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楠快瘋了……
怎麼可能?!
江俊喆不信,但,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也有了點神采。
想起蔣楠,他的心才有知覺,刺痛的感覺,像針扎。
一股心酸混合着一點委屈,突然很想回去,抱住那個女人,尋求一點安慰。
又羞於見到她。
「咳咳——咳——」又狠狠地抽了幾口煙,他被嗆得低頭咳嗽,那樣子,狼狽又可憐,沈霖淵挑眉。
江俊喆將煙頭按掉,又輕咳了幾下,喉嚨里這才好受了些。
「我暫時不回去。」他淡淡地說道,還是沒改變主意。
沈霖淵眯着深邃的眸子,鎖着對面的江俊喆,「我沒嚇唬你,蔣楠確實快瘋了。我不勸你,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他沒對江俊喆說教,也沒有勸他,希望他能自己領悟。
沈霖淵起了身,江俊喆也緩緩站起。
出了警局,沈霖淵站在外面,一輛黑色賓利在等着他們,江俊喆伸手遮擋了住刺眼的陽光,這裏是美國西部的洛杉磯,他從加州被綁架到了這。
沈霖淵轉身,看着往自己跟前走的,身材比他削瘦,個頭比他還看高的江俊喆。
「知道我弟弟,羅子澈,在哪麼?」江俊喆平靜地問了聲。
沈霖淵點頭,「在醫院,他左手手臂挨了一槍,找到時,傷口已經開始潰爛,差點截肢,現在沒大礙了。」
江俊喆突然有點頭暈、噁心,腦子裏晃過在那房間裏發生的一幕幕。
血肉腐爛的氣味,凌.亂的床.上,他被禁錮着,羅子清像頭飢不擇食的野獸,正玷污着他的身子,羅子澈爬了過來,抱着羅子清的腿,硬生生地把他拉下床,使他躲過了羅子澈的侵犯。
但,噩夢並沒有結束……
肩頭的有力一拍,使得他回神。
「你要不要去看你弟弟?我讓司機送你!」沈霖淵沉聲道,江俊喆點頭,又搖頭。
「我,我自己可以去,你別管我,謝謝。」江俊喆淡然道,說完,那頃上的身影開始移動。
沈霖淵很想上前揍他一頓,這混蛋以前也沒少挨他揍,但,江俊喆現在看起來委實可憐。
遭遇羅子清性.侵了?
聽羅子澈說過,羅子清對江俊喆做過的事,之前沒得逞,後來不知道有沒有得逞,想想也怪瘮人的,想必江俊喆是被噁心到了。
——
江俊喆又失蹤了,沈霖淵找去醫院時,羅子澈說,他沒來過,只給他打過電話。
沈霖淵沒找他,自己先回國了。
虞希見沈霖淵沒把江俊喆帶回來,尤其在聽他說,江俊喆先是被找到又失蹤了,她責備了沈霖淵。
沈霖淵也有點惱火,「我跟你說了,江俊喆他沒事,他只是有點鑽牛角尖,你倒怪起我來了?!怕我隱瞞實情,還是不信我?!」
「你看到他怎麼不把他帶回來?!蔣楠都要瘋了,她肚子裏還懷着孩子呢!」
「他自個兒不想回來,難道我要把他綁回來?!江俊喆也不是小孩,他也為人父了,我可沒閒工夫給他講道理!」沈霖淵慍怒道,氣惱虞希因為江俊喆指責自己。
他不是不想管江俊喆,是覺得,有些道理,不是你講給他他就會明白的,需要他自己去領悟,去冷靜、思考。
虞希擔心的是蔣楠,怕她真的崩潰了,傷了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我不想跟你這個冷血的人講理!我現在就去湖城!」虞希氣憤,說完就去收拾行李。
沈霖淵眯着黑眸,裏頭閃爍着危險的光,哪允許她走,直接上前,霸道地將她摟進懷裏,先嘗嘗味道,再準備吃魚。
虞希雖然不想順從,但,抗拒不了他!
