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笑了下,眸光輕淺,「已經找人在弄,應該這幾天就好,怎麼了,娘子可是有什麼建議麼?」他是記得以前伏秋蓮每每都會說些很是不錯的建議,即然翻修,總是越來越好嘛。
伏秋蓮卻是抿抿唇,「你可饒了我吧。」
夫妻兩人在屋子裏說笑,外頭劉媽媽等人在忙着準備過冬的事情,冬衣之類的早早做好,驗收過後要發下去的,有些不合適的得讓人返工呀,今年冬天還有一件事,那可是最重要的。
伏秋蓮馬上就要待產了。
這件事可真真是算得上重中之重!
之前家裏因為連清的事情,所以顯的整個院子氣氛都是低沉的,緊張而壓抑,如今卻是不同了啊,連清回來了,而且跟着他的人雖然到現在還有不能下床的,但命都保了下來。
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
高興之餘,劉媽媽自然就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到了伏秋蓮身上。
至於別的事情,諸如兇手是誰,連清為什麼要選這個時侯翻修衙門等事情,這可不是她的事,她呀,本份就是服侍,照顧好自家主子,讓姑娘和肚子裏的小主子平平安安的。
她就念阿彌陀佛嘍。
晚上睡前,劉媽媽親自捧了燕窩粥,「姑娘,姑爺,這是小火燉了大半個時辰,才剛剛好,不冷不燙的喝着正合適,姑娘用些,姑爺身子虛,也用一些。」
「媽媽,我晚上吃的很飽呢。」
伏秋蓮揉揉眉心,覺得有些頭疼,劉媽媽現在沒有別的事情掛心,一心一意想的着全是她了,那一天下來,視線就不離自己身上半分,吃啥喝啥,生怕自己委屈一點。
如果有可能,劉媽媽肯定會幫自己吃飯睡覺的。
對於這一點,伏秋蓮是真的一點都不覺得需要懷疑的。
「晚上時間長着呢,姑娘吃的又少,多少喝兩口。」
連清也勸,「是呀娘子,多喝兩口,好歹也是劉媽媽的心意不是?你看,為夫也要喝的呀,要不,你喝一半,餘下的為夫幫你喝,總不好一口不喝,劉媽媽會傷心的。」
抬頭看了眼旁邊劉媽媽殷殷的眼神,伏秋蓮嘆口氣。
好吧,她喝幾口。
其實吧,伏秋蓮真的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在這幾口幾口中給毀了。喝這麼多的東西下去,等到孩子生出來,自己得成個多大的胖子啊。勉強喝了幾口,看到劉媽媽走開後,伏秋蓮立馬把燕窩粥直接推給了連清,「這可是你自己說幫清我喝的呀。」
連清搖搖頭,寵溺一笑,「好,我說的。」
拍着肚子滾在床上,現在這月份,眼看着就是要待產的節奏,伏秋蓮自然是不敢大意,側着身子睡,感受着里孩子來回的動,伏秋蓮心頭自有一種溫柔湧起,她抬頭對上連清坐在一側燈影下看書的臉龐,一笑,「相公覺得是女兒還是兒子?」
「都好,只要是咱們的孩子,為夫都喜歡。」
伏秋蓮瞪了他一眼,沒意思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真是的,就知道他會這樣說。
連清看着她的樣子失笑,搖搖頭,起身走到榻側,握了她的手,「為夫說的是實話,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咱們一家人平安,兒子女兒有什麼?都是一樣的。」
看着伏秋蓮的眉眼,連清覺得心裏踏實的很。
之前在那裏被人軟禁着,期間的折磨……
如果不是伏秋蓮母子撐着他,讓他心有牽掛。
或者,他就真的撐不過來那一關了吧?
他忍了下來,熬了過來。
為的不就是眼前的這一切?
