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緊閉着,上頭正在手術中的燈也一直亮着。
手術室外頭,楊雪顯得十分焦急,正在走廊上不斷來回徘徊着,相比之下,肖慶江卻顯得比較淡定,臉上並沒有出現多大的波瀾。
「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怎麼辦?怎麼辦……」楊雪一邊踱步,一邊叨念着,眼底有淚,卻不敢讓它們滑落。
人們都說,手術室外不能流眼淚,要不然,會不吉利的。
不吉利……一想,心又被揪痛了,很痛很痛,眼淚差點就控制不住滑落下來。
看到她那模樣,肖慶江心裏便開始煩躁了起來,看着她一臉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先坐下來?在這裏晃來晃去,晃得連眼都花了。」
聽到他煩躁不堪的聲音,楊雪嚇了一跳,終於還是停了下來,看着他,臉上依然寫滿了焦慮:「我、我……」
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肖慶江的電話便忽然響了起來。
當看到來電顯示之後,肖慶江心頭一緊,眼底的厭惡一閃即逝,臉上隨即掛上了討好的笑意:「喂,吳先生,你終於回東陵了,外頭玩得可好?那邊……」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很明顯那邊的人已經開口打斷他的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麼,肖慶江有點誠惶誠恐,哪怕人並不在眼前,也連忙哈腰道:「好,好,知道,知道!我馬上就過來,這就過來。」
楊雪面無表情看着他,面對着這樣的肖慶江時,已經開始有點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話。
初相識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他是個意氣風發的有為青年,肖氏在他手裏發展得越來越好,他在東陵商界的地位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在他身邊,巴結他,討好他。
那個時候,他風度翩翩揮金如土,瀟灑迷人到幾乎讓身邊所有女性心醉。
可現在,他連人家的影子都看不到,就開始卑躬屈膝地討好着,這樣的肖慶江,讓她越來越陌生……
掛掉電話之後,肖慶江臉上那討好的笑意頓時掛不住了,臉一垮,回頭看了楊雪一眼,見她竟拿一種類似瞧不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頓時怒道:「什麼眼神?」
楊雪立即收回目光,低垂頭顱不敢說話。
肖慶江還想發飆,但現在根本不是他發作的時候,他趕時間。
又瞥了楊雪一眼,再回頭看一眼那扇依然緊閉的手術室房門,他一臉不耐煩:「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看着她。」
說罷,轉身就要往電梯口走去,根本不理會楊雪是不是願意。
聽到他說要走,楊雪的臉頓時由焦急變成了不安,急忙道:「慶江,湘湘還沒出來,我一個人在這裏會會害怕,你能不能留下來,陪……」
「真以為我不用做事嗎?哪有時間跟你在這裏一直耗下去?」還沒等楊雪把話說完,肖慶江已冷聲打斷了她的話,人不僅沒有停下來,甚至更加快了腳步。
楊雪看着他冰冷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有些事情她自己是清楚的,只是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肖慶江之前對湘湘的態度明顯改變了不少,那也不過是因為慕大少的原因,現在,湘湘這樣……她是不是該慶幸他還願意讓人送她來醫院?
