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果怎樣,我已經講的很清楚了,是否服用,你們自己選擇,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臭氣熏天的礦洞裏,李良臉色凝重地對尤家眾人說道。
「以血為食,重塑法身,此種方法義弟你是從何得知?」尤家眾人互相觀望,沉默不語,好一會之後,尤皓才開口問道。
「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丹藥已經配好,效果挺不錯,之前我曾用三百多個牟家大官做試驗,都成功了,不過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那就不知道了,畢竟五年的時間太短,我沒有辦法始終觀察他們,而你們又一天天的虛弱,只能鋌而走險。」李良抬頭看了一眼被封死的洞口,淡淡地對尤皓說道。
「姐夫,我發現你比以前冷酷了許多,竟然會拿活人做試驗!難道這些事又遇到了什麼事兒不成?」虎子從李良來到礦洞,就一直憋着話兒沒說,此時見他依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實在忍不住了,便開口問道。
「呵呵,我能遇到什麼事兒?背叛,欺騙,見利忘義,也就這些唄。行了,時間緊迫,你們趕緊決定吧,一會守衛打開洞口,我將他們全吸下來,給你們當第一餐血食。」李良聞言苦苦地笑了一下,平淡的說了兩句,隨後話鋒一轉,便將這個問題岔了過去。
話語雖然簡短,內容也不是很多,但其中包涵的意思,在場眾人都聽得是明明白白。唐僧全身都是寶,吃了他的肉可以長生不老,喝了他的血可以成仙成神,委身睡了他一晚,也能沾點兒光,至少在肚子裏種下了仙家的種兒,可作為唐僧本人,只能說誰苦誰知道了。
一時之間,礦洞裏陷入了沉寂,尤家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樣決定。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如果選擇服食李良給他們的丹藥。身體雖然恢復了,但卻要告別正常的人類生活,只能躲藏在黑暗裏,靠吸食新鮮的血液為生。換了是誰都要慎重的考慮考慮。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躲在最後排,緊貼着照亮螢石的尤老爺子,終於說話了。「良兒,我尤氏一族因我的嫉妒與莽撞。致使全部遭難,雖然得到你的諒解,但背叛之罪卻是因我而起,此番淪落,也算是因果報應。」
「不過,我尤氏一族在皓兒掌握以後,卻是盡心盡力的輔佐於你,並按照祖上遺訓。將族氏之女嫁你為妻為妾。可我族子孫為何還要成為鬼族異類之身?難道你真的就不能原諒我們嗎?」
聽了尤老爺子話,眾人神色不一地全都看向了李良,有想出言勸慰的,有想知道答案的,還有的則是凝眉思慮,表情冷淡的。畢竟對於尤家之人來說,李良所創造的奇蹟太多太多了。溝通星辰之魂的鎧甲,促進血脈覺醒的丹藥。震懾近千部族的大陣,哪一樣不是傳說,別說是恢復身體了,就是死人復活,只要李良出手,一樣可以辦得到。
可現在,李良居然讓他們永遠變成不倫不類的怪物,只能在夜晚出行,還要靠吸血為生,這不是懲罰,又是什麼?所以尤老爺子才會有此一說。
李良聽聞尤老爺子的話語,又見眾人齊齊地看向自己,僅是咧嘴輕輕一笑,既沒有解釋些什麼,也沒有反駁爭辯,手捂着脖子,輕輕扭了幾下,然後繼續專注地聽着洞口外的情況。
「爺爺,您就別胡亂猜測了,義弟會這麼做,必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尤皓原想開口勸阻尤老爺子的,但見到李良的表情始終平談冷靜,而且在如此質問之下,依舊不理不採,便低頭沉吟了片刻,隨後才說道。
「他們已經着急了,是否服用,你們趕緊決定!」少許時候之後,李良催促的聲音響起。他沒有轉身,依然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洞口,依然是語氣冰冷。
「義弟,我們服下這些丹藥以後,你如何求我們出去?單憑我們這些人,就算恢復了身體和法力,怕也沖不去吧?」尤皓眉頭又皺緊了幾分,想了一下,開口問道。
「先擇是否服用丹藥,再說其他的。」李良回頭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姐夫,這是啥意思呀?」
「妹夫,既然我們是一家人,為何不將全盤計劃告訴我們,卻偏偏讓我們選擇是否服用這丹藥,難道還不信任我們嗎?」
「良兒,我們尤家待你不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
……
李良的這句話,一下子捅了馬蜂窩,本來對此事就有些反感的尤家眾人,馬上七嘴八舌地質問了起來。不過,李良卻像是根本聽不到一般,繼續專注着洞口。
尤皓低頭想了一會,突然臉色大變,不禁瞪圓了眼睛看向李良,喉嚨之中也感覺腥臭滾燙,如果不是反應較快,及時壓了下來,胸中血液則會狂噴而出。
