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耗死我,從這一點來說,他做的就不對。對於他從小經歷的事情,身體裏的毒,所有的一切,你母后都詳細的告訴過我。當然,當時我也只是一個耐心的聽客,並沒有把這些陳年舊事放心裏。但是,現在再回想起來還好我年紀慢慢的大了,記憶卻沒有消退。至少稍微對他動點手腳,足矣讓他痛不欲生。他是不是告訴你,一兩個月就回來?可是現在幾個月過去了?他人呢?慕寒,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想這件事?」
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掐在了淳于越的脖頸上。那手的力度,只是扼制。淳于越知道,這隻手的主人,只要願意,他的脖子早就斷了。可是現在他還活着,還可以艱難的呼吸。
一雙比手掌更為冰冷的眼睛,像是寒夜的星。比這雙眼睛更冷酷的是那精緻小巧殷紅的唇中說出的話,「你早就該死了。卻苟且偷生十五年。當你為了錢,離開我和母后,我和你就沒有任何關係。換句話說,你活着,或者死了,我既不會高興,也不會傷心。因為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路人。如果這輩子,你和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可能我還會感激你。可是,你現在招惹了我,我怎麼會讓你好過?你以為,你拿我師傅來要挾我,我就會幫你做事?可惜你並不知道,我們倆都是寧願死也不會受人牽制的人。所以嘛,如果他死了,我隨他一起死就是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所以,請收起你的僥倖。不好意思,想必你對我師傅下手,也用了不少心思,可惜讓你失望了。」
那雙冰冷的手從淳于越的脖子鬆開,淳于越攤到地上,大口大口呼吸,不住的咳嗽,喘息,像一隻瀕死的狗。
「難道你就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想想自己。」
淳于越終於緩過勁來,盤腿坐直了身子,「我想什麼?」
「我會怎麼殺了你。」
「慕寒,我也不想咱們父女倆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放屁,你嘴巴放乾淨點,誰和你是父女倆。我爹是孫青杉,你算個屁。」
淳于越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個時候再說這件事,全然無意義,「慕寒。如果不是去年端午,你哥哥看着你跳入護城河,不是親眼看着那怪獸出沒。我根本就沒想過,那些傳說是真的。我找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原來就在我自己的宮牆之中。你說可不可笑?後來我為了證實你們到過金屋子,故意露出行蹤。周霽雪還是太在乎你,他生怕你知道我還活着,對你影響太大,所以背着你來見我。因為我知道家族的秘密,幾句話也就確定了你們果真找到了金屋子。可是當我想讓他帶我去金屋子,他太過警覺。後來幾次試探,他除了自己滴水不漏,還把你保護的很好。我沒有辦法才對他下套。你要知道在聰明的人,都有自己的軟肋。他的軟肋就是你。可是我沒想到,他卻不是你的軟肋。」
「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不管你對我師傅做了什麼,告訴我挽救的辦法。我可以留你一條命,長命百歲的活下去。」
「慕寒,你是不是弄反了。今天我叫你哥哥找你來,是為了讓你為我做一件事。而不是如現在這樣,你什麼事都沒做,反而來威脅我。」
「那又如何?你現在也應該明白,你的底牌,對我無用。可是,現在,是你自己把自己送到我手裏,那麼自然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嗎?」淳于越笑了,嘴角臉頰,頓時現出無數的皺紋,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幾十歲,「你覺得你那個木頭哥哥的武功如何?」
「我打不過他。」小七乾淨利落的說。
