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鷹血箭 第六章妥協

    深夜,哈特靜悄悄地離開聖堂騎士團的宿舍,過程中沒有讓任何守夜的聖堂同僚查覺到,這不單單歸功於哈特過人的本領,在這撒拉爾城中的聖堂分部,相較於前線局勢緊張的分部而言,不管是人力上還是個人意識上都顯得鬆懈許多,但卻唯獨有一個地方顯得與眾不同。

    哈特躲在樹林中側身望向眼前的建築物──神伺院,這座平房中間突兀地聳立着圓柱高塔的奇特建築物乍看之下像是魔法師的象牙塔,實際上卻是聖僧們研究聖術的場所,而現在這座不大建築物竟然有九位聖堂騎士駐守,以三人為一組的方式警戒着周圍。

    哈特皺起了眉頭,眼下的警備層級並非常規,雖然哈特正式成為聖堂騎士的經驗尚淺,但好歹也去過了其他四個分部,從來沒有一個分部會如此看重神伺院,這讓他對於琉亞與那位叫傑什麼的郵差,其說詞的真實性更加信任上幾分。

    不過他暫時沒有辦法再繼續深入探索下去,這三組的巡邏隊都是經驗豐富的聖堂騎士,他們在默契的配合及交叉的視線下簡直毫無死角……如果有個同伴在就好了,哈特不禁這麼想着的同時就瞬間否定這個方案。他不想連累同伴,這次行動如果曝光的話可不會是禁閉幾天這麼簡單的事情,聖堂對於此類的私下調查一向都是嚴懲的,對於內奸的處置更是能夠以殘忍來形容,但是這一類型的調查及質問只有聖堂裁判所的直屬部隊才能夠執行,所以就連跟他感情最好的韋恩布魯都選擇了隱瞞。

    怎麼辦?要直接去質問副隊長嗎?哈特不自覺地抓起了鬢角的發尾,他的直覺認定嵐斯特肯定知道些什麼,但是依那個人的個性,手上沒幾分證據是別想撬開他的嘴巴……就在這時,神伺院的大門突然開啟,裏頭伸出一隻手招呼巡邏的聖堂騎士,一位看起來像是隊長的聖堂騎士在吩咐了幾句後進入了神伺院,裏頭兩人的聲音起初哈特聽不到,但隨着時間的流逝,似乎起了什麼爭執,聲音愈來愈大,但因為隔着門的關係,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話語。

    「你只……不符合……指揮……別以為……不是傭人……」

    「這張……暫時……現在真的是……我……」

    「我只認……只是個……在羅……主教……紅人……囂張……」

    「好……隨便你怎麼……但是……快點把這……」

    「如果……就唯你……」

    正在哈特覺得其中一人的聲音耳熟時那位巡邏隊長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他指揮着五名聖堂騎士一起進入神伺院,不久後六個人分成兩人一組搬出了三個長形木箱,那第一眼讓人聯想到棺材的形狀讓哈特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守衛的聖堂騎士們抬着箱子朝着一旁小徑離開,剩下來的三名聖堂騎士隨即分散開來巡邏着,這樣粗陋的配置雖然不符合規定,但在短時間內的臨時更動上是被允許的。

    哈特認得其中一位聖堂騎士,在上次的協力作戰中了解到他是一個謹慎多疑的男人,發生任何一點事情都會招呼其他聖堂騎士一同確認,這在人手足夠時或許無傷大雅,但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卻是個突破點。

    「聖言.羽。」

    哈特輕聲地對自己施展減輕體重及增加靈活性的聖言術,在確認祝福的力量已經充盈全身隨及念出下一句聖言。

    「聖言.驅魔印。」

    這個聖言術是專門對付不死生物使用的,其作用是會在目標上烙印下聖潔的印記,印記上發出的柔和光芒會讓目標本身及四周的不死生物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傷害。

