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子在一塊那肯定就是要干架的,哪怕是再多幾個人看着,但孩子嘛,上一刻哥哥弟弟的喊着,下一刻立馬就有可能會為了一塊點心,一塊糖,甚至是個玩具打起來。
而辰哥兒和安哥兒這會就是如此。
上一刻還兄友弟恭,立馬,兩個小傢伙為着樹下爬着的幾個螞蟻打了起來,當然,也不是打,辰哥兒終究是大一些,伸手一推,安哥兒的身子往後推,被緊盯着他們的劉媽媽給護住,但小傢伙卻是嚇了一跳,嘴一咧,哭了。
他一哭吧,不知道是怕了還是怎麼的。
得,辰哥兒直接也扯了嗓子坐地下哭起來。
正在屋子裏說話的伏秋蓮和劉太太唬了一跳,出來之後自然是一人一各的安撫,各娃找各媽,把孩子安頓好,又拿帕子擦了淚,幾個玩具一哄,兩個孩子又高高興興的玩在了一起,辰哥兒拉着安哥兒的手,「弟弟走,咱們玩這個。」
「哥哥吃糖,甜——」
不遠處,伏秋蓮和劉太太兩人看着就笑起來,搖了搖頭,伏秋蓮叮囑着劉媽媽和冬雨兩個,「千萬要看着他們兩個,別真的摔着哪個磕到哪個,一人一個仔細的盯着。」
「太太您放心吧,奴婢一定看好兩位小公子。」
「在院子裏玩,不許出去街上鬧。」
「是,太太。」
劉太太眼裏還有幾分不舍,可卻一狠心,任由着安哥兒被辰哥兒牽了出去,她儘管再寶貝兒子,可之前伏秋蓮和她說過的話卻是一直在耳邊迴蕩——
安哥兒他現在完全就是害怕,是陰影。
如果你再這樣小心謹慎,你會把自己身上負面的情緒傳給他,孩子的心很敏感,他會在第一時間覺得你的緊張,你難過,你傷心,你別以為他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但他的心就是眼,他會跟着你緊張,害怕。
她生氣,傷心,他會本能的跟着你的情緒而恐懼。
不然,你看他為什麼能轉眼和辰哥兒完在一起?因為辰哥兒能帶給他屬於孩子的快樂。所以,你別太緊張,試着放鬆,放手,讓下人跟着,看着,守着就好。
在這裏,沒有人能夠害你們的。
緊緊的握着手裏的茶盅,雙眸盯着外頭院子裏那歡快跑着的兩個小小身影,其中有一道是她的兒子,可她有多久沒聽到兒子這麼歡快的笑聲了?
「如果,你想讓他有個愉快的童年,如果,你不想讓他這么小就生活在陰影里,以後,這種陰影會隨着他的長大而生長,最終,成為他一輩子不能脫去的夢魘,你大可以再繼續抱着他,守着他,緊張着他不放。」
「我,我真的很擔心——我現在,只有他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即然選擇了這條路,日子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老是沉溺在過去,想着以往如何,對你,對安哥兒都沒好處的。」伏秋蓮拍拍她的手,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輕而緩的聲音慢慢響起,「你和安哥兒需要的是未來,只要你想,咬咬牙堅持過去,以後肯定會好的。」
「真的是這樣嗎?」劉太太的聲音帶着太多的迷茫,或然,她這一路也只是憑着一個當娘的本能,直覺的,她不能讓兒子留在劉家,不能讓兒子留在那對男女眼皮子底下。
她得讓兒子好好的活着,健康的長大。
直覺的,她覺得伏秋蓮能幫她。
可如今找到了伏秋蓮,也如願的暫時住了下來。
這個時侯的劉太太反倒開始茫然了。
暫時的住處有了,那,她們的以後呢?
一時的氣怒,義憤填膺之後,劉太太的理智回歸,冷靜下來之後,整個人倒是傻了,怔了,茫然了——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以後怎麼生活?
