你這輩子,朋友越多越好,情人可是越多越麻煩?」
葉楓有些苦笑,「那我能如何?我不幫嗎?」
葉貝宮嘆息一聲,「你終日戴着一個寬邊的黑色眼鏡掩飾,顯然也是明白這點,所以你不停的換地方,你企圖逃避,可是你過了這麼久,難倒真的沒有喜歡的女人?訂婚可以作假,但是感情絕對不能假。」
葉楓楞在那裏,只能說:「你說的聽起來很有道理。」
葉貝宮緩緩的搖頭,已經回到了原先的話題,「我兒子他形骸放浪,可是他也明白這點,他萬叢花中走,從來不留情,可是他是男人,也終於碰到了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那個女子很好,我很喜歡,我以為,那是個能讓他收心的女人,也是值得他一輩子珍惜的女人。」
「後來呢?」葉楓忍不住問道:「難倒是那女人不喜歡他?」
對於這點,他並不奇怪,愛情很多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喜歡你的人,你不中意,你喜歡的人,偏偏會愛上別人,難得有兩情相悅的,卻很多不能終成眷屬。
「那女人也喜歡他,愛的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一切。」葉貝宮說到這裏的,目光已經向甲板的盡頭望去,那裏露出了白衣的一角,微風一吹,顯得纖弱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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