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都狐突府。
年近九十的晉國老大夫狐突眯着眼睛、靜靜的坐在屋檐下的曬太陽。這一段時間來,雖然他也聽說了不少關於晉公姬圉上台後屠殺晉國大臣的事情,但是作為久經風雨的晉國政壇老人,早就見慣了新君上台後為了鞏固政權屠殺大臣的先例,今天晉公姬圉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重複以前的老路罷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過去的時光,狐突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想着當年自己金戈鐵馬的時光,不自覺的有些暈暈乎乎的瞌睡。
「老了,就是不中用了,這清晨大早的,咋就能睡覺呢?」狐突不免自言自語的說道。
說歸說,睡歸睡。
雖然狐突自己不願意睡着,但不爭氣的精神狀態還是令他不自覺的睡着了,不一會兒口水就流出來了。
「老爺,老爺,快醒醒。」
睡夢中,狐突聽到是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實在是太瞌睡了,而且夢中的景象也太令自己興奮了,狐突還是不願意醒來。
「老爺,宮裏來人了,快醒醒。」
嗯?
狐突一驚,直接從夢中醒過來,吃驚的望着身邊的管家和宮中的內侍,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宮裏真的來人了。
「哎呀!,老了真不中用了,讓二位就等了。」狐突醒過來,不好意思的對宮裏來的兩位內侍說道。
「沒久等,也就剛來;打攪了老大夫的瞌睡,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年齡稍大一點的內侍笑着說道。
「不知內侍前來有何要事?」狐突起身問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新君剛剛繼位想念朝中的老臣們,請大人進宮,君上想跟你老聊聊。」內侍對狐突說道。
國君想與朝中的老臣們聊天,這倒是讓幾經風雲的老臣狐突覺着有些奇怪,這早不聊天,晚不聊天,偏偏在這個時候找我聊天,狐突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是人家國君已經發話了,就算你再不明白,總不能不去吧。
洗漱更衣之後,狐突跟隨內侍來到宮裏,「老臣狐突拜見君上。」見到晉公姬圉,狐突拱手拜道。
「老大人快快請起。」晉公姬圉趕緊說道,「快快給老大人看座。」
狐突起身,在國君面前的案幾前坐下。
「今天請老大人前來,就是想與你們這些朝中的老臣們聊聊天,說一說晉國過去的輝煌歷史,也讓寡人了解一下自己治下的這個國家的更多的情況。」見狐突坐下,晉公姬圉說道。
狐突老了耳朵有些背,耳背了,說話的聲音就大,「老臣在家賦閒多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給君上說點有意義的事情。」
「哦,不知老大人賦閒幾年了?」在沒有進入正式談話之前,晉公姬圉想要多了解一些關於狐突的情況。對於這位曾外祖父,晉公姬圉還真了解的不多,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見到他。
「有十多年了,從先國君時候就閒下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這麼說重耳開始外出流浪的時候,您還在朝中?」晉公姬圉順着話題說道。
狐突雖然老了,但是應有的謹慎和警惕還是有的,一聽這話,狐突立即意識到今天國君請他來這裏絕對不是閒聊那樣簡單,肯定與重耳有關,於是說道:「你的爺爺先國君寵信驪姬,打算立她的兒子為晉國太子,於是乎便誅殺當時的太子申生,哦,也就是你的大伯父;並下令追殺的你的父親和二伯重耳;導致你的二伯重耳與你父親同時逃出晉國,此事雖然過去多年,但當時血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慘不忍睹啊!這樣親人相殘的局面,事情對於晉國來說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希望今後再不要發生了。」