——
虞希找到蔣楠時,她正在南潯的酒吧里,坐在當初第一次來酒吧時的那個位置上,旁若無人地趴着,視線看向吧枱的方向。
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和江俊喆的交集。
「嫂子……」虞希輕輕地喊,聲音因為蔣楠眼眶裏留下的眼淚而止住。
那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一副悲傷欲絕的樣子。
「嫂子,你起來,你不能這樣!我跟你說,阿喆他真的沒事,他已經被找到了!」虞希勸道。
蔣楠回神,看着她,揚起唇角,「那他人呢?他怎麼沒回來?」
虞希苦惱地皺眉,知道蔣楠會這麼問,「阿喆他,在美國的時候,遇到了點小挫折,他心理上需要時間來調整,嫂子,你放心,他真的很快就回來了!他真沒事!」
「希希,你別安慰我了,我已經認命了……」蔣楠呢喃道,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兒。
虞希沒想到,那麼堅強的一個女人,在遭遇挫折的時候,竟然比她還脆弱。
「你認命?認什麼命啊!阿喆本來就沒事,你幹什麼這麼消極啊?!你肚子裏的孩子怎辦?!它要是出問題了,阿喆回來得多傷心啊?!」虞希大聲教訓,這時,虞菁和秦南潯也找來了,他們才聽說江俊喆的事。
「阿喆聯繫過我!」秦南潯走過來,大聲道。
蔣楠立即直起身,雙眼放光地看着秦南潯。
「阿喆昨晚給我來過電話,說是,把我姑媽的骨灰寄來給我了。」
「那他人呢?!」
「蔣楠,你別着急,他沒事,他只想散散心。」
「散心?他有什麼好散心的?為什麼不立即回來?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為什麼不聯繫我?他到底怎麼了?到底什麼意思?還是,你們都是在騙我?」蔣楠激動地問,整個人瘦得快皮包骨頭了。
「你看!南潯哥也這麼說!我們騙你能有什麼好處?!阿喆真的很快就回來了!」虞希又勸道。
蔣楠還是怔忪,腦子很亂,不知道該信誰,她甚至無力思考,雙手扒着頭,「我不信,我只想見到他……我想見到他!我只要他!」
她旁若無人地說着,聲音很大。
她只要江俊喆,就連肚子裏的孩子都無所謂,只想他早點回來!
虞希嘆口氣,氣惱江俊喆不早點回來,即使遇到了再大的挫折,也該先回來,見見蔣楠啊……
蔣楠晚上被他們拉走的,去了秦南潯家裏,他家房間多,虞希也住在那,和蔣楠一間房間,方便照顧她。
「嫂子,再吃一點點,就一口,好不好?」
蔣楠輕輕搖頭,「我要回家,回家……阿喆可能已經回家了……」
「好,回去,不過得明天才能走啊,也許阿喆明天就到家了。」虞希安慰道,滿心無奈,她這樣下去會不會像盧淺悠那樣瘋了,或者失憶了啊?
這一夜,她幾乎沒睡,蔣楠也是,不停地做噩夢,夢見的都是江俊喆出事的畫面。
虞希安慰她,夢是相反的。
——
秦虹的骨灰,第二天就到了,秦南潯領的,暫時放在了秦家的祠堂里。
秦虹和家裏的關係不好,當初和江俊喆的爸爸結婚,沒少遭家裏人反對,後來兩個年輕人都私奔了,生了江俊喆才回來,秦家一直不認這門親。
江俊喆爸爸過世後,秦虹走了之後,秦家想要江俊喆,江爺爺不給,江俊喆六七歲的時候,聽鎮子裏的人八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之後更不回外婆、舅家了,寧願偷錢搶錢,也不要秦家人一分錢。
蔣楠看着婆婆秦虹的骨灰,她苦笑,「您兒子,江俊喆,他從小到大,那麼可憐,您就不保佑他嗎?不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嗎?怎麼還折磨他呢?」
「早知道,我死也要跟他一起去了……他一個人,肯定吃了很多苦,肯定很害怕……」
虞希抹淚,也很欣慰,欣慰的是,江俊喆終於遇到了他人生中,真正的知己,和對的,那個女人。
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蔣楠擔心江俊喆回家了,很快回到了湖城,但,他沒回來。
他們都說他沒事,她不信。
她覺得,江俊喆如果沒出事,肯定會第一時間回來見她的。
——
江俊喆下了飛機,抬腕看了看手錶,出了機場,打車離開。
他身上一部手機都沒有,先是回了南潯,去了酒吧,看到幾個兄弟,他們沖了上來就要抱他,江俊喆卻發瘋似地吼。
「都給我滾開!別碰我!」
「江.哥,怎、怎麼了?」阿志一臉不解,幾個兄弟面面相覷,江俊喆不說話,「誰都別理我,別說我在這,別告訴任何人!」
他冷冷地說,去了後院,阿志他們看到他進了那間小屋。
「我給嫂子打電話!」
「別!江.哥不讓!」
「嫂子都那樣了!」
「現在她要來,路上出事了怎辦,都幾點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阿志擔心精神不正常的蔣楠過來後會出事,阻止其他人。
他去給江俊喆送飯,誰知道,江俊喆瘋了似地把阿志打了一頓,然後,自己跑了。
大家更莫名了。
這兩口子好像都中邪了!