自己的親生女兒,在他眼底到底還是比不上一樁生意重要……
肖慶江轉眼已經走到電梯前,正要伸手去按電梯,卻不想電梯到了他們那一層竟主動停了下來。
他正要抬步進去的時候,便直接碰上了從裏頭出來的名可和北冥夜。
看到他們兩個,肖慶江的腳步立即一收,眼底不知道有些什麼閃過,但閃現得速度很快,旁人根本察覺不到。
「伯父。」看到肖慶江,名可輕輕喚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便急匆匆往楊雪那邊跑了過去。
看着名可走遠的身影,肖慶江完全顧不上搭話,眼前這個高大的年輕男人身上那份屬於王者的尊貴氣息,讓他瞬間回神。
轉身看向北冥夜,肖慶江忙擠出一臉討好的笑意「北冥先生,你……你怎麼來了?我家湘湘她……」
北冥夜眼底沒有他,只有那抹急匆匆奔出去的身影,所以,在肖慶江說話之際,他長腿一邁,人已經越過他向名可走去。
肖慶江微愣,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知道他根本沒聽自己說話,心裏倒也不見憤怒,反倒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
「楊阿姨,湘湘她現在怎麼樣了?怎麼忽然會發生這種事?」看到楊雪,名可忙跑了過去,牽上她的手問道,一臉焦急。
「可可,湘湘她……她……」看到名可,楊雪終於還是忍不住,眼淚從眼角處慢慢滑了出來,聲音也開始哽咽了:「湘湘她……她到現在還沒出來,我真的很擔心,不知道裏頭到底怎麼樣了。」
察覺到自己的眼淚不受控制,楊雪又慌又急,忙不斷抬起衣袖收拾好自己的臉,生怕還有眼淚殘餘在臉上。
不吉利,不能這樣,絕對不能……
看到楊雪這模樣,名可心裏頭雖然也是焦急,但在這一刻她只能儘量壓了下去,握了握楊雪的手,柔聲安撫了起來:「阿姨,你不用擔心,湘湘她會沒事的,不用怕,我在這裏,我們都在。我們會陪着你,等湘湘出來,不用擔心,會好的。」
其實連她都不知道,這話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嗯、嗯,會好的,會好的……」楊雪一邊叨念着,一邊又把眼角處不小心溢出的眼淚拭去。
名可把她扶到走廊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見她一副疲憊到脆弱不堪的模樣,遲疑了下,還是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歇一會。
雖然她和肖家的人真的不熟,也不怎麼喜歡肖家裏頭那些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斷欺負她的湘湘的人,但,楊雪始終是湘湘的媽媽,而且,她縱有千萬般不好,至少還是真心實意關心湘湘的。
反觀肖家其他人,居然兩位少爺為了肖氏的事情正在到處奔走,現在人並不在東陵,但,肖家還有其他人在,可現在,在手術室外等着的卻只有湘湘的父母。
肖慶江剛才也是打算要離開的,名可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不想在意。
整個肖家,大概也真的只有這位將湘湘生下來的母親會在意她的死活,這樣的家,太冷,真的好冷。
兩人都沒有在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楊雪不知道什麼時候看到北冥夜就站在不遠處,心頭一陣緊張過後,她立即主動站了起來,向他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了一點笑意:「北……北冥先生,你也來了?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北冥夜走了過來,但卻不是走向她。
既然她不想坐,那這位置留給她也沒用。
他自顧在名可身邊坐下,將依然心緒不寧的小女人納入懷中,抬頭隨意看了楊雪一眼,他淡淡道:「湘湘是可可最好的朋友,我們過來看看她也是應該。」
楊雪有點局促不安的,雖然他這麼說,但分明聽得出這話沒什麼暖意。
倒是肖慶江聽到他的話之後,一顆心立馬更加愉悅了起來。
朋友,原來北冥先生心裏還把湘湘當朋友來看待,那以後,那丫頭也許還有那麼點價值……
……
漫長的等待,不過是一個小時,卻像是過了很久很久那般。
大概過了一個鐘頭之後,手術室的燈忽然滅了,那扇一直緊鎖的門也被人從裏頭打開。
名可和楊雪立即站起迎了過去,肖慶江不敢妨礙了北冥夜的步伐,只得跟在他們身後。
楊雪看着從裏頭出來的醫生,忙開口問道:「醫生,我……我女兒現在怎麼樣了?」
手術醫生從裏頭走了出來,看了看病曆本,又看着他們,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只是淡淡道:「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我是她的媽媽。」楊雪忙回道。
醫生看着她,一臉歉意:「經過搶救之後,大人沒什麼大礙,等一下再給她做個全身檢查之後,就能將她轉到普通病房。但,很抱歉,對於她肚子裏的孩子,我們已經盡力了。」
孩子……
名可和楊雪不自覺互視了一眼,楊雪轉頭看着醫生,一臉不敢置信:「醫生,你說什麼?什麼孩子?到底什麼意思?」
