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桐聽到這,整個人猶如失去支撐點的傀儡,她猛地往後靠,肩膀重重壓住椅背,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簡遲淮,「捨不得?」
男人食指在桌沿上亂畫,毫無章法,輕輕掃過去,輕輕帶回來,「你不是不知道,無性婚姻對於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那她呢?」褚桐反問。
「她不像你,你心裏想的東西太簡單,越簡單越不好,她想要出名,想要過好的日子,那些我都能給她。」簡遲淮的口氣是悲傷的,這個男人,平日裏不會喜形於色,可這刻,褚桐能深刻感覺到他話中的哀戚。
她擦了擦眼角,然後握緊自己的雙手,「這樣的婚姻,你還想嘗試第二次是嗎?」
「不,跟你的是不一樣的,褚桐,唯一的相同點,應該就是……兩段婚姻,在開始之前,我都沒有想過要結束。」
莫名一下,刺中褚桐最柔軟的地方,她呼不過氣來,只是充滿悲傷地看着他。是啊,既然要找人掩飾一輩子,那麼簡遲淮肯定不會再離婚了,說不定,會給陳鷺最盛大的婚禮,越是隆重,才越能遮掩住這背後的各取所需。「簡遲淮,為什麼這麼着急給自己判刑?」
「你不用安慰我,我的身體我最清楚。」簡遲淮雙手在桌沿處撐了下,準備起身。
「簡遲淮!」褚桐喊住他,男人坐回去,見她不說話,他徑自說道,「褚桐,以前對你好也罷,壞也罷,對不起也罷,能不能全部都原諒我?」
「簡遲淮,你為什麼非要弄成這樣?」褚桐眼眶內發熱,她手背抵着雙眼,卻還是忍不住流出淚水。
「你吃吧,別胃口不好,自己在外跑新聞要知道照顧身體。」
他的每一句話,都無異於是催淚炸彈,褚桐坐在原地,簡遲淮拿過紙巾,起身替她擦拭眼淚,「有什麼好哭的?也許我們夫妻的緣分,就是只有兩年呢?不多不少,誰也沒有規定,誰跟誰一定要走完一輩子的。」
這句話,有些熟悉,褚桐紅着眼睛看他,「我們去辦離婚的時候,你好像就跟我說過這話。」
「是嗎?」簡遲淮又抽了張紙巾給她,這回,並沒有給褚桐擦眼淚,而是將紙巾塞到她手裏。「我對陳鷺那樣,你看了心裏不必難過,那是做給別人看的。」
「簡遲淮,你何苦啊?」他還不如不說,讓她胡思亂想反而更好。
「等你有時間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吧,我希望儘早。」簡遲淮站起身來,朝着先前的方向而去。褚桐盯着他的背影,男人坐回陳鷺跟前,陳鷺還扭頭朝褚桐這邊看了看。
她想一走了之,但終究沒有站起來。陳鷺盯着褚桐半晌,回過頭,跟簡遲淮說道,「上次艾因的報道,就是她報的,後來還幫那家火鍋店說話。」
「被潑湯的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況且對方處理及時,醫藥費也跟上了。」
「但艾因的前途已經沒了。」陳鷺說完,不由難受。
簡遲淮切着手邊的牛排,慢條斯理,頭也沒抬,「嘴上無德,就算沒有那次事情,也是混不長的。」
褚桐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看到簡遲淮將切好的那盤牛排放到陳鷺手邊,她笑了笑,聰明地不再說什麼。他們表現得那樣親昵,就算簡遲淮說是假的,可這一切看在褚桐眼中,何嘗不是刺,輕易就將她弄得傷痕累累?
簡遲淮和陳鷺吃過飯,未作多餘的逗留便起身離開。簡遲淮替她拿過一旁的大衣,然後披在她肩頭,陳鷺伸手挽住簡遲淮的手臂,就這麼從她眼裏走了,一直到走出餐廳離開,簡遲淮都沒回頭朝她看眼。褚桐目光怔怔望向窗外,簡遲淮如今對陳鷺這樣好,他說是做戲給別人看的,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久而久之,他會發現陳鷺的陪伴有多難得,他的溫柔體貼慢慢會變成真心實意,然後,就再也離不開這個人了吧?