——
深夜,橋上。
蔣楠一個人趴在欄杆上,看着對面燈火璀璨的斜拉鎖大橋,她打的過來的,這裏,好像是她想出來的,和江俊喆的唯一的秘密基地。
可他不在。
她想起了看演唱會那晚,有一個大男孩,默默地陪自己看演唱會,帶她來了這裏,默默地站在她身側,看着她為另一個男人傷心、難過。
「老公……對不起……」蔣楠呢喃,「對不起……我那時候,不該想瞿棟,不該懷念過去……那時候真糊塗,你喜歡我,我都不知道……」
她心疼那個江俊喆,覺得自己很可惡。
「阿喆……你到底,怎樣才能回來?」蔣楠又道,「我愛你……我現在愛的是你……你要是沒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江俊喆!我愛你!你聽到沒有?!回來!」蔣楠突然大吼,聲音很大,雙.腿虛軟,整個人緩緩地,跌坐在了地上,眼淚放肆地流。
牛仔褲、白襯衫,長發凌.亂,一個痛苦至極的女人,正在流淚。
江俊喆以為自己眼花了,以為剛剛是幻聽,呆呆地看着不遠處的女人。
他從沒想過,蔣楠會大聲地說愛他,會為他如此傷心。
他的心揪了起來,縮成了一小團。
大步上前,來到了她的跟前,彎下腰,「老婆……」
一聲老婆,聲音無比沙啞,而蔣楠臉上的淚水更多了,她呆呆地抬起雙眼,看着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模糊俊臉,以為眼花了,晃了晃頭,右手顫抖地撫向他的臉頰。
江俊喆愣了下,捉住了她的手,「怎麼這麼瘦?」
她的臉瘦得,顴骨都要看見了,江俊喆啞聲問,滿眼的疼惜。
「想你……」蔣楠顫聲地答,聲音很小,細如蚊蚋,也嘶啞無比,生怕大點聲,他就沒了,眼淚掉得更洶湧了。
像個快要嚎啕大哭,又極力忍住的小孩,張着嘴,表情壓抑着痛苦。
想他。
江俊喆受寵若驚!
「阿喆……是你嗎?你回來了?」手心傳來溫熱的溫度,蔣楠啞聲地問。
「是我啊,是我!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傷心?」他壓根沒想過,蔣楠會這麼在乎他,這麼地傷心欲絕。
所以,他沒立即回來,他以為,她會依然帶着孩子過得很好。
有沒有他,無所謂。
「我以為,我以為……阿喆!」她顫聲地說,直起上身,雙膝着地,然後,抱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眼淚肆虐,雙手抓着他背上的衣服布料。
江俊喆更加地受寵若驚,手撫摸上她的背,摸.到的都是骨頭。
「你,怎麼瘦成這樣?」
「阿喆,我想你!你剛走我就想了,我怕你出事,我以為你死了……阿喆……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真的!」蔣楠抱緊他,脫口而出,她怕不說出來就沒機會了,聲音顫抖不已。
江俊喆愣着。
蔣楠鬆開他,仍然跪在地上,雙手捧着他的俊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但是,活生生的江俊喆,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阿喆……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你告訴我?」
「不是!我回來了,老婆!」他僵硬地笑着道,捏了捏她的臉頰。
「怎麼這麼瘦?沒吃飯嗎?蔣楠,你還是那個蔣楠麼?」他呢喃,看着骨瘦如柴,滿臉眼淚的蔣楠,難以置信,她會因為自己,這麼傷心。
「阿喆!」蔣楠委屈地喊了聲,又抱住了他。
「阿喆,我懷.孕了,我早就沒吃避.孕藥,我知道你想要孩子,我也還想要一個,我們愛的結晶,所以,悄悄地,想給你一個驚喜的……阿喆……你別離開我……我錯了……我是愛你的……真的……」
她不停地說,好像他真會消失似的。
懷.孕?!