借着這樣的機會,狐突暗示性的對晉公姬圉提醒道。
姬圉雖然年輕,豈能聽不出狐突話里暗示的意思,「不瞞您老,寡人也不希望再發生親人相殘的局面,但是現在寡人已經在晉國繼位為君,可是重耳還遊走列國尋求支持,伺機返回晉國,這分明是要挑起晉國的再一次親人相殘。寡人豈能容他這樣繼續下去?」
狐突終於明白了,晉公姬圉這是想從自己這裏尋求支持了,「哦,老臣到是覺着有些奇怪了,重耳在外流浪幾十年都沒有想着回國,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回國呢?」
「哼——,他還不是欺寡人年輕,想趁機反撲一下,當上國君嗎?寡人豈能讓他如願。」晉公姬圉氣呼呼的說道。
「哎——,君上錯了,一個國家的國君根本就不在乎其年齡的大小,關鍵在於他能不能實行仁政,為百姓謀福利,只要君上一心為了百姓謀福利,誰都不能從你的手裏搶走國君的位置,這一點君上只管放心。但假如一個國家的國君不實行仁政,欺壓百姓,就算是他當上國君,也會被百姓趕下台的。」狐突倚老賣老對晉公姬圉教誨道。
很顯然,狐突這種語氣令晉公姬圉很不高興,「寡人能不能實行仁政那是寡人的事情,不過當下寡人還是請老大夫能夠為國家着想,寫信把你的兩個兒子狐毛、狐偃叫回來,別再讓他們跟着重耳胡鬧了,他們這樣下去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狐突一輩子過去,什麼樣的風風雨雨沒有經歷過,今天一個十幾歲的娃娃竟要求他將自己的兩個六七十歲的孩子請回來,還在威脅說他們跟着重耳不會有好結果。晉公姬圉這樣的話也激怒了狐突,「咳咳——」狐突咳嗽了兩聲說道:「老臣還是那句話,只要國君實行仁政,自然就會天下歸心,就算重耳有再多的行動也是白搭;假如國君不實行仁政,今天就算是老臣把自己的孩子叫回來,自然還會有更多人家的孩子再去跟着重耳流浪。」
「人常言:老頑固,老頑固,看來這人一老就變得非常頑固了。」晉公姬圉心中暗暗罵道,但是嘴上還不能那樣說道,於是變了一種口氣說道:「老大夫說的非常正確,待到國家穩定之後,寡人一定會實行仁政。但要想實行仁政,首先應該清除國家不利的因素啊!不然有這麼多的不利因素,寡人將如何實行仁政呢?還是那句話,請老大夫將你的兩個兒子請回來,寡人一定會給他們委以重任,讓他們輔佐寡人在晉國實行仁政,你看這樣如何?」
「若君上一心推行仁政,有何懼他人。話又說回來,我的兩個孩子願意跟着重耳流浪,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一個賦閒在家的老者又何必去管他們的事情呢。再說了忠臣不事二主,若我叫他們回來,豈不是要將他們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此等為人不齒的事情,老臣萬萬不能。」說罷,狐突閉上眼睛,似睡非睡。
這樣的態度一下子把晉公姬圉給激怒了,「不知死活的老東西,寡人好心好意的給你曉以利害,你竟然還如此的冥頑不化;寡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寫信給狐毛、狐偃勸他們回國,尚且可免一死,不然寡人就要將你們狐突家族滿門抄斬。」
聽着快被氣瘋的晉公姬圉的話,狐突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只是鼻子裏不屑的「哼——」了一聲。
這一聲「哼——」徹底將晉公姬圉最後的自尊給打碎了,他面對殿外大吼道:「來人啦——」
侍衛衝進殿來。
「給寡人把這個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拉出去砍了——」
侍衛上前,抓起狐突就往外走。臨出門前,狐突終於說話了:「君上,臣已近九十,死不足惜。不過臣死後,你的江山也快要結束了。你等着,最多一年之後,晉國的江山將歸重耳所有。」
說罷,侍衛將狐突拉出了大殿。
「嚓——」一聲清脆的刀響,這位經歷了晉國幾代國君,見過了中原風風雨雨的老臣死在了自己曾外孫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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