褚桐雙手捂住臉,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服務員見她維持着同一個動作許久,便上前關切道,「您好,您沒事吧?」
褚桐收回神搖搖頭道,「沒事。」她拿起包,二話不再多說,順着走廊開始往外走。回到家,家裏就褚玥晴和李靜香在,褚玥晴正在看書,褚桐上前翻了翻,「心理學?」
「是啊,從顧醫生那兒借的。」
褚桐坐到褚玥晴身邊,「姐,要不要下去走走?」
「不了,我和媽才上來,還碰到樓下的鄰居,說了會話。」
褚桐滿心欣慰,她伸手挽住褚玥晴的胳膊,「姐,你現在身體覺得怎樣?少了一個腎,會不會很難受?」
「其實還好,就是比較容易疲勞,」褚玥晴合起書本,「我沒想到,我之前那麼容易被騙,一心想要救心愛之人的命,卻沒想到背叛我的,卻恰恰是我最信任的人。」
「姐,人在年輕的時候,哪能不遇上幾個渣男呢?過去就好了。」
褚玥晴掌心摸向自己的手臂,「只是荒廢了我兩年的青春,真可惜。」
「你怨恨簡遲淮嗎?怨恨我們嗎?」褚桐側過身,看向褚玥晴的臉,「現在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姐,你恨嗎?」
「你和爸媽是我的親人,我不怨,也不恨。」褚玥晴朝她微笑,覺得褚桐最近瘦了,「你放心好了,姐姐會好好的,只有我好了,你們才能放心。」
褚桐覺得,褚玥晴似乎離徹底清醒也不遠了,她開心地挽起嘴角,「對,我們都要好好的。」
簡遲淮和陳鷺,最近強勁地佔據着娛樂版頭條,所有人都知道,易搜老闆露面了,他為了一個小明星公佈自己隱瞞多年的身份。而不少人猜測,這個陳鷺極有可能是簡遲淮的未婚妻,當初的樓沐言被易搜簽入旗下,如今也是紅紅火火的,可她跟陳鷺比起來,這待遇還是差遠了。
褚桐接到江意唯的電話,江意唯正在定妝,但怒氣橫生的樣子壓不住,「褚桐,四哥太不是玩意了,捧一個樓沐言不夠,還來個陳鷺,他跟她簽了什麼協議你知道嗎?」
「知道,只要她參演的每一部戲,保證她都是女主角。」
「你說氣不氣人?憑什麼啊?真不是玩意。」
江意唯也就只能找褚桐發泄發泄了,她隨口安慰她幾句,正好劇組那邊催着,江意唯趕緊掛了電話,說是改天見面再跟她吐槽,扒拉扒拉那個小賤人。
陳鷺坐着簡遲淮的座駕來到一座小區跟前,她讓司機在樓底下等着,她拎了東西上樓去。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看到是她,親切地喊道,「鷺鷺來了啊。」
「艾因呢?」
「哎,還能在哪,一直躲在房間裏就不肯出來。」
陳鷺換了拖鞋往裏走,她來到房間門口輕敲,「艾因,我是鷺鷺。」
「進來吧。」
陳鷺推門進去,房間內拉着窗簾,外面的光線完全跑不進來,陳鷺將東西放到桌上,「親愛的,你這樣可不行,老把自己關着算怎麼回事?」
「鷺鷺,你不會明白我心情的。」女人坐在床上,頭髮簡簡單單束在腦後,臉上一塊紅一塊白,手臂上也是,只能穿着寬鬆的無袖睡衣,將暖氣調得極高。
「我知道你難受,但事情已經發生了……」
「鷺鷺,我看到新聞了,四哥那麼捧你,你以後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陳鷺走向艾因,在她床沿坐定,「你放心吧,我好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女人伸手摸向自己的臉,「就我這樣,還能好到哪裏去呢?我這輩子都沒法拍戲了,別說是做明星,就算做個普通人都難,我這樣出去,人人把我當怪物。」
