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師兄輕輕一嘆,卻不答話,只說道:「這番話你只可在這裏說說,以後不要在派中提起。其實別的師兄弟找不着那人,也許便是因為心中先存了找不到的想法,因此便不再上心……我們此行若是沒有結果,回山後被責罰也就被責罰了,就當是平日裏練功不勤奮被罰。這樣一想心中也就不再有怨言了。」
他這樣說來,雖是在開解眾人,實際上也是承認了小九方才所說。眾人皆是明了他的意思,那小九猶自忿忿不平,繼續說道:「着啊!我說師兄你也是這般想的!其實當真是沒有道理,那雙頭雕殺了泰山派弟子,自有他師門出頭,何時輪到我青城派幫他動手?就算是道家四友,也沒有這樣古道熱腸的交情。我們幫他找人也就罷了,能找到固然好,要是找不到也沒甚麼打緊。偏生師傅一撥又一撥的派我們下山,一定要將那黃離捉到帶回去。找不到便要被罰。哼,要依我說,等找到那讓我們受夠了責罰的罪魁禍首,我當時便喀嚓一聲將他殺掉,只將人頭帶回去交差。想必師傅也沒甚麼說的。」他其實膽子甚小,說出殺頭這番話來,倒是慷慨激。想必心中滿是怨氣。
那張師兄也接口說道:「我也不明白為甚麼要這樣幫那泰山派。去年那五嶽劍單鵬還派弟子到我青城山來質問,指責方可求師兄帶人伏擊他門下弟子。你們說,這不是胡說八道,含血噴人嗎?我說咱們師傅也太好說話,當時便應該將那送信來的干楓道士打上一頓。讓他們看看,我青城派也不是好惹的。再說,這伏擊泰山弟子的不是塞外七鷹麼,怎地賴上了我青城派了?」
令重陽聽至此處方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幫青城弟子一直在找尋的便是當年漏網的那人。想必是為了襲擊泰山派弟子一事,讓青,泰兩派起了衝突。為了平息不和,青城派掌門人才不斷地派出弟子找尋那雙頭雕黃離,以為佐證。不過泰山派弟子一共經歷了兩回埋伏,第一次是那塞外七鷹所為,第二次卻不知是何人?聽這張師兄所說,想是青城派上下均不知悉此事,以為將那漏網的黃離找到便可證明本派清白。也不知那青城派掌門是否清楚其間經過?
他心中得知青城派所找之人不是自己,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歡喜,卻也隱隱有些失望。
小九接着張師兄的話說道:「就算我們將雙頭雕找着,他便一定承認是他所為麼?也不知當時是誰報告師傅這個消息,說是那塞外七鷹中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也不知是真是假。害得我們一趟又一趟地被差遣下山,白白地來回奔波,浪費時日。還不如乾脆就不知道這個消息,泰山派問起咱們便說不知道,都沒有做過有甚麼好害怕的。他們還能吃了咱們青城派不成?」
那趙師兄寡言少語,此刻卻插口道:「這消息是大師兄報告給師傅的。」小九癟一癟嘴,哼哼道:「大師兄?打我進門來就聽說有個大師兄,十幾年來卻從未見過。你們可曾見到?我就知道青城派中除師傅之外就數二師兄方可求最利害。他武藝高強,又有謀略,以後這掌門人的職位多半便是他的。要我去信服一個素未謀面的大師兄,我寧願去巴結這未來的掌門人倒還實在一些。」說罷,他看看容師兄,嘻嘻笑道:「容師兄,我這可是打個比方。其實我最親近的人還是你。」
容師兄皺眉道:「你少說幾句我就念你好了。現在天色也晚了,你去外面找點乾材來咱們生火烤烤好睡覺。」小九笑道:「是,是。這北方可不象咱們四川,到了冬天露宿是會把鼻子都凍掉的。」說罷,走出門外。
浦出門外小九便自言自語道:「這下了一天的雨,那裏有乾材可尋?當真站着說話不腰痛。」抬頭看見門口那輛馬車,心中一動,尋思道:「這車上也許還有點干木頭,若是如此,劈開倒還可以點着。」當下拔出長劍走到車旁。將車簾挑開,伸手往裏一摸,底座卻是乾的,頓時大喜,揮劍便砍下去。
砍得幾下,忽地覺得身後有人影一閃,小九心中大驚,回頭一看,卻見三尺開外,有一人站在自己面前,冷冰冰地瞧着自己。他大驚失色,手中長劍端起,慌亂道:「你,你是誰?」那人並不說話,但見劍光一閃,一柄長劍已刺入小九胸口。小九張大了嘴,全身氣力一點一點消失,長劍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隨即身子也慢慢滑倒,摔在了地上。迷離中只聽見最後一句話:「……你不是說我不存在麼?」