以前,外頭一切的事情都有那個人,她在家裏頂多就是理理後院,順便理直氣壯的收拾那些小妾,通房,可現在,她該怎麼辦?
伏秋蓮抬頭,看着一臉茫然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劉太太,眨了眨眼,忙籍着喝茶的當緩了下自己的情緒,再抬頭,已是平日裏的微微淺笑,「你不用擔心以後,並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不用擔心住在這裏是吃我的用我的,其實,你手裏的銀子還不少呢。」
「啊,我哪裏還有銀子?」劉太太怔了下,很是疑惑的看向伏秋蓮,她來時路上帶着的兩個荷包,裏面倒是有幾百兩銀子,可半道上都遭了賊,連着荷包都沒了!
不然,她也不會這麼走投無路。
伏秋蓮幫着她續了茶,示意她端起來抿了兩口,看着她的情緒多少平復幾分,她則挑眉一笑,慢悠悠的對着劉太太開了口,「你忘了如歸樓?你在如歸樓可是有股分的。」
「可那也是在鎮上的酒樓呀,而且,而且那契約是——」她張了張嘴,餘下來的話沒有說出來,伏秋蓮卻是眨了下眼,隱隱猜到了她的幾分意思——劉太太是想說,當初分她那半成股份時看的是劉大人的面子,如今她不再是劉太太。
那股份怎麼可以再收?
伏秋蓮看着劉太太撲吃一笑,揚眉把她的話給堵回去,「當時,是咱們兩個簽的契約吧,如今你在,我也在,為什麼合同不算數?」
「可以前那些銀子我都入了公庫——」
「那是因為以前你是劉太太,現在你不是劉太太,也不想再當那個劉太太,自己的錢自然是隨便用。」伏秋蓮微微一笑,對上劉太太緊蹙的眉,雙眸里儘是溫和的笑,那笑容,一點點的感染,溫暖着劉太太的心,慢慢的,劉太太覺得自己那顆七上八下,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竟不知何時回了原位,半響,她笑着點點頭,眸光坦然而落落大方,「那麼,我就厚着臉皮承你這份情了。」
「那本來就是你應該得的,所以,你真不用擔心什麼,我和那邊鎮上的酒樓交待一聲,讓他以後把你的股份直接結算清楚,你在哪邊就在哪邊結算,你看這樣可好?」
「都聽你的。」劉太太看着伏秋蓮笑了笑,雖然有些事情吧,她是真的還沒有想通,而且也不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想通,畢竟吧,她打小受着男尊女卑的教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為了兒子她算是鼓足了全部勇氣離開。
至於娘家,估計都在恨她入骨吧?
覺得自己給她們丟臉,讓她們失望……
耳側是屬於她兒子咯咯的笑聲,如同有人在風裏提了一串的風鈴,風吹,鈴響,清脆而悅耳,讓人的心情都跟着輕快起來!抬頭,她就看到兒子正對着她笑的一臉天真,可愛,明媚的小臉,她搖搖頭,拋去腦海里諸般的煩惱。
慢慢的,她也笑了起來。
別的那些有的沒的都可以拋到腦後。她把安哥兒費了這麼大的勁抱出來,不就是想讓他好好的活着,平安,健康的長大?他還小,如果自己不努力,他連生存都不能。
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還談什麼平安,健康?
握着帕子的指尖一片透明,這一瞬間,她想開了!
誰也別想阻擋她兒子活在這個世上的權利。
她的兒子,就該要平安,健康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為了這份可能,她寧願做一個惡人,壞人。
手沾鮮血,化身魔鬼!
人有逆鱗觸之皆怒,很明顯的,劉太太的底線是兒子。
伏秋蓮看着她一再來回變幻的眉眼,最後,漸漸被一抹堅毅給取代,笑了笑,抿了口茶,這樣真的就很好,她不介意幫劉太太,一次兩次,甚至是收留她們母子一年都可以。
但以後呢?
她即然選擇了這條路,這一輩子還長着呢,其中的艱辛,萬難阻礙,風波種種,諸般風雨,那麼,她就只能是自己扛!