「艾因,別這樣,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會沒事的……」
「鷺鷺,我真羨慕你,之前都覺得四哥高不可攀的樣子,可如今他這樣寵你,我替你感到開心。」
陳鷺有些話,欲言又止,但又不好和艾因直說,「對了,還記得那名記者嗎?她和四哥認識,而且之前關係不菲。」
「哪個記者?」
「採訪你的那個。」
艾因手掌猛地握起,「就是那個幫火鍋店說話的女人?」
「嗯,是她,在吃飯的時候碰見的,四哥還跟她說了許久的話。」
「鷺鷺,你也知道,本來我就是受害者,可她後來的一篇報道,引得多少人謾罵我?她們也不想想,我這輩子都被毀了!鷺鷺,四哥這樣寵你,你一定要幫我。」艾因一把抓着陳鷺的手。
陳鷺有些為難,「我跟四哥提過,可他完全不放在心上,我們才剛好,我怕逼急了……」
「鷺鷺,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是我最好的閨蜜,高中的時候,我們同吃一包泡麵,你都忘了?」
「我沒忘,但我不能在四哥面前胡亂生事吧?」陳鷺如今地位不穩,哪敢要求簡遲淮做什麼?
「你真傻,你有四哥做擋箭牌,以後就是風風光光的,我也沒要你現在怎樣,只是說有機會的話,替我出口氣就行。」
陳鷺看着跟前的好友,點了點頭,「這個當然。」
陳鷺的第一部戲,就選定在西城最大的影視城內,恰好江意唯也在裏面拍戲,只是互相不知道而已。褚桐帶着東西去探班,江意唯的酒店就在影視城內,據說劇組包了一層,給導演和主演們入住。褚桐敲響江意唯的房門,走進去時,看到裏面亂七八糟的,堆滿衣服,「跟狗窩一樣。」
「讓你帶的東西呢?」
褚桐將手裏的袋子給她,「這兒什麼吃的沒有?居然讓我送臭豆腐來,符合你身份嗎?」
「是不是黑色經典那家?」
「是是是,吃個東西嘴巴這麼挑。」褚桐雖然抱怨,但臉上帶着笑,「這酒店環境還是很不錯的。」
「那當然,今晚你就跟我一起住。」
褚桐將另一個手裏的筆記本電腦放到桌上,「待會,你背台詞,我弄稿子,誰都別打擾誰。」
江意唯將一塊臭豆腐送到嘴裏,滿足地輕嘆,壓根不搭理褚桐,褚桐坐在床上,剛敲了幾個字,就聽到江意唯嚷嚷了,「好渴,我想去樓下的星巴克喝杯咖啡。」
褚桐翻了翻眼帘,「拜託,你是明星,你不減肥啊?」
「放心吧,我吃不胖的,來來,陪我。」江意唯走過去,一把抓着褚桐將她拖出房門。星巴克就在酒店的底樓,一個高高的挑間,分為上下兩層。
由於這個酒店處於影視城內,所以店員看到往來的明星,並不覺得奇怪。江意唯拉着褚桐站在櫃枱前點單,剛要付錢,就聽到有人在旁開口,「褚小姐?」
江意唯覺得奇怪,扭頭就看到陳鷺手裏拿着兩杯咖啡,褚桐顯然也看見了,她點點頭道,「你好。」
「真巧,在這遇上你。」
褚桐輕點頭,江意唯擋在她跟前,望了眼陳鷺手裏的東西,「四哥也在這?」
「對,他恰好經過附近,所以……」
江意唯面色微變,看陳鷺的樣子,不像是要立馬離開,那簡遲淮說不定就在星巴克內。江意唯皮笑肉不笑地輕扯嘴角,她壓低嗓音,「你就別裝了,四哥和褚桐的關係,他沒跟你說過?」
陳鷺搖了搖頭,有些措手不及的樣子,「我跟褚小姐打招呼,僅僅是因為她之前救過我朋友,我很感謝她。」
「少來吧,既然感激,為什麼會有人要對褚桐不利?那個人的親戚,應該還在局裏關着吧?」
陳鷺着急解釋,「這些都是誤會,事發的時候我在場,我知道褚小姐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還沒進娛樂圈呢,演技就這樣純熟了,後生可畏啊。」
褚桐輕拉江意唯的袖子,她人微微往前湊,「你小心,被傳出去的話說你欺負後輩,別吵了。」