「我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才沒叫他進來。」
「不得不說,你也有些膽量,明明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敢和我單獨說那些話。不過既然我放了話,自然就有辦法治你。」
「阿彬。」淳于越喚了一聲。
小七眼看着木頭從窗子鑽了進來。站在淳于越的身邊。
淳于越對小七道:「正如你說的,我有膽量單獨和你說那些話,就是因為我太了解你。你看似沒有軟肋,最大的軟肋就是你自負的性格。殺一個人對你來說確實就如切菜一樣簡單。但是,越是弱者你越是不屑動手。」
小七冷哼一聲,「我說了,我既然放了話,自然有辦法治你。你可以摸一摸你脖子後面的椎骨,別怪我沒提醒你,輕輕地摸。」
淳于越將信將疑的,將手剛剛脖頸後面,一陣翻江倒海的巨疼,讓他直接昏死了過去。
木頭將淳于越扶起,快速的點了淳于越身上幾個大穴,小七對木頭道:「這是我雲谷的點穴法,你解不掉的。」
木頭看了小七:「他是父親。怎麼說他都是父親。」
「這個爹,是你的,是你的。和我沒關係。他威脅我,就是活該。」
木頭有些急了,對着小七喊,「快點解穴。」
小七滿不在乎的笑道:「憑什麼?」
木頭又重複:「他是你我父親。」
小七撇撇嘴,「我爹在軍營里睡覺呢,你不知道嗎?」
木頭沒轍,臉紅脖子粗,「父親老了,活不了多久。他只是想看一看那裏。並沒有錯。周霽雪,你那個師傅,像防賊一樣防着父親。那本來就是父親的。不是你,不是我,更不是周霽雪的。」
「所以你們就對我師傅下手?」
「沒有,他沒有。」
「剛剛他自己都承認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他這輩子就想看看那個金屋子。是我背着他去見你師傅,是我背着他對你師傅下了手。因為你師傅說的話太絕情。一切和他沒關係。他有病,最多活不了三個月。那唯一一顆九轉丹,還給你了你。他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你對我師傅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我最多也就是乘其不備的傷他一下,我能做什麼?他現在應該在雲谷養傷。」
「可是,可是,剛剛,他說。」小七林亂了。
「他隨時會死,他對我說,他想在死之前見見你。」
小七完全糊塗了,「可是剛剛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木頭冷冷的問,「他都說了什麼?」
小七寥寥數語,將淳于越說的話對木頭說了一遍。
木頭抱住淳于越神情激動,「她沒有一天把你當親身父親來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淳于越沒有醒來。
小七問,「怎麼?他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
木頭神情悲憤,「你何德何能,為什麼這世上所有人都對你則麼好。他活不久了,想見你。又不想告訴你真話,讓你為他傷心。所以他換了另外一種方式。讓你厭惡他。反正他活不久了,反正他要死了,你無厭惡他,甚至殺了他。他都無所謂,關鍵是,有生之年,他終於見了你。」
「可是,我師傅?還有嘟嘟,還有金屋子?」
「再說一遍,我傷了你師傅,不過傷的並不致命,他一定是怕你擔心,所以悄悄會雲谷療傷。關於怪獸,關於金屋子。那是父親一輩子的願望。我一定會想辦法,讓父親進到進屋子去。你的身上是淳于氏的血,我和父親身上也都是相同的血。你和你師傅既然不想帶路。大不了拼了我這身武功,也要完成父親的心愿。」
小七蹲了下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木頭,「你真的又傷了我師傅一次?」
木頭點頭,「我好好和他說,他不理我。我就找了另外一種辦法讓他理我。」
「他身邊那麼多人,你如何能安然無恙的回到梁州?」
「是的,那些人要殺了我。可是他對那些人說,讓我走。他對他的那些人說,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怪不了別人。」
小七點頭,「沒錯。這是我師傅那個傻蛋幹的事,說的話。不過我不是他。你傷了他,我不管你和我什麼關係,我都要為我師傅報仇。」