    哈特將驅魔印施展在稍遠處的樹木,那在夜晚下顯得格外搶眼的光芒在瞬眼就被那位聖堂騎士所捕捉到,他隨即移動到另一位聖堂騎士的旁邊,在片刻的討論後無奈地兩人一同前往。

    哈特抓準時機,在消除印記後從唯獨一人的死角上快步接近神伺院,以帶着祝福的身軀躍上高塔的窗口內後立即捲縮在陰影角落。

    咚!咚!咚!──感受着心臟強而有力的脈動,哈特意識到自身不尋常的緊張,相較於任務中的集體潛行,這位年輕的聖堂騎士還是第一次以私人理由為目的進行單獨潛入計劃。

    「冷靜點,哈特!」

    在撒拉爾城武技大會取得首席地位的聖堂新星正渾身冒着冷汗,右手緊抓着自己的左胸處……就在剛剛進入神伺院的瞬間,哈特想起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嵐斯特,那個陪同他渡過少年成長時期的哥哥。

    為什麼副隊長會在這裏?難不成自從來到撒拉爾城後幾乎每晚不見人影的他都是在神伺院?哈特與韋恩布魯都被嵐斯特好女色的刻板印象所影響,對於他夜不歸的行徑不曾深究過,但想不到嵐斯特會有可能與聖堂內部的派系扯上關係。

    掌管神伺院的正是羅德安烈主教一派,他們與主戰派的聖堂騎士團長伊森在議會上有多次公開的對質,在未來公認會更加劇烈。

    最近一年多來愈來愈多人目擊到魔族的出現,被魔息感染的動物不斷地增加及不祥的預兆傳說一個接一個實現,在因應危機之下,多次聖堂高層會議討論中,伊森團長意欲與魔族發起聖戰,羅德安烈主教則以和平為主旨,希望能夠派遣一支聖堂使團前往魔界與「王」會面,但是追根究底,歷史上,上一位進入魔界的人類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人們,至少在枱面上是連魔界大門都不知道在哪裏,魔界現況中的勢力分佈、生活習慣什麼的更是一概不清楚,就連精心策劃捕捉到的幾名魔族也拷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訊息,也因此聖堂遲遲未定案,甚至開始有了要求聖女艾莉希雅表態的聲音出現。

    哈特對於這類事情的了解也就僅此為止,在養父克里斯的多年教導下的他,下意識地厭惡着這一切,因為不管是哪個派系,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或許只有聖女一派可以信任,但只要她還是「聖女」就接觸不到聖堂權力的核心。

    嵐斯特……副隊長他真的變了嗎?為什麼同樣在克里斯教導下的他們,從什麼時侯開始有這樣的差異?哈特一邊思考一邊摸索着道路前進,在一個交叉口中他注意到了前方不遠處搖晃不定的燭火。

    「這次一定要成功……為了聖堂,為了這個世界……這次一定要成功……為了……」

    哈特很快地隱藏進一旁的倉庫之中,在暗處中看到一位穿着白衣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過去,深厚的黑眼圈及凹陷的雙頰讓人不忍直視,男人的嘴巴不斷念叨着。

    「這次不能失敗……不能失敗……」

    聽着腳步聲漸漸離去,哈特靠在倉庫的門沿上斜眼注視着男人的後頸處,在確認之後雙眼隨之銳利起來。

    「果然……」

    聖僧--後頸上的十字聖烙表示了男人的身份,再加上這可疑的模樣令哈特決定跟蹤下去,在轉過兩個彎道後聖僧進入一個不大的房間,在圓柱形的空間內又擺上一圈以聖火引燃的燈燭,九名身着白色長袍的人圍着的是複雜的巨大聖印及一位幼小的女孩,這無疑的是正在進行着某種儀式。

    男子在踏進這個充滿神秘氣息的空間時只有一個人朝他點頭示意,臉色同男子一般憔悴。

    男子快步填補上圓陣的空缺,他朝地板上昏睡的女孩看了一眼,悶聲悶氣地說道:「之前那個男孩呢?」

    「精神已經到極限了。」

    仍然是那位向他招呼的聖僧回答,其他聖僧一動也不動。

    「可是這類型差那麼一點就能夠成功。」

    「我們是聖堂,與草菅人命的象牙塔不一樣。」

    「就因為總這樣顧東顧西的,所以「我們」才……」

    男子帶着焦慮的話語被另一位聖僧打斷。

    「華倫納,你想偏離神所恩賜的聖道?」

    「……」

    「就定位吧,無論如何,我們已經接近成功了。」

    聖僧原本疲憊的聲音在這一刻透露出一絲興奮,這讓哈特不自覺擔憂了起來。

    隨着華倫納填補上空缺的位置,十名聖僧們開始詠唱起哈特所不知的聖言術,潔白的耀眼光芒以女孩為中心瞬間佔據了房間的個個角落,這是許多高階聖言術起初的神跡,但哈特的資歷仍無法接觸到此類聖言,且聖堂騎士的身份及個人的喜好也都偏向於實戰方面的聖言術。

