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是津川城數得上名的商家,家裏生意不小,所涉及的範圍更是不少。
但唯獨卻是有一樣,偏就是子嗣單薄! 伏秋蓮,不,應該說是文蓮嫁的是陳家的長子,名叫陳洛南。
陳洛南還有一個兄弟,就直接按着他的名字取下來,被喚做了陳洛北,這一代還好有兄弟兩個,雖然老二身子偏弱,到如今二十出頭,卻仍是得需要用藥吊着,但好歹還是有條命在,再者,長子陳洛南卻是個極好的。
不但精明能幹,聰明有手段,人也長的好。
所以,當初津川城裏可沒少人想要嫁進陳家來呢。
可惜,陳洛南卻是自己選中了文家的長女。
當時文老爺還在,一身清骨,學識淵博,若不是事出有因,又豈會把唯一的女兒嫁給陳洛南?可惜,陳洛南是商人呀,永遠能在最適當的時侯瞬間分析出屬於自己的有利局勢,然後不余遺力的去執行,去達到。
想當然的,把文蓮娶回家就成了他的目的之一。
而且,他打小被定為陳家的下任繼承人,是以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方式來教育的。
文大老爺再固執,可陳洛南能讓他屈服的法子更多! 你來我往的,最後,文大老爺只能吐口,嫁! 然後,文蓮嫁進陳家,文大老爺去世…… 窗外春光明媚,暖風徐徐。
文蓮坐在柳蔭下的滕編躺椅上,咪着眼,胡亂的想着心事。
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不安。
腦海里一會是以前的事情,一會又變成眼前的陳府。
素淺幾個在她面前穿花蝴蝶似的來往着。
一日三餐,諸般事情,都是這般的真實,清晰,連她身側花葉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辯! 清晰,真實到讓她想懷疑眼前這是一場夢都不可能! 手裏的花朵不知不覺被她掐落一地。
好看的黛眉彎彎蹙起來,她不知不覺的嘆出n口氣。
難道說,以前的那些才是夢? 不不,不可能的。
爹爹那麼疼愛她,還有哥哥,還有連家的那些人…… 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她用力的搖着頭,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掉了下來——哪怕以前不是夢,伏秋蓮或者真的是她以前的身份,可事到現在,她能怎樣?她還能回的去嗎?陳家,她身無分文,不得寵,不受府里老太太的喜愛,沒有自家夫君的敬重,她在府里都有可能是寸步難行!更遑論去找一個什麼她記憶里的小鎮! 她……回不去了啊…… 帕子遮蓋在臉上,文蓮哭的是絕望至極。
她回不去了,這裏沒有愛她的爹爹,沒有寵她的哥哥。
更不是那個任由着她呵來怨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相公。
陳洛南三個字在她的唇邊咀嚼了幾回,腦海里浮起她們夫妻兩個有限的那麼幾回見面,文蓮不禁苦笑了起來,這個文蓮簡直是比自己還要笨!好好的一手好牌,被她給打成了臭牌,損牌!可轉而,她也不自禁的跨下了臉,說人家可以,但要是真讓她去動真格的? 她也不可能會啊。
幾個小丫頭遠遠的看着,本來還存着幾分無所謂的心態,可慢慢的,就被文蓮的哭聲給影響,心底深處的負面情緒湧上來,眼圈都浮出幾分的水霧,素淺更是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在心裏嘆了口氣,把腳步停在了原地,自家姑娘如今身子骨看着是完全大好,可情緒里的低落卻是明顯的。
如今,是需要這麼一場大哭來發泄。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素淺警覺的抬眼,發現來人之後臉色微變,她深吸口氣,兩步迎上去,同時把聲音略帶提高几分,「原來是汪媽媽,您怎的來了?可是有老夫人有什麼吩咐不成?」 汪媽媽是陳府老太太身側的貼身嬤嬤,最得老太太信任。
便是陳洛南兄弟,見面之後也得給她三分臉。