木頭伸右手,「這個手就是你的,你要多少拿多少。可是要要先解開父親的穴道。」
小七瞪了一眼木頭,不過還是伸手解開了淳于越的穴道。淳于越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小七,又看了木頭。
木頭說,「我都告訴他了,你就別裝了。」
淳于越嘆了口氣,「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木頭將自己的右手一橫,「來吧。」
小七拔出腰間匕首,就往木頭的手腕上切。
淳于越大驚,「慕寒,你要做什麼?」
小七的手根本沒猶豫,一刀子下去。木頭的臉痛苦的煞白。但是還是給小七深深鞠了一躬,因為小七隻要了他的一根小指。一根小指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小七道:「我回去見我師傅,如果師傅傷的重,我還要來卸了你這條胳膊。」木頭隨隨便便的從衣服上扯下一條布條,將自己的傷口綁好,滿不在乎的說,「好。我哪也不去。給父親送了終,就在這裏等你。」
小七又對淳于越說,「苦肉計演的不錯,我差點就被你騙了。」
淳于越淡淡的嘆了口子,「還是差了點。」
小七明亮的眼睛閃了閃,「我說的是你和木頭一起演的這齣苦肉計。你以為我上當了嗎?你以為你兒子的一截手指,就能換了我的同情心?」
木頭和淳于越互相看了一眼。
小七接着說,「我雖然沒有我師傅那麼聰明,但是我也不笨。至於財寶,至於嘟嘟。至於那些塵封往事,我希望就讓他們繼續塵封下去。你要錢有什麼用?這個衛國天下註定是陳焱的,你要了錢,組建了軍隊,你以為你就能奪回曾經的戴國?失去的已經失去。再也不回不來了。雖然我看的書不多,我也知道,萬事萬物,最終都逃不過時間的洗滌。戴國已經被時間洗刷掉,永遠不會再回來。就如母后的枯骨,再也不可能變回人形一樣。你還要掙扎什麼?十五年前原本你可以和你的妻子和女兒死在一起。一切都回不去了。」
淳于越沒在說什麼。
小七一個人走出了屋子,空氣中雖然依舊漂浮的腐臭的氣味,已經不會再讓她覺得噁心。因為剛剛在那間燃着綠豆大燈火的屋子裏發生的事情遠遠比這空氣中的腐臭讓她覺得噁心千倍萬倍。
她足尖點地,如清風,高高飄蕩在寧靜的夜色里。
幾個縱身,便已躍到了梁州城的城樓之上。
如墨的夜色里,她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完全被黑暗掩埋的那座陌生的宅子,如同那宅子一樣陌生的人。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是曾經的自己。她居然可以如此坦然,鎮定的面對給她生命的人,一個承認傷害了師傅的人。
這一刻,她明白。從自己出生後,曾經的一切,與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她永遠只會是孫慕寒。那個戴國的淳于氏,再也不可能出現在她的姓氏了。過去的已然過去,了斷的已然了斷。那些上輩子的恩仇,一切的一切,瞬間煙消雲散。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一身輕鬆。好像是身上卸下了一個厚重的包袱。
她無事一身輕的提氣,從城牆上縱身一躍。
正當她無比享受着暗夜的涼風帶來的清爽,一雙溫暖的手臂牢牢的環住了她的腰身。半空中帶着幾分霸道,將這纖瘦的小身子骨,禁錮在自己的懷裏,「半夜三更不睡覺,背着我到處亂跑。」
小七的鼻端嗅到那人懷抱中透出淡淡的藥草味,心理頓時疼的一塌糊塗,但是嘴上確實絲毫不饒人,「你個沒良心的,自己一跑就是幾個月,自己不守時還能怪我出來亂跑?」
周霽雪聽着小七嬌嗔的聲音,幾個月的相思,傷痛時的思念,頓時化成了這世間最柔情的水,「小七,我原本想我努力的完成我的使命,將我得到的一切捧在手心送給你,是給你最好的禮物。剛剛我抱住你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你我最珍惜的東西,根本不是我們那些美好的理想。最珍貴的東西,恰恰就是我自己。我對你,你對我,我們倆的情感。」
小七面帶含羞的笑道:「是吧今晚我經歷了一些事。好像也這麼想。什麼都是假的,都是過眼雲煙,只有眼前的人,你我好好的在一起,才是真的,應該珍惜的。」