伏秋蓮自打問過他那一次之後,就沒有再問什麼。
因為她清楚的很,連清不會和她說的。
有些事,他可以支持,可以撐過來。
但卻不想讓自己的家人知道。
是關心,是呵護,但也有屬於男人自己的自尊。
伏秋蓮反手握住連清的手,「咱們一家永遠在一起。」
一家人,在一起,就這樣,足夠了。
時間過的飛快,秋天一晃而過,轉眼就是深冬。伏秋蓮的預產期很快就到,甚至可以說,就在這段時間,整個後院都時刻準備着,說不定哪天哪刻就發作了。
至於連清,他現在是把自己分成了兩份,衙門裏頭的事,還有家裏的事,不知為什麼,對於衙門這個時侯選擇裝修,連清的說詞很是充分,怕冬天有雪,雪大的話會壓垮房間的。
這個理由真的很是充分。
畢竟,去年雪天壓垮過一間廂房。
可為什麼早不裝,晚不裝,非得等到這個時侯裝?
連清出了禍事,月余不見蹤影。
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翻修房子?
伏秋蓮搖搖頭,努力把自己腦海里的某些念頭給壓下去。
不用想了。
這些事和自己沒關係的。
哪怕是真的有原因,那是外頭的事,是連清的事。
她一個人只管好自己,照顧好自己和辰哥兒就好了。
夫妻兩人說着話,辰哥兒那邊不知怎的就哭了起來,劉媽媽趕緊過去,哄了半天,安撫了半天哄下來,回頭和伏秋蓮笑着回了話,「姑娘不用擔心,哥兒起夜鬧騰呢。」
「辛苦媽媽。」
劉媽媽走後,連清看着夜色不早,看向半靠在榻上的伏秋蓮,「睡吧,天色不早,你身子重,熬不得夜。」
伏秋蓮笑笑,「好,你也早點睡。」
夜色寂寂,伏秋蓮沒一會就沉沉的睡過去,連清端坐在燈影下,眸光微閃,眼底卻是有一抹冷意掠過,想着之前在那黑暗裏聽到的某些話,想着他給皇城周大人送去的信……
前任縣令的慘境壓在他心頭。
這幾年連清看着隻字不提,可那件事是他心頭的一座山。
時時刻刻都在壓着他。
他的心裏,是很想去把那座山給立即移開的。
可他除不去……
用力的閉了眼,連清再一次想起了某些的事情。
然後,他不知不覺的就嘆了口氣。
如果真是如他所想,對方這一盤棋,在萬山了得多久?
而且,不可謂不大啊。
真的到了揭曉,落盡最後一子時,他又站在何處?
連清揉揉有些發漲的眉心,最後,眼神落在熟睡的伏秋蓮身上,為了家人,他絕不會退縮的!
哪怕那些人,那些事是他所不能碰觸的。
哪怕是要付出他的性命,只要她們母子三人好好的。
只要這樣,就夠了。
次日一早醒過來,伏秋蓮起身,身邊是空的。
她摸了摸,被子是冷的。
應該是起了不短的時間了呢。
她笑了笑,習以為常了,起身下榻,外頭聽到動靜的冬雨走進來,看到她下地,趕緊上前扶,「太太您小心些,都和您說過多少回了,您醒了之後就喊奴婢,讓奴婢扶您再起床。」
伏秋蓮笑,「我又不是紙糊的。」
「可您肚子裏多了個小主子呀。」
秋至幾個捧了銀盆,溫水,帕子,伏秋蓮就着青鹽漱了口,拿了胰子洗臉,擦淨,塗了層保濕的霜,抿了下唇,冬雪扶着她走到小花廳,辰哥兒和連清已經在那裏等着她。
看到她過來,辰哥兒咧嘴笑,「娘親,早。」
「娘子坐這邊,小心些。」連清把椅子拉出來,細心的在椅子後頭放了個小靠枕,親自扶着伏秋蓮落坐,把一側的蜂蜜水遞給她,「來,多少喝幾口。你不是說這個是對身子好?」
之前有辰哥兒時連清曾聽伏秋蓮說過一嗓子。
說是蜂蜜水對身子好,每天早上少喝些。
自打那以後,只要是連清在家,早飯前早會給她喝幾口。
之前連清不在,她已經有月余沒有喝了。
如今又重新接過連清遞來的杯子,伏秋蓮心頭微酸,低頭抿了一口,緩和自己的情緒,她對着連清微微一笑,「你們兩個倒是起的早,之前去哪了?」