使勁咽了咽湧上來的氣血,急喘幾口粗氣,尤皓神色猙獰,咬牙切齒地說道:「所有人都必須服食『血魔丹』,否則就滾出尤家!」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你沒生病吧?這丹藥有毒呀!它會讓我們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的!」
「皓兒,你為何要做這樣的決定?」
……
尤皓的決定讓尤家眾人大驚失色,急急忙忙地追問了起來,只有一個除外,那就是向來不多言不多語的尤石。聽聞尤皓如此一說,讓他莫名地慌了起來,臉色變得很是蒼白,眼神也開始有意無意地瞄向李良。
注意到尤石的變化,尤皓緩緩地閉起了眼睛,隨後「噗」地一口濃血吐出,手捂胸口良久,才一字一句地冷冷說道:「我即為尤氏家主,就有權力決定尤家的一切,如果哪個敢不服務命令,從此往後就不再是尤家之人。至於為什麼,不怕人變成鬼,就怕心中有鬼!」
尤皓的話語讓尤家眾人一愣,隨即馬上神色憤然地互相打量了起來。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臉色依然慘白的尤石,震撼、憤慨、迷惑。各種表情的交織,直視、冷眼、凝望,各種眼神的匯集。讓本來就有些慌張的尤石,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老三,是你嗎?」
「石頭,你怎麼會做這樣的傻事?」
「三哥。你這是為什麼呀?姐夫對咱們這麼好,為啥你要出賣他?」
「三哥,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時糊塗,害了咱們整個家族呀!哎……」
「三哥,你到底是咋想的?妹夫又給咱們鑄煉磨器。又給種們煉製丹藥,短短十多年的功夫,就將岳狼堡發展壯大為一城之地,還使我們的修為提升了數個層次,他做錯了什麼,你要出賣他?」
……
隨着尤石的神色越變越差,眾人也開始一股腦地言語攻擊起了他,質問、怒罵、責備。連續不斷地對着他開攻。直把他逼得連連後退,但他卻緊咬牙關,一語不發。
見此,尤皓不禁又吐了幾口鮮血,神色也急劇萎靡。因為他知道,尤石越是這樣。越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在他的背後。還有同夥,而且此人應該是尤家的第二代。或者是第一代。
所以,在短暫的緩和過後,尤皓就毫不猶豫地將李良給他的兩顆丹藥服食下去,隨後雙目緊閉,不再過問其他事情,僅是默默地等待藥力發揮作用,等待獸性發作後的神魂迷失。
眾人見到尤皓如此,略一愣神便紛紛效仿,包括已經退到很遠處的尤石,見大家都將丹藥吞下,僅是猶豫了一下,也咬了咬牙,將丹藥吃了下去,然後扶着洞壁慢慢坐下,緊緊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冰冷的夜風習習吹過,讓尤石原本溫暖的身軀有了寒意,朦朧之中有團刺目的火光閃爍,旁邊還有一個佝僂的人影,時不時地向火團里丟着什麼東西。人影身邊有一塊三四尺見方的石碑,其上像是銘刻着什麼字跡,雖然還看不清楚是什麼內容,但那人影卻總是在撫摸,偶爾還會握拳砸幾下。
「爺爺,我們這是在哪兒?其他人呢?那是什麼?」揉揉眼睛,完全清醒過來的尤石,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這裏是密林深處的一塊空地,而那人影的模樣,赫然是自已的爺爺尤老爺子,不禁急忙掙扎着坐起,沙啞地問道。
「走了,都走了,三百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是你的,總歸屬於你,不是你的,強求亦無所用,不怕人變成鬼,就怕心中有鬼,呵呵,呵呵,哈哈……」尤老爺子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神神叨叨地低聲嘀咕着,不過在片刻之後,又莫名地大笑起來。
「走了?爺爺,您不是說李良是逆天之子,必受天妒嗎?我們這麼做是順應天理,為民除害,可大家為什麼要離開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尤石見尤老爺子亦有瘋癲的症狀,語氣更加焦急地問道。
「逆天之子?哼!一個愚蠢的農夫也配為逆天之子?論才智,我五歲開始修煉,十二歲突破控血期,進階融體,四十八歲再度進階,成為離骨修士,其後白手起家,敗百族,搶寶地,僅用三百餘年就築建了『岳狼堡』,成就偌大的家業。」
「論修為,我五度血脈覺醒,現已達到煉嬰巔峰修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入虛成尊指日可待。憑什麼他一來就要我放棄所有,成為他的僕人隨從?憑什麼他就可以得到天賜機緣?他配嗎?」聽聞尤石的話語,尤老爺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手指天空憤然怒喝道。
見此,尤石沒有再追問什麼,而是偏頭看向了那塊石碑,只見其上銘刻着短短的幾句話,便輕聲地讀了出來。「逃避百年,難逃因果輪迴,背叛族氏,只能淪落天涯,是你的,終歸會屬於你,不是你的,強求變無所用。恢復真身,恩怨已了,咫尺天涯,後會無期!」
「爺爺,這,這是什麼意思?大家不要我們了,是嗎?」尤石認得銘刻其上的字體,那是李良最為驕傲的行書,瀟灑飄逸。優美異常,看過之後會有種舒暢的心情,不過其內容卻是字字如刀。句句泣血,不禁讓他緊張了起來,急忙伸手胡亂扯住尤老爺子的衣袖,顫抖地問道。
