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南覺得最近的日子挺不對勁兒的。
平日裏雖然和他關係不是很親近,但陳府就他們兩個,親兄弟的關係比起別的商家兄弟的關係要好很多的——打小陳洛北身子不好,吃藥是正常的,而陳洛南又是哥哥,這麼多年下來,讓着他已經成了習慣!
哪怕是兩人都已經長成了大人,成家生子。
可習慣成自然呀。
所以,現在陳洛北這段時間天天給他找不對付。
可陳洛南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使性子呢。
只是,這麼鬧騰了都一個多月了,可陳洛北卻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陳洛南就有些不舒服,再深的兄弟情這樣浪費下去,也會有被耗盡的一天好不?
這一日午後,當聽到管家的回報,發現外頭一家客戶生意反悔,是因為對方受了陳洛北的影響時,他的眉頭終於緊緊的皺了起來,同時,他也在心裏深深的疑惑了起來。
小北到底要做什麼?
這麼破壞陳家的生意,對他有什麼好?
他在這裏疑惑,而陳老太太的院子,月兒對着站在院外和她說話的陳洛北也問出了這麼一句話,「外頭的生意出了幾回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什麼意思?什麼生意?」
陳洛北淡淡的笑,看着月兒的眼神里寫滿溫柔——
以前,陳洛南是他的親大哥。
所以他只能讓着他。
而且,誰讓月兒喜歡的也是陳洛南?
可現在,他堂堂的陳府唯一繼承人為什麼要讓給一個外人?!
陳洛北這幾乎就是鑽到了牛角尖兒里。
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灼熱看的月兒心頭一跳,下意識的移開了眼,她咬咬唇,「二,二表哥,我,我只是想問問是不是家裏的生意出了差子,大表哥最近很忙呢,經常都看不到他的人。」話說到這月兒已是越說越順,她深吸了口氣,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優美的側顏,朝着陳洛北抿唇,輕輕的一笑,「二表哥,你知道嗎?」
陳洛北看了她一眼,笑容寵溺,「大哥的事,還有家裏的生意我從不過問的,你也知道的,我身子不好,娘和大哥都擔心我,所以……」他看着月兒,笑意自眼底湧起來,「表妹怎的留心起這些事情來,可是府里有什麼人在你跟前亂嚼舌跟了?」
「怎麼會,不過是我的婆子出去辦事,無意間聽來罷了。」
陳洛北點點頭,臉上的笑意不減,「娘親身子骨不好,又上了年紀,對府裏頭的事情有所疏忽是難免的,大嫂那裏,」他頓了下,笑笑,「更何況如今大嫂還有着身孕,」懷了個孽種!他也好意思說是我們陳府的長子嫡孫!眼底深處的戾氣一閃而過,他笑笑,斂下心頭諸般複雜,「娘親素來疼愛表妹,把你當成女兒般呵護,疼寵,這府裏頭的事情,還望表妹多留點心。」
「二表哥放心吧,我會的。」
「如果府里哪個下人不長眼,衝撞了表妹,表妹直接打發了就是。」
兩人又是一番寒喧,月兒便告辭,「月兒還有事,不陪二表哥了,改日月兒再去看二表哥和表嫂。」
「好啊,那你可一定要去。」
月兒淡淡一笑,轉身攜了丫頭裊裊而去。
那一縷背影,看的陳洛北眼神痴痴,竟是一時間都捨不得移開眼!
直至,吃的一聲輕笑自耳側響起。
陳洛北趕緊回頭,抬眼就看到黃氏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他挑了下眉,「你怎的來了?」
因為有些心虛,語氣都比尋常溫柔了幾分。
黃氏暗自撇了下嘴,面上卻是帶笑,「二爺,您用藥的時辰到了呢。」
「唔,到了麼,我這就回。」
瞅着他抬腳走人,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有幾分落慌而逃的感覺。
黃氏手裏的帕子被她給成了麻花兒。
夫妻兩人回到二房的屋子裏,陳洛北已經在小花廳里落坐,丫頭正捧了蜜水給他用,黃氏看着方放下一顆心,只笑着看向自己隨身的丫頭,「去幫二爺把藥端過來,記得小心些。」又扭頭看向眉間輕蹙的陳洛北,笑道,「剛才我就讓人溫着了,怕是這會用剛剛好,二爺不如這會就用了?」
以往用藥都得黃氏使勁手段的來哄,陳洛北方不情不願的點頭。
今個兒卻是黃氏的話一落地兒,陳洛北便立馬就點了頭,「也好,讓丫頭端來吧。」
看着倒是一臉的坦蕩蕩,實則卻滿滿的心虛!