周霽雪捧着小七的臉,看了又看,眼睛不舍從小七的臉上移開。小七又何嘗不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周霽雪,不舍眨眼。
小七笑道:「師傅啊,我們回雲谷吧。」
周霽雪唇畔揚起,「小七,你師父我,可是星夜兼程,剛剛從雲谷出來。」
小七粉面嬌憨,「你星夜兼程不就是為了來接我?」
周霽雪神情一頓,瞬間樂開了花,「跑死了五匹馬,就是為了儘快見你。」
「那師傅,我們走吧。我覺得這裏已經不再需要我們。」
周霽雪溫婉的笑道:「好。我只是想儘快的見到你。現在見到你了,你說去哪就去哪。」
小七哈哈大笑,「師傅說話可不能騙人。我說去哪就去哪。」
周霽雪道:「君子一言。你說吧,只要咱們家小七高興。」
小七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幾圈,「首先,我要去梁國,葬了我母妃。」
「好。我們就去梁國。」
「然後我們去燕國,幫慕容泓宰了那個太子。」
「好,我們去燕國太子。」
「再然後我們再回梁國,把周崇仁的親爹幹掉。」
「好,聽你的。再然後呢?」
「嗯再然後再然後」小七眼珠子骨碌碌的轉悠。
周霽雪的唇猶如含雪的梅,冰涼沁人印在小七的眉眼上,「傻子,還想什麼。然後當然是回雲谷,把你嫁給我。」
小七銀鈴般的清脆的笑着,「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你那麼想知道再然後嗎?」
「是啊,再然後呢?」
周霽雪將小七一個橫抱抱了起來,嘴角掠着一絲邪笑,「不要什麼再然後了,現在我就帶你去做第一個然後事吧」
小七縮在周霽雪的懷裏,睜大了眼睛好奇的問,「什麼事?第一個然後不應該是帶着我母后回梁國?」
這一刻周霽雪的腦子裏似乎聽見了周皇后最後一聲對他的交待:
「這一生一世,幫我好好照顧她。」
周霽雪底喃,「我會的。你放心去吧。」
小七納悶,「啊?什麼?你和我說什麼?」
周霽雪朗聲大笑,「小七啊,你娘說叫我們今晚就洞房。」
小七瞪了周霽雪一眼,就當周霽雪還想逗小七幾句話時,小七突然把周霽雪緊緊一抱,「其實我想了好久了。雙修到底怎麼修,找個地方快點開始吧。我早就等不及了。」
周霽雪俊美無濤的五官瞬間崩潰,他木訥着聲音問小七,「小七啊,你不應該矜持一下?」
小七咧着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矜持是什麼?快快快,我等不及了。書上的心法我早就被的滾瓜爛熟了,就差實踐了。」
說完輪到小七將周霽雪拖進自己的帳篷,開始幫周霽雪脫衣服。
周霽雪一把拉住自己的衣領,欲說還休,「小七,你這樣是不對的。」
小七嘿嘿嘿的壞笑,「師傅啊,是你說我親娘說叫我們今晚洞房的,怎麼你反悔了?」
周霽雪道:「不是反悔。總之不對。」
小七咧着嘴,又壞笑了兩聲,也不和周霽雪再囉嗦什麼直接將周霽雪推倒,自己壓了上去。
一場小白兔推倒大灰狼的戰鬥就此開始。
當然了,當大灰狼被推倒後,戰鬥格局也就徹底翻轉。連小白兔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被大灰狼扒皮拆骨,被啃食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悽慘結果是如何發生的。
當大灰狼吃飽喝足,哼着小曲,是這樣安慰小白兔的,「這次是小試牛刀,休息休息,一會再戰三百回合。」
小七終於明白自己上當了,上了一個大當,一個人挖了一個好深的一個坑,把她推了進去。而且她這輩子估計是再也爬不上來了。
不過轉念她又一想,神經病才想着爬出去。死也要死在這坑裏。這一輩子,下一輩子,永生永世。
她拉住周霽雪的手,「師傅,永生永世。」
兩個人的交流,已經不需要多半個字的解釋。周霽雪此時也拉住了小七的手,「小七,永生永世。」
十指交纏,永世不離。
全文完
------題外話------
這是一個愛情故事。
我想把這個愛情故事定格在,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關於那些國讎家恨,那些政權更迭的陰謀算計。和這個愛情故事已然沒有太多的關係。
如果有時間,我會儘量的寫一些番外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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