「爹爹帶我去街上了,我們走了好久呢。」
「相公?」怎麼大早上的出去了。
連清微微一笑,「我看着早上空氣好,剛好他也醒了,就想着好久沒帶他出去,順便帶他去街上轉了一圈。」連清的話音才落,辰哥兒有些顯擺的聲音響起來,「娘親,看看,這是豆腐花,這是酥餅,餃子,是我和爹爹買給娘親吃的。」
「是麼,我兒子真好,知道給娘買吃的了。」
「娘親你等着,等我長大了,給你買更多的東西。」
伏秋蓮哈哈大笑,「好,等我兒子長大。」
早飯用過,伏秋蓮想着連清是該去前頭了,可竟是坐在那裏半天沒動,伏秋蓮就有些詫異,這是前面今天沒事?看了一眼連清,「相公今個兒不忙嗎?」
「前面的事情今天不急,我想和你說句話。」
知道這是連清有事和自己說,伏秋蓮點頭,「相公你說。」
「你以後,別去成家了吧。」
啊,不去成家?伏秋蓮腦中瞬間掠過好幾個念頭,最後,停在其中一個上,「難道,是成同知和相公鬧不和?」如果只是這樣,連清會慎重到不讓她和後宅女眷交往?
五指微屈,在桌面上輕輕敲着,連清抬眸,掃了一眼連清,「這事一時半會和你也說不清楚,說不定是我的多心,但在你或辰哥兒身上,我寧願謹慎些,以後,成家別去了吧。」
伏秋蓮心裏頓了一下,這話可就有些嚴重了。
不過她知道連清的性子,不是那種輕易說什麼的人,即然這樣說了出來,那肯定成家,或者說是成同知這個人有不妥當的地方,並且這個不妥當足以讓連清慎重對待。
這麼一想,她就菀而一笑,「好,以後不去成家。」
連清點點頭,起身要走時,又扭頭看了眼伏秋蓮,「如果成太太派人請你去逛街之類的事,也都一併推了吧。」
伏秋蓮掃了眼連清,笑,「相公,你看我這肚子,像是逛街的?誰敢來請我出去呀,萬一出點什麼事,人家可擔不起。再說,」她俏皮的眨下眼,眸光盈盈似水的看着連清,「再說,孩子出來就是一個多月的月子,悶在家裏的,你就放心吧。」
連清一想可不是這回事?
走在院子外頭,他抬頭看了眼頭頂的陽光,伸手拍拍額頭。
果然是關心者則亂了。
坐在椅子上,想着之前連清的話,伏秋蓮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很想把連清拉回來仔細的問問,到底是怎麼個回事?
可最後,她卻只是坐着什麼都沒做。
連清不會和她說,她問了也白問。
「太太,您的茶。」
冬雨進來打斷她的思緒,伏秋蓮扭頭看了一眼,瞅了一下外頭,天色不錯,太陽已經掛在了半空,想了想她起身向外走,「冬雨,走,咱們去後頭菜畦里轉轉。」
「太太,您又要去外頭,太太您等等,大氅——」
外面有些風,但不算冷,只是有些涼。
伏秋蓮怕冬雨嘮叨,穿上了夾棉的小襖,外頭披了件披風,主僕兩個人在院子裏散步,其實也沒什麼好走的,這院子的確是挺小的,不過半刻鐘能從前到後的繞一圈。
如果是平日,伏秋蓮肯定是不屑一顧的。
自己的家有什麼好逛的呀,而且這么小,一下就走完了。
可對於現在的她來言,在屋子裏悶了這麼久,到屋子裏走這麼一圈都成了一種吸引力,特別是後頭院子裏她還住了不少的白菜蘿蔔什麼的,這個時侯正是要摘不摘的時節。
怎麼着也是一抹亮眼的綠色呀。
伏秋蓮忍不住就拔了幾顆白蘿蔔,其實也不是她拔。
是冬雨動的手。
而後,又弄出來一顆大白菜,伏秋蓮笑嘻的看着冬雨抱着蘿蔔和白菜往回走,一邊拽着一顆蘿蔔葉玩一邊開口,「咱們回去把白蘿蔔剁了,還有白菜,一塊剁成餡,然後和肉,一起包餃子。」
冬雨一聽眼都亮了,「太太,咱們中午吃餃子麼?」
「是呀,吃餃子,多包些,給前頭華安他們都送過去一些。」
