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
平南縣,縣衙。
縣令倪濤和師爺正在討論潯州府發來的公文,公文里提到:拜上帝教在潯洲府境內蠱惑人心,各縣應嚴加管控,如發現圖謀不軌,立即剿滅。
師爺不由得在心裏感嘆:真是多事之秋,連續幾個月沒下一滴雨,廣西大旱,又出了洋教這檔事。
縣令倪濤對師爺抱怨道;「悔不該讓洋教做大,如今各處都有信洋教的,連府城都聽到他們不安份了,我還聽說他們總是成群結隊向大山里,一去就是四五天。這豈止是圖謀不軌啊,簡直是要準備造反!本來我下個月就要高升到江南,不想多事,洋教的事留給下任知縣,誰知現在就收到這封公函。師爺,你說該怎麼辦。」
師爺習慣的摸着下巴上的三寸鬍鬚,眼珠亂轉,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又暗自埋怨:你收洋教銀子的時候怎麼不叫上我,如今出事了,恐怕是讓我背這個黑鍋吧,咱們好歹也是賓主一場,你不能這樣害我啊!
作為幕僚,又不能不回答,師爺只好敷衍道」那就當沒收到公函,一切如舊。」
知縣搖頭「不行,萬一以後洋教這要造反,那我豈不是要遭株連。」
師爺「不如設個鴻門宴,邀洋教的各位首領到縣衙聚會,理由嗎就說知縣您感謝他們教化百姓。在席間準備毒酒,把他們一網打盡?」
縣令搖了搖頭,否定道「不說他們敢不敢來,萬一真把他們就殺了,其他教民前來要人,平南縣豈不是要大亂,到時你我的人頭不保啊。還是暫時抓點人,敷衍一個月就好。」
師爺一聽不是讓自己做替死鬼,頓時來個精神「大人明鑑,最好還不是我們動手,最近不是常有地主前來告洋教總是和他們作對,就讓他們下手,逮到人之後,立刻關進牢裏,拖延時間,和洋教談判,到時大人已經高升,是殺是留就讓下任知縣決定,這樣又能收銀子,又不惹禍,豈不兩全其美。」
縣令眉開眼笑,連忙許諾「就按師爺說的辦,如果事情順利,少不了師爺你那份銀子。」
花洲山人村,胡以晃家。
李雲中最近快愁死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廣西、湖南又開始大旱,今年收成肯定沒了,老百姓都不願在家等死,朝着旱情較輕,而又不遠的廣西南部行來,流民聽說進入拜上帝教可以吃上飯,拖家帶口的加入。眼看聖庫的糧食越來越少,撐不住幾天了。趕緊停止召人。李雲中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送上門來的信徒,都不要的這種事。
造反還沒準備好,兵器才打造不到千件,作為起義的主力才訓練三千餘人。他們現在都吃不上飯了,每天只能讓他們走走隊列。
胡以晃道:「我去八峒勸我大哥,問他要點糧食。」
眾兄弟都知道胡以晃和胡氏家族的關係並不好,胡以晃的爹叫胡琛,他霸佔的大量山場田地,「手創」的四十八萬斤糧租,人們形容胡琛放債取利的收入是:「每天打開大門口,起碼有一百幾十兩白銀到手。胡琛還親自籌建的幾座青磚瓦屋,由三個年幼的兒子繼承着。胡以晃當時還不滿十歲。後來分家時哥哥欺負胡以晃年少,分給他的遺產最少,胡以晃一怒之下跑到人跡罕至的山人村居住,以示和胡家不相往來。
張遂謀勸了胡以晃「那只是杯水車薪,我來的路上看見一群流民,他們圍住一些高門大戶索要吃食,我們也可以從這些地主家想辦法,他們的存糧一定很多。
商議已定,決定分頭行事。
胡以晃堅持要向他哥哥要糧,先走了。
李雲中,蒙上升,張遂謀三人各帶一些人前去威逼大戶交糧。
張維坤,林大基則留下來處理雜務。
李雲中帶着三十人,趕往縣城北邊的安懷鎮,路上的饑民聽說是向大戶要糧的,都跟了上來,到達安懷鎮上時,人數激增到四五百人,那麼一大群人在李雲中的帶領下,對鎮上高門大戶挨家挨戶的包圍起來,每家都或多或少的從牆壁上投出幾袋糧食,唯獨鎮上朱家一毛不拔,李雲中在外面威脅了好半天,裏面都沒回答。
朱家院內。
一位六十餘歲身穿絲綢衣服,諸根龍頭拐杖的老頭站在屋子裏,旁邊站着幾位男女老少。只聽那老頭怒聲怒氣,右手狠狠得用拐杖敲擊地面,大聲說道:「糧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給他們一次,就給他們賴上了,一粒糧食都不要給那些窮鬼。」說完又轉身看向一位二十餘歲的青年,問道「你姐夫帶的兵什麼時候能到,縣令已經說了,對這些帶頭鬧事的人就抓進大牢。」
那青年答道「外面的流民太多了,就憑姐夫那些團練能頂用嗎。」
老太爺閉上眼睛想了想,對站在外面的管家道「你去對外面流民的頭頭說我請他們進來商議給多少糧食,只要外面的流民沒有人鼓弄,就生不了事。」
這時有下人進來稟告:姑爺已經帶着官兵到了後門。
在外面的李雲中聽見院內請他去商量取糧,也不疑有他,這樣的事他做了好幾次,無非進去討價還價。
當李雲中一進朱家大院,就看見院子裏站滿了官兵,心說要遭,剛要轉身,脖子上就被架了把刀,給綁了起來。
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對旁邊一個人問道「他真的是拜上帝教的頭領。」
那人仔細看了看李雲中,確定道「就是他」
李雲中感嘆:怎麼哪個時代都有帶路黨。
原來身穿官府男子就是朱老太爺女婿,張富貴,是個土匪,外號『大頭羊』被官府招安,賞了個團練的差事,專門為地主官紳們欺壓客家人,有時也隨綠營參加剿滅會黨起義。今次本來只是帶兵給家裏解圍,沒想到逮着李雲中這條大魚。
朱富貴心想:縣裏剛決定要抓幾個拜上帝教的首領,自己就給縣太爺送去,還不重重有賞!