「病人已經懷孕兩個多月,因為受到激烈的撞擊而導致流產,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的生育情況。」醫生看着她們,臉上依然沒有太多表情:「子宮受損,以後懷孕的幾率也許不會太高,這事還得等病人情緒穩定下來,到時候再做個詳細檢查再看,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
說罷,醫生讓家屬稍等,便轉身向手術室返回。
等醫生進去之後,手術室的門也被再次關上,外頭等着的幾個人卻似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般,尤其是名可和楊雪,兩個人神情呆滯,只愣愣看着緊閉的房門。
「可可,聽到了嗎?醫生說……說湘湘肚子裏的孩子沒了,湘湘……湘湘她居然有懷上兩個月了,她……她……」
說着說着,楊雪腳步一晃,將差點摔在地上,幸虧名可一直在扶着她,才不至於讓她直接摔了下去。
名可扶着她,想要把她扶回到長椅上坐下,但或許是因為自己也被嚇到了,此時雙腳竟完全使不出半點力氣。
北冥夜見狀,跨步來到楊雪的另一側,扶着她,將她們扶回到長椅上坐了下來。
再看他的小女人,同樣是一臉呆滯,他只好默不作聲將她露在懷裏,大掌在她肩頭上輕拍。
孩子沒了……對一個女人來說時間極其殘忍的事情是不是?甚至,以後也許……終生不孕……
名可一張小臉蒼白得如紙一樣,顫抖的手不自覺落在自己小腹上。
肖湘的孩子沒了,那個她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着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她的孩子……
「不會有那樣的一天。」北冥夜用力擁着她,如果她真的害怕,那,他那個復通的手術就永遠不做。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是不是?他只是不知道,不失望,卻不代表着不會絕望。
孩子對女人來說是不是真的這麼重要?
肖慶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裏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也許,是後悔。
肖湘肚子裏居然有個孩子,那這個孩子不用說,一定就是慕子川的。
這麼一想,他真是後悔死了!自己居然逼着她逃到大街,讓她發生意外,連孩子都沒了。
如果孩子還在,還怕慕子川會賴掉麼?就算慕子川不願意承認,等孩子出來,他照樣得要負起這個責任。
做生意的人最注重自己的信譽,試問一個連責任都不願意負的人,誰願意長期與他合作?就算是迫於輿論的壓力,慕子川怎麼也不會對這事不聞不問,也許,到時候還會給他們一大筆封口費。
他們肖氏現在最缺的就是錢,他居然讓這麼一大筆錢白白就飛走了,真是該死!
肖湘也是,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真箇沒用的東西!
抬頭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到,現在正一臉呆滯、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盯着緊閉的手術室大門的慕子川,看他的樣子,明顯已經聽到了醫生剛才所說的話。
肖慶江心頭一喜,如果看到最後一點希望那般,一下子刻意沉了臉,便向他跑了過去,怒道:「你看,這都是你做的好事,我把我女兒交給你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還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孩!現在……現在竟變成這樣!如果當初不是你把她拋棄,她會傷心到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嗎?她不到處跑,孩子會沒了嗎?那是你留在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慕氏慕家大少爺玩了我女兒之後,留下來的種!你說,現在這樣,你要怎麼樣負起這個責任?」
手術室外還有不少其他病人的家屬在等待,聽到「慕氏」、「慕家大少爺」、「孩子」這些事,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瞬間投了過來,不用想都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慕家大少爺玩了人家的女兒,卻又不想負責任,甚至還要拋棄人家,現在,人家連孩子都保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慕大少故意耍手段,將孩子給弄沒的。
想像就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一個個緊盯着這方,瞬間已經將有可能的事情想了千百遍。
慕氏大少爺,那在東陵可是個大人物呢!