    就在哈特回憶過去所學的同時,從女孩身上發出的強烈白光驟然熄滅,這一瞬間哈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被發現了?正要邁出步伐逃離時純白明亮的聖術又重新回到女孩的身上,哈特發現到聖僧們的目光仍然緊盯着女孩,在鬆口氣的瞬間又陷入了黑暗之中,然後在一個呼吸的間隔中又恢復了光明,這樣的頻率愈來愈快,光線所照射的範圍也在不斷地縮小中,但這並不代表聖言的力量在減弱,反倒是在隨着不斷濃縮的過程中開始顯得刺目起來,在最後凝聚成一顆幾乎無法直視的光點後,慢慢地溶入進女孩的額頭內……

    聖僧們屏氣凝神注視着女孩,彷佛那幼小的身軀內部住着一位惡魔般。

    一定會發生什麼,就在這不詳的預感出現在哈特內心中的同時,女孩的身體漸漸發出如明月般的柔和光輝,原本緊閉的雙眼及嘴巴在此時張開,從女孩的五官里浮出蒙蒙攏攏如夢幻般的細小顆粒。

    「啊……啊……」

    女孩嬌弱的身軀不自然地顫抖着,舌頭吐出發出痛苦的呢喃,這副讓人不忍的模樣卻沒有任何人去關照,所有聖僧都如痴迷般望着潔白粒子漸漸所組成的光球,光球內若有若無地似乎出現某種光景。

    哈特握緊拳頭,感到一股熱血湧上腦海的他正咬緊牙根制止着自己的魯莽衝動,無謀地闖入儀式中絕對不是個聰明的解決辦法。

    突然一道細微的聲響,哈特警覺地後躍至漆黑的走道中,一個成年男子的身影突然出現並且不知道在什麼時侯就已經站在門的另一側,未點上燭火的走道同樣隱藏着對方的容貌。哈特暗暗吃驚着對方能夠無聲無息接近自己在這個距離的實力,但在短短的時間內這份戒心轉為憤怒,對方毫不在意地走入門口映像出來的光茫之中,熟悉的面容及那看不慣的金色長髮映入眼帘之中,聖堂騎士團第二分隊副隊長的臉上面無表情,豎起的食指筆直地停留在唇前做着噤聲的動作。

    ……

    兩人來到塔內的某一個房間內,這是一個普通的書房,有幾架柜子擺滿了圖書及一張長形木桌跟六把椅子,唯一讓哈特注意幾眼的只有木桌上放置的古老天平。在引領至此的過程中嵐斯特沒有開口,甚至是看哈特一眼,直至進入這個書房內後者才打破了沉默。


    「你一直都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哈特甚至沒有加上任何稱呼。

    嵐斯特仍然背對着哈特,並未正面迎向年輕迷茫的聖堂騎士,在過了一小段沉默後才開口,低沉的語調像是在教訓犯錯的見習騎士。

    「我們聖堂騎士團是上帝之劍,抵抗邪惡的武器是不需要思考的。」

    嵐斯特這一段話是專為聖堂騎士立下的十條戒令之一,雖然不是完全照搬原話,但意義卻是相近的,然而這番早記深深刻印在心中的話語在此時卻激怒了哈特,無法置信的他甚至在瞬間就冒出了青筋。

    「你錯了!養父說過……」

    哈特帶着憤慨的話語還未延燒開來就被一個得意的笑聲打斷。

    「如果我這麼說的話……」嵐斯特轉過身來,臉上帶着平日所見的狡滑笑顏:「小哈特果然會是這副表情呢。」

    哈特呆愣了幾秒鐘,察覺到被戲耍的同時湧上來一陣無力感,嵐斯特還是那個嵐斯特,並沒有因為此時此刻的狀況而轉變為另一種態度,這代表着事情或許並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這麼糟。哈特試圖平息自己無處發泄的怒火,但在深呼吸數次後才體會到自己並不是聖人的事實,只得壓抑着語氣,帶着平板的語調問:

    「這究竟是什麼儀式?」

    哈特急需要真相,在疪護所中傑利歐及琉亞的說詞已經造成了心結。

    「聽說過學者吧?」嵐斯特答非所問,他在旁邊的書架上取走一本厚重的書籍,一邊翻閱一邊說道:「那是花一輩子的時間研究理論及找出實作可行性的人們,他們希冀能夠以寫滿文字的紙片改變這個世界,而在千人之中或許有幾位能夠提出某種實用的可能性,但是在數萬名學者之中僅僅只有一個團體或是一個人能夠發表出邁向下一個時代的理念、發明、體制甚至是魔法。」

    嵐斯特合上手中的書本,隨手將它扔在哈特前的木桌上,封面上手寫着一串文字:「奧術大帝的力量泉源是魔法還是神術?」,這是哈特一輩子都不可能去翻閱的東西,尚未猜測到這個話題用意的他只得繼續以疑惑的眼神注視嵐斯特。

    「象牙塔里的法師就是學者,他們研究魔法、精進魔法、創造魔法……世界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法師公會的人甚至會在駐守地的公佈欄上定時發表象牙塔的新聞,魔法該有的神秘感都被削去了不少,他們也有人專門致力於這樣的工作上。」嵐斯特臉上帶着某種懷念的笑意,似乎想起什麼美好的回憶,他走到了另一個書櫃旁邊,像是尋找什麼一般翻找起了書架:「我有一位法師朋友曾經為我解釋過魔法的本源,說得天花亂墜的,但簡單來說它就是一片爛泥巴,只要擁有資質,任何人都可以隨意踐踏。但是聖術不一樣,它是神所恩賜的原始力量,聖印的模板及聖力的引導方式在創世紀之初便已經烙印在石板上,我們聖堂以此為傳統繼承下來,無論是教會的神術還是騎士團的聖言,諸如守護、加持、治療、戰鬥各式各樣以聖力為根源的招數都記錄在總部的石板上……啊,我想這些小哈特你早就聽過了,不過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現存在世上的所有聖術,仍然還有一半尚未被編譯出來,所以聖僧們的工作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從石板中取出價值的文獻……找到了、找到了,就知道聖僧都是好人,不會騙人。」

    嵐斯特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伸手進去摸索一番,哈特猜測應該是那個儀式的研究資料,但是嵐斯特卻摸出一瓶酒出來。

    「要喝嗎?這可是你剛剛跟蹤的那位華倫納留下來的好東西,我們的關係不需要介意分享。」

    嵐斯特將酒瓶放在桌子上,左手的姆指及食指夾着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小酒杯,他輕輕地搖晃一下,物體間的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哈特的臉上帶着錯愕,無法理解嵐斯特用意的他也沒有心情去碰酒。哈特搖頭明確表達拒絕之意,在稍稍猶豫後說:「據我所知……聖僧從屬的規定是禁酒的。」但是聖堂騎士不在這個範圍內,他們有自己的戒條。

    「正是如此!」嵐斯特打了個響指,像是感概遲鈍的學生終於開竅般:「聖僧不能喝酒,但學者可以,因為現在的他們只是披着神職人員的外皮罷了。」

    嵐斯特緩步移動至哈特的側面。

    「聖僧已經二十七年沒有編譯出一道新的聖術,甚至沒有在石板上研究出任何有建樹的文獻,但是這份工作就是這樣,前人的心血並不代表對下一個未出世的聖術會有幫助,某種程度上還有可能提升難度,所以沒有人會在明面上去質疑,但在私底下的批評聲浪卻已不在少數,聖僧們承擔的壓力很大,不止是從外部的,自詡為學者的他們渴望一個成功,而機會已經在他們的面前了。」

    哈特總算理解嵐斯特想要說什麼,無非就是用廢話組成的蜜糖包里着不願讓自己知道的事實,一瞬的惱怒很快就被發自內心的嘆息所帶過。

    「這所謂的「機會」……與副隊長你有關係吧?」

    嵐斯特面對哈特直率的表情,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過,嘴上仍然掛着那招牌的輕挑笑容。