「我又沒在吵。」
陳鷺握着手裏的兩杯咖啡,「意唯姐,我們都是易搜的藝人,以後請你多關照。」
「一定一定,」江意唯微笑,眼裏、臉上都在使勁裝,她伸出手,表示要握手。
陳鷺看看自己,忙將咖啡都放向吧枱,然後恭恭敬敬和江意唯握了手。江意唯嘿嘿笑着,心想這小婊砸可真能裝的啊。
褚桐拿了屬於她和江意唯的兩杯咖啡,陳鷺背對着二樓的方向,她視線掃了眼,「褚小姐,你似乎拿錯了。」
「拿錯什麼了?」
「你的那兩杯,是我的。」陳鷺淺笑,目光無害。
江意唯不由擰眉,「你當我們是瞎子?」
「我只是想提醒褚小姐一聲,我那兩杯里,都是不加奶的,這也是四哥吩咐的,所以我隨他的口味,但怕你們拿錯以後喝不慣。」
「笑話,你知道褚桐和簡遲淮生活過幾年嗎?他們之間的親近,難道比不上跟你嗎?」
褚桐自然也能聽出陳鷺話里的挑釁,她瞅向吧枱,「你的那兩杯,原封不動在那擺着,小姑娘,別挑釁,挑釁對你沒好處。」
陳鷺的臉色有些難看,褚桐說話很傲,又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而陳鷺呢,聲音始終很輕,「我沒有挑釁,我也沒必要,是不是?」
「有沒有必要,就得問你自己了。」江意唯適時插話,「別以為現在四哥寵你,你就無法無天。」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提醒你們一聲,意唯姐,你沒必要這樣。」
褚桐走到江意唯身側,「我們回房吧,我還得看稿子呢。」
陳鷺和褚桐站得很近,她朝她看看,「你和四哥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褚小姐,對不起啊。」
她都知道了?簡遲淮都說了什麼?褚桐朝陳鷺看眼,「對不起?」
「佔了屬於你的位子,對不起。」
江意唯手伸向吧枱,多拿了兩根吸管,收回手時,手肘不小心撞到其中一杯咖啡,紙杯朝着陳鷺飛去,她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整杯咖啡潑灑在她褲腿上,江意唯冷眼旁觀,等着陳鷺發怒跳腳的樣子。
然而,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抽出紙巾擦拭幾下,陳鷺沖櫃枱的服務員禮貌道,「麻煩你,一模一樣的再來一杯。」
陳鷺拿了咖啡後,沒有爭吵,甚至還和她們道別,然後才轉身上了樓。
來到休息區,她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男人,「四哥,不加奶的。」
方才的一幕,簡遲淮都看到了,江意唯脾氣大,他也知道。但陳鷺沒有恃寵而驕,這樣的性子,也算可以吧。簡遲淮有片刻的出神,他每天都要面對不同的誘惑,他身處娛樂圈中,多少女人想要攀附,他必須要有比尋常人堅定千倍百倍的信念才行。
樓下,江意唯抬頭看向二樓,「簡遲淮肯定在上面,所以陳鷺這樣裝,褚桐,我們上去看看?」
「閒得發慌,有什麼好看的?」
「我看是你心慌吧?」
褚桐轉身欲要走,卻見江意唯已經提起腳步往二樓的方向而去。褚桐追了步,「江江!」
樓上,陳鷺的打底褲全濕了,很難受,但她忍着不說,簡遲淮看了眼,起身走到她旁邊,「坐我那邊去,對着暖氣好點。」
他單手搭在陳鷺的椅背上,正彎腰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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