慕子川依然愣愣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去反駁,見他這樣,肖慶江便顯得更加理直氣壯了:「你這個不負責的男人,把我家湘湘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把她養大成人,供書教學需要花多少錢……」
慕子川分明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着那扇重新關上的門,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知道這一刻,心不知道被什麼一直在用力揪着,揪得很痛,痛竟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孩子……原來,她肚子裏曾經有過他的孩子,可卻因為他刻意的傷害,孩子現在沒了。
但他從沒想過要真的傷害她,他真的沒想過。
跟着他會更加危險,知道嗎,那個傻丫頭?
你明知道北冥夜已經找上門,明知道那男人的手段是你無法想像的殘忍,還不怕死地貼上來做什麼?
她不怕死,可他……怕她出事,明白嗎?
北冥夜不會因為她是名可的朋友就會好心放過她,那男人有多冷漠,她不會知道,趕她走是為她好,為什麼就是不懂?
可他現在卻想不明白了,從頭到尾,到底是他錯了,還是她太執着?
孩子……沒了,已經沒了……以後也許會終生不孕……
他始終還是真的傷了她,這傷害,也許永遠彌補不了。
對不起……
……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醫生領着兩名小護士推着依然昏睡在病床上的肖湘從裏頭走了出來。
「你們都是病人的家屬嗎?現在麻藥沒有徹底過去,病人還沒醒過來,大概過幾個小時就該能醒過來了。病人如今需要好好休息,陪護的家屬……」
醫生一邊叮囑着名可和楊雪,一邊和護士們一起將病床推進電梯,隨着電梯送到十樓。
大家也都跟上,唯有慕子川一個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是愣愣看着電梯一層一層上去,兩條腿猶如被定下來那般,連半步都邁不出去。
他看到她了,蒼白的臉顯得有幾分浮腫,沒有平時那麼俏麗,但,更讓人心疼。
緊閉的雙目,眉宇間蓄着讓人無法釋然的愁容,孩子的事情她知道了嗎?等她醒來後,該有多痛苦?
看着電梯在十樓停下,慕子川才像是反應過來那般,迅速摁了另一部電梯……
電梯來到十樓停了下來,門打開之後,大家從裏頭出來,跟隨醫生和護士向不遠處的病房走去。
一看那病房,北冥夜便愣了下臉,沉聲道:「讓他們換房間,換個最好的特護病房。」
走在前頭的醫生和護士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一時間還不能認出來這男人是誰,但卻被他淡漠的眼神看到頭皮一陣發麻。
也不等問一下陪在病床邊兩個女家屬,醫生立即和護士打了聲招呼,轉頭又進了電梯,往十二樓的特護病房趕去。
特護病房裏,楊雪和名可正在認真聽醫生的交代,肖慶江卻一直站在一旁,心裏琢磨着這個特護病房的費用。
他以前怎麼說都是個大人物,要不是生病的人是肖湘,換了是他另一個寶貝女兒,區區的特護病房怎麼也不至於住不起。
但,給這丫頭住特護病房,卻顯得有點浪費了。
北冥夜並沒有進門,只是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從兜里取出一根煙,想點,又怕被名可看到之後開始數落他,這裏畢竟是無煙區。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氣管炎的症狀,他有點無奈地抿了下唇,帶着一份說不清是不情願,還是甜蜜負擔的愉悅,走到遠處的角落裏開始抽了起來。
不說話的時候,身上像自帶着一股寒氣那般,讓人完全不敢靠近半分,自成一國。
病房內,兩名護士給肖湘掛上一瓶吊水,之後給她做着些簡單的檢查。
「有什麼情況就按一下床頭的警示鈴,我們會馬上過來給你們處理的,記住,病人剛流了產,身子還很弱,需要好好休息,你們不可以發出太大的聲響。」其中一名護士再次提醒道,臨走還不忘叮囑道:「病人現在等同於在坐月子,不能讓她情緒太激動,月子坐不好,以後輕易會留下後遺症。」