素淺自然更要恭敬,笑着上前屈膝,「奴婢素淺見過汪媽媽,您有什麼事只管着吩咐小丫頭傳一聲,哪裏用得着您親自過來走這一遭?咦,汪媽媽您這是……」之前素淺沒注意,到了近前自然就發現,汪媽媽身後跟着兩個婆子,扭着一個小丫頭走過來的。
而這小丫頭正是她們院子裏粗使灑掃的枝兒。
素淺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雖然她們家姑娘不得寵,但不管怎麼說也是陳家的大少奶奶! 難道說,如今連自家院子裏的丫頭都得讓人幫着處置? 汪媽媽輕輕一聲哼,眼底帶着鄙夷的眸光掃過不遠處半躺在美人靠上,帕子遮了臉一動不動的文蓮,雖然這會是聽不到哭聲了,可剛才自己走進來的時侯可是哭的正歡!好像是她們陳府怎麼着了她似的,不樂意嫁進陳府當初就該挺直了腰杆別進花轎! 當初沒有以死相逼,這會又整天哀哀怨怨的,切! 別說她們老太太不喜歡這個兒媳婦。
換了誰,誰會喜歡一個天天掛着張臉,時刻都似哭非哭的兒媳婦在你眼前晃? 陳家又不是沒錢娶媳婦,她們文家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
以前還佔了個所謂的書香門第。
現在麼? 汪媽媽勾了下唇,對着兩名粗壯婆子揚揚下巴,枝兒被她們給一個用力慣到了地下,疼的她倒抽口氣,小臉都白了,眼裏含着淚花兒,「素淺姐姐,我真的沒偷東西,是,是三房的雀兒誣賴我,她自己弄丟了她們家姑娘的頭花,就污到了奴婢的身上……」 「汪媽媽,這是怎麼回事?」素淺看了眼枝兒,心裏打了個頓兒,卻是再次看向汪媽媽。
汪媽媽撇了下嘴,臉上是她以往習慣性的居高臨下的幾分傲然,「這個小丫頭偷了三姑娘的東西,被三姑娘的丫頭告發,老太太震怒,讓我把人提出去賣了,哦,老太太還交待了一聲,讓我和少奶奶說一下,免得呀,老太太是好心,幫着兒媳婦打理內院,明明是苦命的連個小丫頭的事都得親歷親為,偏說不得還要被人誤會。
」 「怎麼可能呢,老太太為了少奶奶好咱們都是曉得的。
」 袖子下頭,素淺的手緊緊的纂在一起。
眼底深處是濃濃的屈辱—— 她是文蓮陪嫁過來的丫頭,打小服侍文蓮,忠心耿耿,自然是時時,事事為着文蓮着想。
汪媽媽的不屑她感受的清清楚楚。
而且,整個陳家對自家姑娘的輕視,慢怠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
就如眼前這樁事,不過是一個庶出小姐的丫頭說了兩句話罷了,老太太就真的信了,並且,還直接問都不問的就定了自己嫡親兒媳婦身邊丫頭的罪?哪怕是稍微重視下這個兒媳婦,也絕不會做出這般打臉的事情! 「素淺,即是少奶奶歇着,那你就和少奶奶說上一聲吧,這個丫頭我就帶走了。
」 若非是老太太發話,她還懶得走這個過場呢。
這個少奶奶,怕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地下的枝兒臉色大變,膝行兩步,伸手抱住素淺的腿,「素淺姐姐,奴婢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沒偷三姑娘的頭花。
」眼看着素淺臉色難看的半響沉默,枝兒猛的一咬牙,扭頭朝着不遠處的文蓮撲過去,「少奶奶,大少奶奶救命啊,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被發賣——」 「枝兒你這是做什麼,還不趕緊回來。
」 素淺面色更不好看了,這丫頭去求姑娘,以着姑娘的性子又哪裏會出這個頭? 可若是真的不出頭,這院裏餘下的幾個小丫頭怎麼看少奶奶? 連自己身邊人都保不住,也救不下來。
少奶奶這臉怕是真真的要被踩到腳下去了。
她暗恨枝兒,對着不遠處守在文蓮身前的小丫頭使眼色,「別讓她驚了少奶奶,趕緊攔下她。
」 「少奶奶救命,少奶奶——」 文蓮忍不住在心裏乾嚎兩聲,她能不能立馬暈過去? 倒不是她不想管,更不是看不起丫頭之類。
主要是她怕自己漏餡! 通過原主的記憶,她早就曉得文蓮被文家是真的按着大家閨秀來教的。
行不動裙,笑不露齒。
未語要先笑,話不可大聲兒,萬事不可與人計較。
孝敬長輩,尊敬姑婆,服侍相公。