黃氏心裏是恨的不得了,可也沒啥好法子,還得陪着笑親自服侍陳洛北用藥。
陳洛北用過一碗藥,含了枚蜜餞,站起了身子,「我去書院有點事,晚飯不過來用,你不用等我。」
「二爺,您最近,在忙什麼?」
幾次的話滾到舌尖兒,都被黃氏給咽了下去,可今個兒,她卻不想再忍。
至親至疏者夫妻!
不管怎樣他們是枕邊人,是同睡在一相床上的。
陳洛北的變化,或多或少的,絕不可能全部瞞的過她這個當娘子的。
而陳洛北最近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小心冀冀,避着她安排一些事。
但她還是看在了眼裏幾分。
可越是這樣隱隱約約的,她在一側瞧着越是心驚明顫——
陳洛北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哥可是掌控陳府家業多年,又向來精明能幹,獨攬大權罷了的。
自家相公一介病弱之身,怎的突然爭起了這些事?
她是想想都覺得心驚!
陳洛北的眉頭擰起來,深的能夾死一隻蚊子,「我要做什麼,你婦道人家問來做甚?管好後院,沒事多去娘身邊服侍,省得只讓表妹一人在娘親身邊勞心勞力,傳到外頭去,人家還以為陳府兩個媳婦都是個不孝的,竟由個表姑娘來服侍家裏老太太呢。」
他這話說的不可謂不尖酸,刻薄。
聽的黃氏不禁臉色一變,氣的嘴唇都抖了起來,「相公,是娘親不讓我去,只留表姑娘的!」
黃氏生惱,連表妹也懶得稱呼一聲。
直接以姑娘稱之。
陳洛北也沒聽出有什麼不同,只是表情陰沉的看了眼黃氏,起身走人。
身後,黃氏氣的拿手指着他的背影,臉兒都白了。
貼身丫頭在一側勸,「二少奶奶您別惱,二少爺只是才喝了藥,心情不好。」
哪次喝藥不是得來上這麼一通?
之前是二少爺耍性子不喝藥,鬧上一場。
今個兒不過是把耍性子撒氣的時間改成了喝藥之後罷了。
黃氏掃了眼自家丫頭,冷笑兩聲,也轉身回了內室,心裏卻是清楚的很。
陳洛北這是在遷怒呢。
至於遷怒什麼,她撇了下嘴,除了那位好表姑娘,還能有別的?
她付出了這麼多,想把她拽下陳府二少奶奶的位子?
做夢!
眼珠一轉,黃氏精明的眼神看向貼身丫頭,「去,把二少爺身邊的小廝喚過來。」
半柱香功夫後。
小廝圓兒畢恭畢敬的站在黃氏的身側,「二少奶奶您有什麼吩咐?」
「我喚你來,自是有事要問的。」黃氏懶懶一笑,卻是驀的把手裏的茶盅摔了出去,「我來問你,你們是怎麼照顧二少爺的,他的身子為什麼又差了些?之前大夫可是才把過脈,說你們照顧不周!」
「二少奶奶冤枉。」
小廝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下,這話他哪裏敢認?
傳到老太太耳中,會直接把他們給提了發賣的。
這閡府里哪個不知,老太太最疼,最寶貝的就是二少爺,要是讓老太太聽到他們這些服侍的不盡心。
還能有好?
「有沒有冤枉,你們還是到老太太跟前去辯吧。」黃氏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小廝,語氣平靜。
如果得不到她要的,她還留着他做什麼?
小廝頭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眼珠飛快的轉了起來。
二少奶奶這一出,為什麼?
轉來轉去的想不明白呀,曉得屋子裏的丫頭是黃氏得用的,便索性直接一個頭磕下去,「奴才愚笨,二少奶奶有什麼吩咐還請您明示。」這又嚇又唬的,定是有什麼原因,不然的話二少奶奶好好的不會想着動他這個二少爺身邊貼身的人……
黃氏眼底笑意一閃而過。
被派到主子身側貼身服侍的,哪個是真笨的?
她滿意的勾了下唇,「我哪有什麼吩咐,不過是想着你是二少爺貼身服侍的,便把你叫過來問問,你們平日裏照顧着二少爺的起居,吃食,可有什麼疏忽的?」
問二少爺的日常?
小廝心頭跳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這段時間二少爺在外院書房召見一些管家的事。
然後,又有幾次陳洛北刻意和月兒營造出幾次偶遇的情景。
一幕幕的情景在他腦海里來回的浮現。
閃過來,晃過去。
最後,化為眼前黃氏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眼底深處的漠然。
你不說?
可以呀,我就把你交到老太太手裏,剝你一層皮!
狐假虎威又怎樣?
小廝的腿一軟,才站起來的身子差點又跪下去。
頭垂下,越垂越低。
在黃氏充滿笑意,滿意的眼神下,小廝有些發澀的聲音緩緩響起來,「二少奶奶,奴才,奴才想想……您,您放心,奴才一定會好好想,和您說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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