冬雨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太太您放心吧,奴婢曉得的。」
伏秋蓮斜眼看了下冬雨,猛的想起了什麼,八卦心頓起,笑咪咪的看向冬雨,「我聽說你最近和華安他們幾個走的都挺近的呀,怎麼樣,相中了哪一個?和你家太太我說說,我幫你作主。」
家裏的幾個丫頭都年歲不小了。
和她們同齡的有些孩子都兩三歲,想想是自己耽擱了她們。
也不是沒提過。
可每一次提吧,幾個丫頭都一致的搖頭。
一個說不嫁,二個說不嫁的。
她為了這事可是沒少和劉媽媽念叨。
之前倒是想着乾脆她這個主子直接作主,把人都嫁了。
女孩子不嫁人怎麼成呢。
自己也不能和她們過一輩子呀。
但這件事在伏秋蓮再次診出喜脈時耽擱了下來。
如今連清歸來,伏秋蓮的預產期將近,眼看着家裏的事情再次平靜下來,伏秋蓮的心事又起來了,主要是她現在閒的無聊呀,噹噹紅娘也不錯?
冬雨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跺了跺小腳。
「太太,您又欺負奴婢。」
咦,這次臉紅了,難道說,這丫頭真的動了春心?
伏秋蓮才想着再去追問,前頭小廝跑了過來,笑着給伏秋蓮見了禮,「太太,老爺子和老爺請小的來給您傳個話,說是中午不回家吃飯,請您不用等。」
「成,我知道了。」伏秋蓮本想讓他下去,可想了想,笑咪咪的看向小廝,「你去和前頭說,咱們今天中午吃餃子,有誰會包的,嗯,去找劉媽媽幫忙去。」
一起吃餃子,一起動手才熱鬧嘛。
小廝張了下嘴,點點頭,「成,小的這就回去問。」
反正,他是不會包滴。
其實伏秋蓮也沒指問望他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有樂意的,想包的,就拿了餡和面自己動手唄。
果然沒幾個人,倒是前院大廚房的廚娘聽到吃餃子,早早的就過來幫忙了,調餡什麼的自然是用不到她的,也不過就是幫着打打下手,洗洗菜之類。
然後等到餡子調好,劉媽媽分了兩大盆出去,又叮囑那個廚娘,「如果包不過來就慢慢包,但儘量多包些,別讓人吃不飽。還有那幾個傷的,你去問問莫捕頭,能不能吃這些。」
「媽媽您放心吧,咱都曉得呢。」
盆子裏的餡很好,肉放了好多,廚娘整個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也就是在這裏做事了,不然,換成哪個主家,誰會讓你和主子家吃一樣的飯菜?
看看這些肉,都能讓她們分好幾頓吃的。
可太太卻直接都調在了一起包餃子。
太太一家都是好人!
劉媽媽和冬雨幾個親自包,伏秋蓮坐在一側看着玩,她倒是想動手來着,可惜沒人肯啊,辰哥兒中午下學,看到後兩眼都亮了起來,「娘親,媽媽,冬雨姐姐冬雪姐姐,我也要,我要幫忙。」
伏秋蓮翻了個白眼,你看到好玩的就要說幫忙。
孰不知是越幫越忙的幫倒忙。
辰哥兒跳着腳,要去夠麵皮,被伏秋蓮伸手打了一下,「臭小子不許胡鬧,趕緊溫書去。」
「娘,先生的作業是晚上才寫的。」辰哥兒不理他娘,直接湊到劉媽媽跟前,小臉委屈,幽幽怨怨的小眼,「媽媽,媽媽,我要幫忙。」
劉媽媽滿臉都是笑,「好好,我們辰哥兒真好,都知道幫媽媽忙了,來,這個給哥兒,好孩子,拿去玩吧。」一側,伏秋蓮抽了下眼角,媽媽,您把辰哥兒想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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