萬事切忌以『忍』為要! 忍無可忍?咬牙再忍! 三從四德,女子以夫為天,男尊女卑…… 說穿了那就是兩個字,軟弱! 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諾大的陳府被欺負成這樣! 剛才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跳起來,跳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可惜,在枝兒朝着她撲過來,並且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側的同時,文蓮全身的功力終於破功,更是在下一刻,那名汪媽媽一挑眉,她身後兩名粗使婆子陰着臉直接過來押人時,文蓮唰的拿開面上的帕子,霍的坐了起來,「哭什麼哭,吵死了!」 這一句話,成功的讓在場幾個人都怔了下。
這是少奶奶說出來的話? 不可能吧? 便是連素淺都怔了下,她們家姑娘何時這般粗魯了? 接着就想起前幾天燒壞腦子的事,素淺眼圈裏的淚花兒就出來了。
天可憐見的,看看她們家姑娘,這腦子真的是燒壞了呀。
汪媽媽也不禁怔了下,皺了下眉,可想了想,還是敷衍似的對着文蓮屈了屈膝,「少奶奶,這小丫頭偷了三姑娘的頭花兒,老奴奉了老太太的命令前來拿人,順便和您說一聲,您要是沒別的吩咐,老奴這就把人給帶下去了?」說出來話的意思是詢問,可汪媽媽卻是沒有半點要問文蓮的意思! 平靜而頗帶幾分威嚴的眼神掃過兩名婆子,「還怔着做什麼,趕緊把人帶人,別擾了少奶奶的休息。
」 「是是是,咱們這就好。
」 兩名婆子自然也是沒把文蓮這個少奶奶放在眼裏的。
閡府誰不知道這個少奶奶不過就是個擺設? 不得相公疼愛,不受婆婆喜愛。
這樣的女人就等於是被打進了冷宮! 在某些地方看來,還不如她們這些下人呢。
婆子們心裏腹誹着,上前去拽枝兒,枝兒的手抱着文蓮的腿不放,「少奶奶,少奶奶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沒偷過東西,奴婢娘還病着,就等着奴婢賺錢去買藥呢,少奶奶救命——」 「堵了她的嘴,這麼點的差事都不會辦了是吧?」 兩名婆子發了狠,直接一人一邊去拖枝兒。
不可避免的就帶了一下文蓮,她臉色唰的沉下來,想也不想的站起身子,抬手一人一巴掌甩了過去,「你們兩個老巫婆該死,弄疼我了。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清晰的五指印,還有文蓮站在那裏直皺眉,甩手,小聲嘟囔『真疼』的樣子,直接讓眾人都傻了一回。
素淺更是差點暈過去。
激動的。
雖然不解,可她心裏壓抑的太多了呀。
文蓮這一巴掌,直接就打到了她心坎裏頭去! 打的好! 下一刻,她猛的撲了過去,有意無意的擋在汪媽媽和文蓮兩人中間。
她怕汪媽媽會對文蓮不利! 扶着文蓮坐下,素淺滿眼的心疼,「少奶奶您打人那麼用力做什麼,疼麼?趕緊讓奴婢幫您揉揉。
」 文蓮的嘴角勾了下,這丫頭! 不過還別說,她的手還真的有點疼啊,所以,也就由着素淺給她揉手,她自己則在感受到不遠處那道陰冷的眼神之後霍的抬起了雙眸,剛好撞入汪媽媽震驚,憤怒,陰霾的雙眼中,對方被她的眼神這麼一下子撞過來,心頭一跳之後,下意識的移開了眼神! 文蓮掃了眼半跪在腳邊的小丫頭枝兒,挑高了眉頭,看着汪媽媽震驚的樣子半響,吃的一聲冷笑,「汪媽媽,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連半點的規矩,人情世故都不懂嗎?還需要我來教你不成?」 「不知老奴哪裏得罪,惹怒了少奶奶,還請少奶奶明示!」 「明示?你是個下人,就是再得臉,你終究還是個下人,我是這府里的少奶奶,是主子,我一個主子說你有錯,還需要和你明說不成?」文蓮平靜的語氣里儘是霸道,是無形中的跋扈,「我就是說你錯了,所以,你就是錯了,現在,汪媽媽,你有意見?」 ------題外話------ 今天的番外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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