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net他只知道,隨着車輪飛轉,班車距離六分指越來越近,不安和期待混合的感覺,就在他的心裏越來越重。
兩個多小時後,當雷月隨着齊烈陽一起離開班車後,順着分叉的道路向遠方眺望,在三百多米外,那一片廠房與居民樓相連接的區域,赫然就是他闊別了三十年之久的家園。
整整三十年過去了。這裏和外面日新月益的世界相比,變化真的好小。仍然是原來的建築格局,仍然是原來的宿舍樓,不同的是,經歷了三十年的風霜雨雪,這片曾經輝煌一時的世界,也隨着兵工廠體系的沒落,而變得陳舊不堪。而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更讓雷月不由自主想的想到了「少小離家老大歸,鄉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樣一詩。
不同的是,寫出這段詩,寫出這段情的唐代詩人賀知章,他雖然老了,至少還活着,而他雷月,現在只是一個必須依附在齊烈陽身邊,否則的話,行動範圍都無法過五公里的遊魂罷了。
齊烈陽找人詢問,問了好幾個人,直到遇上幾個正在打門球的老人才知道,雷月的父母已經搬走了,在二十七年前,他們就全家搬出了這片大山。至於雷月曾經的女朋友,仍然在,沒有出乎齊烈陽的預料,她已經結婚了,而且有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一個老人抬起手中的球杆,「諾,她的那口子,就坐在球場邊上呢。」
齊烈陽和雷月順着球杆指的方向一起看過去,一個四十多歲,長得相貌不揚,但是身上卻有一股平靜而溫和氣息的男人,就坐在球場邊的台階上,在翻看着一本雜誌net在他的身邊,赫然還擺着七八本不同類型的雜誌和小說,外加一個大號茶杯和幾個蘋果。
雷月就在距離他不足一米的位置,靜靜看着這個正在翻閱雜誌的男人,看着他那張略略胖,帶着柔和弧度的臉。雷月依稀記得,這個男人是他們同齡人當中,最羞赧,最缺乏闖勁,自己從來都沒正眼看過的一個。雷月還記得,好像這個男人總是喜歡在不經意中,偷偷打量和自己在一起時,笑容總會特別甜美和燦爛的女人。
她最後竟然嫁了這樣一個平凡的男人,最讓雷月無法接受的是,雖然今天是周末,是休息的時間,這個男人竟然會用如此消極的方式,和一群已經退休的老人,一起消磨時間。
那個老人顯然很健談,看出齊烈陽臉上的疑惑,解釋道:「他老婆是一個公認的怪人,每到了生日的時候,就會把家裏人全部趕出門,不理男人也不管孩子,把自己鎖在家裏一個人過上一整天,誰去敲門也不理會。年年如此,我們都習慣了。不過還好,她也就生日這一天這樣,平時倒是公認的好媳婦。」
站在了她家的門前,齊烈陽停下了腳步,望着那扇墨綠色大門,低聲道:「去吧,去看看她,向她道別,我就在這裏等你。」
再堅硬的大門,對雷月來說,都形同虛設,默不做聲的穿過了從內部反鎖的門,當他終於飄進了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組建起來的家時,雷月突然徹底痴了。
沒有打量房間裏的擺設,雷月所有的注意力,在瞬間就被坐在桌子旁的那個女人徹底吸引了。
二十九年過去了,一個女人最寶貴的青春,早已經飛逝而去,漫長而枯燥的生活,磨掉了她曾經的爽朗與歡快,取而代之的,就是經歷了無數生活的歡樂與坎坷,了悟人生後的沉靜如水。
她身上穿的,卻是在七十年代,曾經風行一時的綠色軍裝。這種代表了一個時代的老式軍裝早已經不生產了,只有在描寫農村電視劇的村長身上,或者軍人家庭的箱子底,才能再看到它們的身影。在她的脖子上,扎着一條紅色的圍巾,雖然它和自己的主人一樣,鮮艷不在,但是在那個到處提倡女子「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時代,女孩子仍然精心用一個卡,一條紅色的絲巾,去裝扮自己,讓自己綻放出屬於青春的美麗與光彩。
這個時候的她,赫然保持着三十年前,和雷月相知相戀的打扮。
一個生日蛋糕,就放在桌子上,看着上面十九枝仍然火光閃爍,就快要燒到底部的蠟燭,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在瞬間就擊中了雷月,十九枝,那是他離開時她的年齡,這是一場遲到了二十九年,他失約沒有趕回來參加的生日慶祝!
「雷月,謝謝你趕回來給我慶祝生日,干。」
在她的喃喃低語中,空氣中傳來「叮」的一聲酒杯碰觸的輕鳴,直到這個時候,雷月才現,在她對面放着一隻酒杯,而酒杯後面,那個在像框裏淡然微笑,把年輕的放肆與叛逆展現無疑,更自信得仿佛天塌下來都能只手撐住的男孩,赫然就是他,雷月!
她已經微微醉了,就算是酒精度數很低,價錢很便宜的葡萄酒,一樣會醉人的。
將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她痴痴凝望着自己面前的相片,痴痴望着面前那杯絲毫未動的酒杯,突然伸過手,代替他把裏面的酒汁一起倒進了自己的嘴裏。
「雷月,你騙我,你是個大騙子。」
雷月太熟悉這句話了,原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當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用盡全身的力量,對着他的耳朵把這一句話喊出來。他就是喜歡她這種劉鵬飛,喜歡她這種敢愛敢恨的劉鵬飛,並為之沉迷。
可是現在,她再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從喉嚨里出來的,卻是壓抑而低沉的聲音。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嫁人了,而且有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她再也沒有大聲喊出這句話的理由與資格。
一句話說完,她已經淚流滿面,「你說過一定能回來陪我過生日;你說過會送我生日禮物;你說過會和我結婚,愛我一生一世;你說過再也不會讓我受欺負;你一樣也沒有做到,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大騙子……」
「他們說你死了,跟你去的人全死了,我甚至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痴痴的望着相片上那張被時光永遠封印,再也不會衰老的臉,她痴痴的哭,任由悲傷的眼淚,在這個被她刻意封閉起來的空間中,再無顧忌的傾灑而下,「對不起,你才死了一個多月,我就接受了他的求婚,成為了他的新娘。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我本來是打算在你回來為我慶祝生日的時候告訴你的,可是你再也沒有回來,你說,我一個女人,面對這種情況,又能怎麼辦,又該怎麼辦?」
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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