    「五年前的那個事件,我從朋友的手上拿到的那塊曾經奪去她記憶的菱形晶片,在回到聖堂後意外地發現裏頭所蘊藏的力量不是魔法而是聖術,刻印在核心上的是未出世的古老聖印,亞嵐王子的鍊金術根本就沒有發揮出這個聖印該有的力量。」

    「你當時……沒有呈報上去?」

    儘管帶着些許遲疑,但哈特仍然開口質問。五年前的嵐斯特只不過是如現在的他一般的新人聖堂騎士,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有着類似監督的權力。

    這個問題嵐斯特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緩緩的舉起酒杯,在靜靜地抿了一口酒後才開口說道:「當時的我還年輕。」

    所以才選擇了隱暪啊……嵐斯特與某位主教的關係,以及底下直屬管轄的聖僧---哈特不願意再猜測下去,那是他所厭惡的東西。但是,無論如何,嵐斯特都在一定程度上與自己坦白,幾年來亦師亦兄的他還沒有太大改變。

    「據說歷代聖女都曾經製造出不少「聖跡」,常常施展出奇蹟般的偉大聖術,或許你們應該前去詢問,也或許艾莉希雅大人早已經知道這個聖術。」

    哈特順着話題,善意的提醒一下,但沒想到嵐斯特皺起了眉頭,輕蔑的笑了一聲。

    「聖女?哈哈,那就是個人與聖力結合的產物、女神的代言人,隨手招來的力量是怎麼來的,從古至今她們沒有人能夠說清楚。」

    哈特對嵐斯特剛鬆懈下來的好感瞬間一掃而空,他從沒有直接聽過嵐斯特對於聖女的態度,但身為聖堂騎士榮譽象徵之一的聖女不應該存在質疑才對,就算不論聖女平日廣受好評的所做所為,就憑這位聖女是養父克里斯決定一生所追隨的對象來說,就已經成為了哈特自身的信仰。

    嵐斯特像是沒有察覺到哈特的心情般,兩手抓住後者的雙肩,臉上那令人陌生的狂熱神情令哈特受到些許驚嚇,心臟不自然地加速起來。

    「異界魔族頻繁的現身,古老的預言一一實現,這個時代註定要開始改變,而人類必須奪得先機,這個能夠記載在史書上的新聖術足以讓聖堂立於不敗之地。」嵐斯特進一步抓緊哈特的肩膀:「你想想,魔人身體天生就擁有魔抗性,一般的精神系魔法根本沒有用處,更遑論現今的魔法水平還尚未能夠抽取完整的記憶,只能夠在鎖碎的記憶中抽絲剝繭,弄得一個不好,甚至有喪失神智的風險在,遠不如這個我所發現到以聖力驅使的聖術……」

    「將記憶活生生從腦子裏取出來?這不就是重蹈那位亞嵐斯子修葛羅斯的覆轍嗎?」這不就是傳說中深淵惡魔最擅長的行徑嗎?哈特強忍着後句**的批評,身體退後一步離開嵐斯特的雙掌,略帶激動的他不由自主加大了音量:「副隊長!你的朋友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她不需要知道,也沒有立場能夠得知。」

    嵐斯特毫無猶豫地立刻回答,那淡淡的語調帶給人漠不關心的感覺。

    「那安吉絲怎麼辦!」哈特突然大聲地吼出這句話,嵐斯特此時的態度不禁令他尊循本能並順着這股怒火繼續延燒:「這個聖術還不完善對吧?仍然跟魔法一樣對身體及精神上造成極大的負擔不是嗎?我就不信你對這一切都不知情!」

    哈特知道自己衝動了,這不是對聖堂騎士團第二分隊副隊長的態度,而是視為兄長,五年來注視着那個人的背影拼命獲得自己手中這一切的態度。

    嵐斯特目光游移不定,他一邊以食指敲擊着酒杯一邊上下打量起了哈特,彷佛是在重新定立兩人間的距離。

    「安吉絲是整個儀式迫切需要的人物,不僅僅是因為她半獸人的身體,而是根據情報下,她極有可能見過前一段時間消失蹤影的幾個魔人……」

    嵐斯特出乎哈特意料的沒有詢問他情報的來源,反而是強調起安吉絲在他自己計劃中的重要性,但這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副隊長,這就是你藏在笑臉後的真面目?無論跨過的是什麼,都要站在巨塔之上?」哈特的食指用力指着地板:「在這裏,可是有人像你的朋友一樣,變成不是自己的自己啊!」