「哼。當初我就不該救下那三個孽種!還有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麼點小事兒都辦不好,真是廢物!」見他又扯袖子。又拉衣服,語氣也是焦急慌張,尤老爺子抬手將其甩到一邊,猙獰地說道。
「爺爺,您,您這是什麼意思?」尤石聞言心中猛然一顫,有種不好的感覺涌了下來,似乎他真的做錯了什麼。便顫抖地問道。
「爺爺?呵呵。我可不是你們的爺爺,也不敢當你們的爺爺!你們是魘魔大尊的後裔,農祖賜福的氏族,血脈高貴,肉身不朽,又懂得鑄煉之術。怎會認同我這個小小的僕從?」尤老爺子臉上擠出一個輕蔑地笑容,又坐回剛才的位置。冷冷地說道。
隨後,他坐在火堆旁邊。一手往裏面添着柴火,一手輕輕地拂摸着那塊石碑,口中胡亂地嘀咕道:「小翠兒瞧不起我,因為我不是句家人,因為我的血脈太卑微,因為我的身份太低下,不管我有多優秀,多出眾,多賣力氣去討好他們家,可她就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恨!我恨句家人!我恨那個該死的農祖!是他,就是他!所有部族都以嫁他為妻為妾而榮耀,可我呢?我就不配娶妻生子嗎?我到底比他差在哪裏?你看看他那個蠢樣,身懷絕世功法,卻整天只知道研究那些沒用的東西,再不就種地、釀酒、做吃做喝,厚顏無恥地大拍別人馬屁,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我是出賣了他們,我引牟氏大軍平滅了句家,平滅了岳狼山脈五十多個部族,包括我心愛的小翠兒,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這次也是一樣,還是我出賣的他們,怎麼了?我就是不想他得到,我就是想讓他失忘難道,我寧願遭受任何困苦,也不讓他好過!」
「呵呵,句潤那個老不死的,想用『魘魔百匯功』換他們句家少主一條活路,我同意了。不過,我可不傻,放他活路等着他回來復仇嗎?呵呵,我在他身上種下了心魂血咒,百年過後我還是找到了他,也找到了那三個愚蠢之極的孽種!」
「小翠兒,你知道嗎?在那個農祖出現以前,氣運總是籠罩到我這邊的,無論是我引兵滅了他們句家,還是我偶然間得到『魘魔百匯功』,還有斬殺逃亡百年的句氏公子,我都順順利利的走過來了,可那個該死的李良出現以後,所有的一切就全變了,我辛辛苦苦建造的一切,全部化為了烏有,我恨,我恨!」
「農祖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憑什麼可以佔有我的一切?他憑什麼就是對的,而我只能當一個心胸狹窄的罪人?是我救下的那三個孽種!是我給他們找的媳婦!是我讓他們的兒女幸福地活着!這一切都是我賜給他們的!可他們卻因為一個外人的幾句話就敢反駁我,還剝奪了我的一切!」
「小翠兒,我滅殺了他們句氏全族上千口人,他們的後人還得管我叫爹,叫爺爺。我始終在利用他們,觀察他們,參悟他們修煉『魘魔百匯功』的變化,從而不斷提升修為,不斷發展壯大自己,他們卻傻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嘿嘿,你說我聰明不?」
「直到那個李良出現了,那個該天殺的逆天之子出現了,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變了,我的氣運沒有了,我的修為被人超越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都被他給奪走了。天!你為什麼要讓他存在?你不知道他的出現會顛覆你的統治嗎?你為什麼總要佑護他?」
……
尤老爺子的嘀咕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仰天怒吼,神色也由冷淡頹廢,變成了瘋狂猙獰。一旁的尤石,從他錯亂的話語中,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禁慢慢苦笑了起來。
他錯了,而且是一錯再錯。因為反感逆天之子李良出現後的風頭大盛,將自己這個默默無聞之人徹底比下去,所以不願意與李良為伍。其後又誤信尤老爺子的謊言,出賣了李良,同時也出賣了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以及全族之人,最後只能淪落到被拋棄的地步。
看了看已近瘋癲的尤老爺子,尤石虛弱地緩緩走到石碑跟前,閉目思索片刻,然後伏身跪倒,運勁指尖,在另一面銘刻下「罪惡之欲,悔恨終生」八個大字,便將其背起,不顧依然手指天空,殺豬般哇哇亂叫的尤老爺子,向着漆黑的叢林深入走去。
蹣跚的行走之間,他還輕聲嘀咕道:「大哥,我終於明白您所說的男人胸懷是什麼意思了,不過太晚了,我的心裏已經變成了鬼,再也無法堂堂正正地做人,咫尺天涯,後會無期吧……」。其後,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緩緩落下,點滴掉落在黑暗的叢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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