別人,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她很慶幸劉太太能有這個認知。
街上——伏秋蓮看着一臉緊張的劉太太,「你別擔心,他們兩個在前頭跑沒事的,有華安他們幾個看着的,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讓你見笑了吧。」劉太太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放鬆下來,其實吧,之前說安哥兒小小的心裏就有了陰影,膽顫心驚不敢接觸外人。事實上,她何嘗不是?
心裏留下一道緊張,驚懼,恐怖的陰影。
她不敢讓安哥兒到人多的地方去。
她不敢讓安哥兒離開自己的眼半刻。
她甚至覺得每一個和安哥兒離近的人都心懷不軌!
「啊——」
「安哥兒。」幾乎是瞬間的反應,本能的,劉太太在聽到前頭一聲孩子的驚呼之後,她拔腳往前就跑,一臉的惶恐和驚懼,「安哥兒,安哥兒你在哪,安哥兒——」
「娘,娘親。」對上兒子的小臉,身側是辰哥兒那張滿是疑惑的小臉,「姨姨,你怎麼了?」劉太太卻是不管不顧的直接蹲下身子,把安哥兒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不是的,不是她兒子。
是她聽錯了。
「娘。」安哥兒烏黑的大眼裏瞬間凝聚了淚珠,似墜非墜的,兩排細白的小牙緊緊的咬着唇,小臉上滿是不安,娘又這樣抱着他了,是不是又要有壞人來抓他了?
他要和小哥哥分開了嗎?
有些捨不得的眼神看向辰哥兒,小哥哥待他很好呢。
華安幾個滿頭霧水,「太太,這——」
伏秋蓮搖搖頭,示意讓他們別多說,自己上前,輕輕的拍拍劉太太的手臂,聲音溫婉帶着幾分安穩人心的暖,「你抱的太緊,勒到安哥兒了。」
「啊,真的?安哥兒疼嗎,娘剛才弄疼你了?」
安哥兒眨眨眼,很是安靜的看着她。
一動不動,一語不發。
被劉太太抱在懷裏的安哥兒仿佛瞬間成魔法城煲里的木偶娃娃,伏秋蓮看着劉太太眼底幾分內疚的眼神,對着她笑笑,「別擔心,沒事的。」她伸手,笑着看向安哥兒,「來,安哥兒讓義母抱。」
「義母,娘親她——」
「娘親剛才只是走累了,然後呢,娘親和姨姨說,她要抱抱安哥兒不不累了,所以,這會娘親抱了安哥兒了,換義母再抱一下安哥兒,好不好?」
「好啊,那是,都沒人抱哥哥呢。」他眨眨眼,在伏秋蓮懷裏很是乖巧,看着地下頗有幾分小黑臉的辰哥兒,咧嘴一笑,扭着身子要下地,「哥哥不哭,安哥兒陪哥哥。」
「……」
「誰要你陪呀,我才不哭呢,你是愛哭鬼。」辰哥兒瞪了眼身側的小尾巴,甩了兩下手,沒把安哥兒的手甩開,卻是氣呼呼的轉身,「華大哥,我要捏泥人!」
「要,我也要——」安哥兒邁着小短腿追下去。
兩個小小的身影被華安,劉媽媽幾個安全的護着,偶爾有笑聲響起來,伏秋蓮幾人隨在後頭,劉太太眸光游移,滿是複雜,「我——」
「你剛才那個樣子,真的是嚇到他。」伏秋蓮想了想,扭頭看向劉太太,「有些事你得學着真正的放下,我和你說過,你這樣緊張,只會讓安哥兒跟着你更緊張。」
「你放心吧,我不會了。」閉了下眼,劉太太把眼底的諸般情緒掩去,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下次真的不會了,我不會再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影響到孩子。」
「緊張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兩人一行走一邊低聲的交談着,看着劉太太個樣子,伏秋蓮也是真心覺得難過,所以,她是真的盡力在幫她,「現在這情況小心是正常的,但安哥兒這段時間的弦一直繃的很緊,他還小,不能自己調節,靠的是咱們大人,你是當娘的,我是安哥兒的義母,都是為了孩子好,是不是?」