「好,我們知道了,謝謝你,護士小姐。」楊雪忙點着頭,說道。
名可從一旁搬來一隻椅子讓楊雪坐了下去,自己也搬來另外一隻,在楊雪的旁邊坐下,輕輕握上肖湘的手。
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和她家裏人有上交集,卻不想,比她想像的還要可怕。
那個肖家家主肖慶江,她真的懷疑他對湘湘到底有沒有一點點親情。
垂眸看着肖湘蒼白的臉,心裏更加難受了起來,這丫頭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比誰都開朗,她卻一直不知道,原來她的背後,藏了那麼多委屈和眼淚。
一直以來,都被她硬朗愉悅的笑意給騙了。
楊雪只是默默流淚,剛才護士說過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的,這時候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名可坐在那裏陪着她,目光也一直鎖在肖湘的臉上,未曾離開過半分,看到她現在沉睡的模樣,心頭不知道又被什麼狠狠刺了一把,痛得她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肖慶江站在她們身後,臉上並沒有太多難過的情緒,本以為慕子川那傢伙會跟上來的,卻不想他們走的時候,他還站在那裏,連動也沒動過。
就在這個時候,肖慶江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抬頭偷偷看了名可一眼,名可也正好往他這邊看來。
「我、我……我出去接,出去接。」這個時候,不敢得罪這個很明顯讓北冥大總裁疼得不行的小女娃啊!
剛站起來要出門,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直到那人走到她們的病房門口,房間裏的人才看清楚,慕子川。
這下,肖慶江也顧不上還在響的手機了,立即就發難道:「你還嫌害她不夠,你說吧,先這樣,到底要怎麼辦?」
肖慶江是真的打算跟他「說說」現在要怎麼辦的,誰知道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楊雪霍地站了起來,還在不斷抽泣着,人卻已經嚮慕子川撲了過去,怒道:「你個混蛋,居然把我家湘湘害成這樣,你給我滾,快點滾,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你這麼沒人性的傢伙!你滾!湘湘不會想見到你,你以後都別來,你滾!」
肖慶江頓時就懵了,這女人平時連哼聲都不敢,現在,居然敢對慕大少說出這樣的話。
這種話,就是他也不敢說。
更何況,讓他滾了,以後誰來給他們賠償?
這時候的楊雪顯得比誰都激動,真的推着慕子川就要將他推出去,這舉動,弄得肖慶江徹底慌了。
還沒等楊雪罵完,肖慶江便跑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她扯到走廊外,不知道在給她說着些什麼,只看到楊雪一開始還哭着,到後來就只剩下抽泣,不敢再說什麼了。
名可也不管他們,這一家子的人,她實在沒有多少好感,包括楊雪也是。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一樣,比起湘湘,她甚至覺得自己過去的日子也過得不差了,至少,爸爸名敬華是真心實意疼着她的,哪怕不是親生,也和親生女兒一樣在看待。
可湘湘……肖慶江不指望了,就是自己的親生媽媽也指望不上。
她比自己要可憐太多,但卻一直比自己堅強。
一股雖然冰冷,但卻蕭索的氣息在靠近,名可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慕子川。
慕子川面無表情地走到病床邊,垂眸看着依然緊閉雙目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眼底迅速蒙上了一層黯淡,可卻也只是一閃即逝。
名可看不懂他心裏到底在想着什麼,之前明明和湘湘相處得那麼好,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子?