也不想耽誤時間,讓部下強行驅散了門外的流民,就押着李雲中向縣城方向而去。縣衙
縣令倪濤揮手讓兩個要強行讓李雲中跪下的衙役,看着不肯下跪的李雲中,和聲細氣的問道「你是何方人士,為何在我治下宣揚洋教。」
李雲中提心弔膽了老半天,生怕自己會被一刀剁了了事,正想什麼辦法脫身,聽縣令說起洋教,就讓李雲中想起清王朝的官員好像都十分的懼怕洋人。
有了點底氣,學起韋小寶的保命絕招,使勁哈哈大笑起來。
縣令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放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來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慢着,大人你已大禍臨頭了。」李雲中聽說要打屁股,才想起當官的怕的是洋人,不是怕自己,趕緊先聲奪人的喊道。
「哼哼……刁民,你說我為何大禍臨頭,說不出,就重打八十大板。」
「大人,你既然知道我信的是洋教,就應該明白我背後洋人的支持,不瞞你說,每半個月洋大人都會來和我碰頭,聽我匯報,你如今把我關起來,洋大人找不到我,去鬧到什麼兩廣總督府,或是燕京,大人不就大難臨頭了嗎。」李雲中為了唬住縣令,胡編亂造起來。
「哼,洋人會為你二鬼子大動干戈。」縣令底氣不足的問道。他突然想起,兩廣總督確實下過洋人可以自由傳教,地方官府不得阻攔的命令。萬一真要有洋人去鬧……。
李雲中突然從嘴裏冒出了幾句英語,堂上眾人聽得一頭霧水。
縣令旁邊的師爺突然說道「這是洋人說的話。」
李雲中看了師爺一眼,說道「沒想到師爺還懂得洋人語言,不錯我剛才說的就是洋大人教我的話。」
師爺朝縣令點了點頭,縣令小聲說道「他背後就算真有洋人撐腰,我要是放了他吧,豈不是要傳出畏懼洋人的名聲」
其實清朝的官員在二次鴉片戰爭之前,並不是懼怕洋人,而是不想和洋人打交道。和洋人處的好就是通洋,處理的不好,得罪了他們,像林則徐等人,不但官位不保,還要被流放。當時在官場上凡是關于洋人的一種處理方法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師爺想了一會,說「不如把他,暫且收押,明曰將潯洲府,讓上官處理?」
縣令點頭稱妙,他估摸着調令已經從吏部下來,不怕得罪頂頭上司了,洋人到時來要人,自己只要往知府頭上一推就完事了。
「來人,把犯人關進大牢,明曰押往潯洲處斬。」縣令鐵了心不能讓自己傳出畏懼洋人的閒話,『代替』知府做了決定,至於知府大人是『斬』還是『不斬』他就不管了。
李雲中被處斬兩個字嚇到了,還沒緩過神來就被押到縣衙右邊的大牢裏了。
李雲中傻傻的問了正在所牢門的獄卒:「大哥,處斬是什麼意思」
「處斬,哈哈處斬當然就是砍頭了。」獄卒鎖上牢門,拽了拽鎖,離開了。
「不會的,我剛穿越過來,受了那多苦,福還沒享就要被砍頭?」李雲中失神小聲念叨起來。
「先生,你這麼也被抓進來了。」這時旁邊一個五十餘歲的男子看着李雲中問道。
「你是,恩?你們不是思旺鎮的那兩個小乞丐?」李雲中沒認出他,到認出跟他關在一起的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他們整天跟在老乞丐錢多的身後晃悠。
那漢子答道:「俺叫曾水源,在思旺鎮,還是先生讓俺當連長的。」
「不錯,就是你,力氣很大的那個。」李雲中見他胳膊比自己大腿還粗,古銅色的肌肉像要從皮膚里撐出來一般。
「俺叫黃金」,「俺叫白銀」那兩個小孩一前一後的說道。
「低俗,這是誰給你們取的名字。」李雲中笑道。
「爺爺取的。」兩個小孩不明白,那麼好聽的名字怎麼變得低俗了。
「你們這樣說出去會被人家笑話的,我想想,你們長大一定要能文能武,你就叫黃金文,你呢,叫白銀武。」李雲中對這兩個小孩說道。
又想明曰就要被砍頭了,怎麼還有心思起名字,自己對砍頭卻一點也不畏懼。搖了搖頭,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眾人見李雲中躺在地上休息起來,也就不敢打攪他,繼續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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