「我知道,我儘量——」
看着劉太太這個樣子,伏秋蓮也不忍心再多說,各有各的難處,換成別的女人,估計早被別人整的屍骨無存了,那些人,還做不到劉太太這個樣呢。
買了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給安哥兒和辰哥兒兩個買了些吃食,以及一人身上掛滿了各色的小玩意,伏秋蓮和劉太太一行人便欲轉身向回走,只是才走沒兩步呢,跑在最前頭的辰哥兒突然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他人小兒啊,和個大人撞一塊,自然是要摔的。
咕咚一聲,直接就扯了嗓子哭了起來。
劉媽媽趕緊去扶,「哥兒不哭,讓媽媽看看,摔疼哪了?」
劉太太一臉的緊張,倒是伏秋蓮不緊不慢的走過去,自劉媽媽手裏接過自家兒子,笑咪咪的點點他的鼻子,「娘和你說過多少遍了,讓你在外頭好好的走路,別老是想跑,看吧,不聽娘親的話,摔疼了吧?」
「嗯,疼,嗚嗚,娘,疼。」
「娘不疼,辰哥兒疼呢。」伏秋蓮幫着兒子擦去小臉上的淚花兒,看着他大有還要咧嘴哭的趨勢,趕緊拍拍他的小手,「弟弟看着你呢,你不是說弟弟愛哭,你不愛哭嗎?」
「呃——」
「那你現在要是再哭,弟弟也會笑話你哦。」
「嗚嗚,辰哥兒不哭了。嗚,好疼——」
一邊說不哭,一邊往自己衣裳上擦眼淚,伏秋蓮看着懷裏的小傢伙,翻個白眼,那你到底是哭還是不哭呢?不過自家兒子肯定是心疼的,笑話歸笑話,發撫是肯定要滴,她抱着兒子親親他的小臉,「娘親親親,吹吹,這樣就不疼了,是不是?」
「疼——」
「還疼啊,那,你看看,你把地都砸疼了,他哭了好久呢,也沒有人去安慰它,更沒有人給它吹吹,它可是比辰哥兒要可憐多了,也堅強多了呢。」
「不是,辰哥兒最堅強,辰哥兒是男子漢。」
好吧,小小的,四歲的小男子漢!伏秋蓮抿唇一笑,看着自家兒子板着小臉,一本正經揮着小拳頭髮誓般的樣子,知道他暫時忘記疼痛的事了,笑着抬頭,就對上劉太太若有所思的眸子,伏秋蓮菀而一笑,「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對待孩子的上頭,我是真不如你。」
伏秋蓮這輕聲軟語的,可卻是字字句句都說到了一個孩子的心坎上,反觀她……想想這段時間自己這個當娘的給孩子所傳達的負面影響和情緒,她頓時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別這樣想,誰都不會是全部正確的。你是沒看到我犯暈的時侯呢。」伏秋蓮笑着和劉太太兩人說着話,前面,華安已經走了過來,「太太,都是屬下沒看好哥兒——」
「是他亂跑,怪不得你們。」
華安感激的道了謝,雖然他也清楚這事不怪他,但太太讓他陪着出來,沒看好哥兒,就是他的錯!他給伏秋蓮行了禮,小心的道,「太太,那人是個書生,也不是有意的,咱們哥兒也沒其他的事,屬下作主,讓他走了。」
「你做的很好,以後記着,不管做什麼都不許仗勢欺人,哪怕辰哥兒這樣做呢,你們誰都不必客氣,直接拎起來給我揍一頓就是。」伏秋蓮這話可是出自真心,懷裏這小子可是她親兒子,她的要求很低,不要他有多大出息,什麼成龍成鳳的,她都不會去肖想,只要他健康,平安長大就好。
華安,「……」
劉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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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我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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