慕子川緩緩坐了下來,也沒說些什麼,只是安安靜靜看着肖湘,臉上沒有多餘的情愫。
北冥夜從外頭走了進來,垂眸看着名可,淡淡道:「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你也餓了吧?」
名可抬頭看着他,知道他的意思,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嗯。」
北冥夜牽上名可的走,舉步便朝外頭走去,走到門外,還主動給他們把房門給關上。
別人家的事情,就算他的小女人有心要管,也管不了太多。
有些事情,還是得要交給當事人自己去解決,哪怕現在這兩個人明顯還解決不了什麼。
名可也不怕慕子川還會說話傷害肖湘,她現在只怕暫時還行不過來,頂多就是讓慕子川看着她昏睡的模樣,自己內疚一下。
走到楊雪和肖慶江身邊,名可柔聲道:「走吧,阿姨,我們先下去餐廳吃個飯,醫生說了湘湘暫時還不會醒來,等吃完了我們再回來看着她。」
不等楊雪說些什麼,肖慶江已搶先道:「好,你們先下去,湘湘就交給我好了,等你們吃完上來,我再下去吃。」
雖然不知道肖慶江又在打什麼主意,但剛剛才被訓了一頓的楊雪不敢多說,不管怎麼說,她還是不敢忤逆肖慶江,尤其湘湘現在又這樣,得罪了他,對她們母女倆沒有任何好處。
看着他們三人離開的背影,肖慶江唇角不自覺勾了起來,笑得邪惡。
見他們進了電梯之後,他轉身就往肖湘所在的那間病房走去。
北冥夜和名可離開之後,病房裏便只剩下慕子川和肖湘兩個人,看着依然在床上昏睡的女人,男人眼神便愈發幽深。
沒有任何語言,也沒有太多的舉動,他只是執起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中,靜靜看着……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肖湘終於是醒過來了,醒來的時候,病房裏只有名可和楊雪在那裏安安靜靜守在一邊。
看到她醒來,楊雪激動地把肖湘右手拿了起來,握在掌心,一臉擔憂:「湘湘,你覺得怎麼樣?現在好點了嗎?」
看到自己的媽媽,肖湘只是目光黯了黯,根本不想理會她。
對上名可的視線,她小聲道:「可可,我……我到底怎麼了?這裏是哪裏?」
因為麻藥的效果,肖湘現在的聲音和體力還沒恢復得過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虛虛的。
「湘湘,你……你今天出車禍了,你不記得了嗎?」名可遲遲疑疑地說着。
「車禍?」肖湘摸了摸自己的頭,頓時皺起了眉,似在回想着些什麼。
名可和楊雪也不打攪,只靜待着她把事情給理順過來。
沉默了片刻,肖湘終於倏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名可,頓時激動得想從床上爬起來。
「湘湘,你現在還不能起來。」見她想要坐起來,名可和楊雪同時嚇了一跳,把她摁回到床上,忙解釋道:「手術才剛做完,你現在還不能亂動。」
名可不說還好,一說,肖湘頓時便覺得頭暈乎乎的,忙躺回到床上。
閉上眼歇了一會,感覺到頭沒那麼暈之後,她才又睜開眼看着名可,急問道:「可可,你……你是不是去見慕子川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有沒有傷害你?」
看到她這種時候還在擔心自己,名可鼻子一酸,卻還是忍着酸澀,佯裝輕快道:「是,我今天去見他了,只是和他聊了聊,沒怎麼樣。醫生說你明天才能下床,現在,先好好歇一會,別再亂說話,也別胡思亂想。」
還好這次車禍不算嚴重,並沒有造成巨大的傷害,只除了……名可眼底一黯,其實不知道她到底清不清楚這事,但她不說,她也不敢亂提起什麼,一切,等她身子好起來再說。
聽她說沒什麼,肖湘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幸虧名可現在沒什麼事,要不然她一定原諒不了自己。
名可是為了自己才去見的慕子川,要是出了意外,那都是她的錯。
遲疑了片刻,她才緩緩道:「沒事……就好。」
說罷,抬起頭看着名可,乾笑了兩聲,之後便又不說話了。
舉動其實很怪異,但名可什麼都不問,肖湘是堅強的,哪怕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是一樣。
她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又或者說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從車禍起她就一直昏迷,手術過程中也沒有清醒過片刻,人直到現在才醒來,她……還不知道吧?
但,名可想到的,其他人未必也這麼想。
肖湘才剛安靜下來,楊雪便忽然想起些什麼,看着肖湘,一臉責備:「怎麼自己懷孕兩個多月,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慕大少之前知不知道這件事的?你有沒有告訴過他?還是說連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懷了身孕的人怎麼還可以這樣粗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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