江俊喆大驚,將她從自己懷裏拉開,看向她的肚子。
蔣楠也摸着自己的肚子,傻乎乎地笑着,眼淚還在汩.汩流下。
江俊喆苦笑,看着她還跪着,立即把她拉起,「我們先回家吧……」
他顫聲道,蔣楠立即點頭,「回家……回家……」呢喃兩聲,雙.腿不穩,她靠在了江俊喆懷裏,暈了過去。
「蔣楠?!」江俊喆大驚。
——
他垂着頭,坐在醫院病房裏,蔣楠躺在床.上,睡着了,在打點滴。
醫生說,她營養不良,勞累過度暈倒的,幸好,孩子沒事。
蔣楠愛他,他當然高興。
甚至有想哭出來的衝動,但他是男人。
捉着她的手,朝唇邊靠近,在要擦到自己的唇時,猛地放下她的手,那個變.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股噁心的感覺涌了上來。
江俊喆懊惱地拍了下腦門,心口堵着。
天亮的時候,虞希和秦南潯找來了醫院,江俊喆出了病房,被虞希堵着,「阿喆!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回來?你知不知道,蔣楠這些天是怎麼熬過來的?她想你想得快瘋了,連喃喃都不管了,也不管肚子裏的孩子,不吃不喝不睡的。」
江俊喆點頭,還是有些感動,「我知道了,沒事了,我以後不會亂走。我先回家,給她做點吃的……」
他很平靜。
「阿喆,你到底怎麼了?」虞希覺得他不對勁,江俊喆笑着搖頭,邁開步子。
「你在這,我陪他回去,他的精神狀態,我不放心。」秦南潯對虞希說了聲,追着江俊喆走了。
——
「阿喆?!我的阿喆呢?!他不是回來了?我原來在做夢?他沒回來?!」蔣楠醒來,見江俊喆不在,瘋了般地在病房裏找,赤着雙腳。
虞希攔也攔不住,「蔣楠!他回來了!他回家給你做吃的去了!你冷靜點好嗎?!」她很激動地喊,跺着腳,生怕蔣楠再出事。
還好,病房門口有了動靜。
江俊喆提着一摞飯盒沖了進來,見穿着病服,赤着雙腳,頭髮披散的蔣楠在病房裏亂走,他心驚,醫生說了,她不能再受刺激,情緒不能波動太大。
「老婆!」他喊了聲,蔣楠看到他,咧着嘴笑了,小孩子似地沖了過來,撲進他懷裏。
「老公!」蔣楠啞聲大喊,江俊喆立即摟着她,手裏的飯盒被虞希接過,他右手立即拍着蔣楠的背。
「怎麼下床亂跑?」
「老公,我以為,以為你沒回來,你去哪了?以後不許離開我半步!」蔣楠激動道,有點語無倫次。
江俊喆將她打橫抱起,去往病床邊,他感覺蔣楠離瘋掉,只差一步了。
沒想到,她因為他,會變成這樣。
「我不走,不會走了,你放心!」他誠懇道,將她放在床.上,蔣楠剛坐下,立即抱住他的腰。
緊緊抱着,吸吮他身上的味道。
江俊喆看向虞希,虞希無奈地搖搖頭,悄悄地走了。
蔣楠的理智和冷靜,漸漸地恢復了,能分清現在不是在夢裏,是現實,她鬆開江俊喆,仰着下頜,看着他的俊臉。
江俊喆寵溺地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疼吧?所以,你沒做夢,我真回來了!」
蔣楠呆呆地看着他,「疼……」
眼前的江俊喆,很瘦,很憔悴,雖然精心打扮過,還是器宇軒昂,帥氣不凡……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江俊喆!你既然平安無事,為什麼不給我打個電話?」蔣楠徹底清醒了,從瘋魔的邊緣回來,她有着諸多的不解。
江俊喆有點啞口,他好意思說,因為噁心自己,羞於見到她嗎?
「我,我沒想到你這麼想我,以為,你不想我,所以,就在外面多玩了兩天……」他笑着道,下一瞬,蔣楠的臉色黑了下來,她捉住他的手,張口咬住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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