屋裏眾人聞得屋外異動,紛紛衝出來。只見一個長身男子站在馬車旁,手持寶劍。小九倒在他腳下,兩眼大張,胸口猶自在涌着鮮血,已是回天乏術了。三人又驚又怒,口中呵斥道:「你是誰?你敢......」紛紛拔出長劍,向這人砍去。那人背過身子,手中長劍反手刺出,劍光星星點點,已將三人寶劍盪開。容師兄驚呼道:「天師擲筆,你,你怎地會這招?」漢時張陵在青城後山結廬而居,創五斗米教,世人敬服,被尊為張天師。相傳一日張陵作法完畢,將手中符筆反手一拋,竟然在地上深深地砸出一道深槽。後人便依據這個傳說創出一招反手攻敵的劍法,名為天師擲筆。實是青城派中一招絕學。
那人冷哼一聲,側身又是一連幾劍刺出,劍光如雪,燦然生輝。三人腳下被逼得連連後退,口中不斷驚叫道:「白石尋仙,青童貢茶,三龍降水......天仙齊會......你,你!」到得後來那人劍法越使越快,所用招式無一不是青城派中的絕學.三人已是汗流浹背,口中說話尚不及那人長劍招式的變換快,心中實在震驚.便在三人手足無措之際,那人突地收手,將劍收回鞘中,仍是背向而立,口中悠悠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了?」
那容師兄方才在他側身之際看見半個臉龐,但見他歲數也不過二十多些,此刻聽見他的嗓音,更加斷定此人年紀不大。他伸手將額上冷汗擦去,目光驚疑地上下打量,心中猶自未信此人身份,半響方道:「你,你決計不是青城弟子,我從未見過劍法這樣好的門下弟子。莫非......不對,你歲數這般年輕,怎麼可能是大師兄?」那人緩緩說道:「你不信亦可。待我一劍刺中你胸膛時,你便和地上這人一樣相信了。」說罷,欲拔長劍。
容師兄魂飛魄散,當下叫道:「不要,大,大師兄!」那人一聲長笑,在夜色頗為刺耳。笑聲中也聽不出來是歡喜還是憤怒。青城派三人面面相覷,心中忐忑不安。
那人笑畢,復又說道:「剛才你們所言我都已聽見。這小九對我不敬,我便讓他知道對我不敬的下場。此事你們盡可回去告訴師傅。眼下我來找你們卻是要你們去辦另外一件事。方才那韃子所言之物甚是重要,你們這就向南行,去將那個和尚找到,取出分金訣帶回青城。至於其他的事情,就先放在一邊。」
容師兄等三人對他的身份還是半信半疑,當下遲疑半響,說道:「我們下山前師傅囑咐......」那人不耐道:「你們此刻便去!那分金訣是一件奇物,必不可失手。若是沒有找到,你們自個兒回青城山中去領那第三條責罰吧。」
青城派中第三條責罰便是不行派中尊長之命,臨陣遲疑不決,要罰作苦工半年.此言一出,三名青城弟子不由得不信了。當下躬身說道:是。
幾人便欲轉身離去,那大師兄又叫道:慢!三人不知還有何事,轉身站定聽他吩咐.那大師兄躊躇片刻,緩緩說道:「你們回去......且向師傅問好。」三人以為他還有甚麼要緊事,不料卻是這樣一句話。容師兄說道:「是,我們將此話帶到師傅面前。」
那人點點頭,縱身躍起,消失在黑夜中。三人眼見得這大師兄一來,便無聲無息地殺了小九,顯露一手本門上乘功夫再離去,心中便似作場夢般.那張師兄說道:"容師兄,趙師兄,難道他真是咱們的大師哥?這,這也太不成體統了.不成,我一定要回山將這事向師傅問個明白."容趙二人默不作聲,低頭看見地上小九的屍體,長嘆一聲.那張師兄打了個寒戰,又說道:"不過還是先等我們將那和尚找到後再問."
令重陽在廟中,只先聽見小九說話聲,再見眾人衝出屋外,一陣兵刃相交聲後就聽見有人喊"大師兄,不要!",心下納悶,難道這大師兄還要殺自己門中弟子麼?片刻後聽見腳步聲進屋,偷眼看去,只見張師兄手中提着長劍進來,走到額森面前便是一劍。那額森已知不妙,拾起地上半截彎刀抵擋。張師兄長劍只在中途一晃,便避開彎刀,將他刺中。額森慘叫一聲,倒地而亡。令重陽心中暗暗嘆息,心道:「這幫韃子在北平府中何等飛揚跋扈,不料還是要喪命在中原武林的劍下。」
青城派幾人在門外商議幾句,便匆匆離去,片刻間消失在遠方.此刻四下里一片漆黑,萬籟俱寂,令重陽只覺得寒氣逼人。他在長白山中獨自一人也不知過了多少個夜晚,但這一夜卻是他所過的最心驚的一夜。他怕青城派三人去而復返,又在牆角待上了好一會兒方才慢慢起身,只覺得全身僵硬.慢慢扶牆站起,活動一下胳臂,緩緩站到門口。
這廟中滿是韃坦人的屍首,他實在不願再留。當下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停當,看見那轅馬依舊在外,便走過去將馬解開,爬上馬背,慢慢向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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