    「哈特!」嵐斯特以更大的聲量阻止年輕的聖堂騎士,臉上仍帶着些許和緩,沉穩地說道:「好好聽我說完吧,那幾個人的精神錯亂只是短暫的副作用,很快的就會恢復正常,更何況這點稱不上犧牲的犧牲可是造就了聖術的精進,有無數個聖術在實際上已經受惠了,即將造福全大陸的人民,且根據聖僧們的研究也指出該聖術的安全性,這將會是全世界上最安全的記憶抽取術……再說,你也看到了,聖僧們會注意實驗者的身體及精神的狀況,不會發生不應該出現在聖堂中的事情。試着相信我吧,哈特,我唯獨不想被視為兄弟的你誤解,在這種地方染上污點也不值得不是嗎?」

    嵐斯特在最後吐露了一絲情感,雖然有些弦外之音,但哈特在理智上的確是知道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像這樣質問自己的副隊長,因兩人親人般的關係才讓嵐斯特放下身段,容忍自己的不遜,不過像這樣放任會造成他人……甚至是小孩子痛苦的實驗儀式繼續進行下去,不是他自身的道德觀所能夠輕易接受的事情,但如果從別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一份難得的機會,那為了另外一件帶有某種程度上的私心,並且在來到這裏前就已經預備好的「妥協」的話……

    哈特幾次深呼吸,在重新整理好思緒後才開口說道:「我無法認同副隊長的理念,我心中的正義也沒有這麼複雜,至少在眼前沒有任何人是該犧牲的,只要能夠守護好身邊的人就已經滿足了……但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也開始能夠理解了,如果聖僧們真如你所說的話,只希望你能夠向我保證他們的生命及她該得到的東西。」

    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妥協,但做為一向扮演着兄長角色,看着哈特從聖堂中成長的嵐斯特當然第一時間就意會到這份請求,或許也可以說是一個變相的交易。

    「我會保障你的要求以及力所能及的最好待遇及事後的安排,但關於這裏你所看到的一切……」

    哈特默默地點了頭,害怕自己動搖的他不願再深究下去,這是一個違背真心的理智選擇。安吉絲半獸人的身份及其社會的地位一直都是哈特所牽掛的,因為他遲早會與安吉絲別離,鼠人加上孤兒的身份會讓這無依無靠的可憐小傢伙平白增添不少陰影。

    兩人在確認雙方的底限並達成共同的協議,兩人再商討部份細節後嵐斯特便讓一位塔內的服待人員帶領哈特離開。

    嵐斯特在窗口望向斜下方哈特逐漸離去的身影,清晨的柔和日光灑落在這位被喻為聖堂新星的少年身上,雪國小鎮上失去母親的孩子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成長至自己當年的歲數,在那個時侯四周的景色看起來都是這麼單純,似乎只要有夢想就什麼事情都辦得到……不,哈特應該可以走上自己理想的道路,嵐斯特隱隱這麼覺得,因為少年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那份屬於聖堂騎士的才華也是他所望塵莫及的,這份心結是屬於羨慕還是忌妒,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放棄去思考,也從不會隨便顯露這種情緒。

    「不過……正義啊,可真是說出了令人害羞的名詞呢。」

    嵐斯特臉上神情帶着些許落寞地凝視着木桌上擺放着的古老天平,沉默片刻後他慢慢地將聖堂騎士制式佩戴掛有紫水晶的手環取下來,隨手放置在天平右側小吊環下的掛盤上,天平自然地朝右邊垂去。

    「那可不是能夠隨便掛在嘴邊的簡單東西,小哈特。」

    嵐斯特將口袋中的一枚金幣放置在天平左側的掛盤上,享有盛名的聖堂騎士不會攜帶**,金幣厚實的重量輕而易舉的壓倒過因大量生產需求及美名為實用性考慮下製造的劣質手環。彷佛在譏嘲這理所當然的結果,嵐斯特揶揄般勾起了嘴角,將杯中的白葡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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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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