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亞東無力躺在床上,在五中所發生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淚水又不自覺地流出來。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響起,一位中年婦女和小女孩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你終於醒了。」
陳亞東止住淚水想坐起來,但一動牽動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疼得他直咧嘴。
中年婦女見狀,急忙說:「別亂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
陳亞東嘆口氣,低聲問道:「請問,我昏迷了多久?」
「兩天了。」
兩天?!這麼久!想來五中報名已經截止了吧。五中。。。陳亞東又想起那三個怪胎,淚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邊打轉。
「哥哥,你怎麼了?」小女孩拉着媽媽的手好奇問道。
中年婦女拍拍小女孩的腦袋說:「笑笑,去把雞湯給哥哥熱一下抬過來。」
「好」
看着小女孩走後,中年婦女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亞東」
「你那天怎麼會暈倒在馬路邊?」
聞言,陳亞東淚水終於又流了出來,順着他的臉龐滑落,他咬住自己的嘴唇,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無聲的哭泣更讓人心碎,中年婦女猜想這青年身上肯定發生了傷心事,緩緩說:「有什麼困難你可以告訴阿姨,眼淚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陳亞東滿腦子都是縮在五中牆角的畫面。一種無力感由然而生,仿佛身處在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中。。。他看着中年婦女的眼睛,那眼神似水,溫情無比。又好似火,可融化世上的一切冰山。
不知從哪裏生出的感覺,一種信任,對中年婦女的信任。給陳亞東看到了一絲希望,猶如在大海正前方出現了一座。
「我家住在 xk 鄉……」
陳亞東眼含淚水,斷斷續續地從自己的家庭情況說起,一直到五中報名被人欺負。中年婦女認真聽完,良久,才嘆口氣說:「這世道治安真是越來越亂了。」隨後對陳亞東說:「亞東,其他的事你就先不要考慮了,養好傷再說。」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總想保護這個男孩。
「可。。。」
「少說話,」中年婦女打斷他「把這裏當自己家裏,養好傷才是最重要的。」
陳亞東心裏一酸,淚滴更大了。
他傷的的確很重,全身上下傷口十幾處,大多都腫起來了。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兒力氣,就別說是下床走路了。他不敢打電話回家,怕媽媽傷心難過。
而他在這個陌生的家,一待就是數十天。對它也有一些了解。戶主姓趙處名耀祖,陳亞東沒見過,聽說上一家鄉鎮銀行的行長,最近出差了。救他回來的婦女叫李芳。是一名醫生,在市醫院工作。下班回家後等一件事就是去看陳亞東,對他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就像是他的親父母一般。
躺在床上的這些天,陳亞東無時無刻不在想自己的未來該怎麼去面對,尋死的念頭也不是一次兩次。那或許是一種解脫。但是他不甘心,大仇不報,死也不會瞑目的。
陪伴陳亞東最多的,當屬那小女孩趙笑奕了,六年級畢業,剛上初一。聽說她還有個哥哥,外出留學了。
剛開始時,「你叫什麼?」
。。。「哪兒來的?」。。。「你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你要玩什麼,我給你拿。」。。。「要喝水嗎?」。。。「。。。」陳亞東始終保持沉默。
後來,「我扶你出去曬曬太陽吧。」。。。「你真沉得住氣啊!」。。。「別那麼無語好不好?」
陳亞東還是一言不發。
「好吧,我被你的無語打敗了。」。。。
陳亞東的傷漸漸痊癒了,有一天,終於說道:「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哇!太陽打西邊出來啦。陳亞東也說話嘍。」
陳亞東面無表情,「當我沒說。」
「喂,別那么小氣嘛,要去哪兒?」
「五中。」
陳亞東的傷心地,能息事寧人自認倒霉那就不是陳亞東了。
趙家別墅到五中並不遠,而且還是順公路,二十分鐘就到了。
再次站在五中大門前,看着進進出出的同學,陳亞東心中說不出的感覺,他們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傷痛,自己一定要十倍地償還。
趙奕笑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左右瞧瞧,然後對陳亞東說:「走,我請你喝奶茶。」
陳亞東從小就沒見過奶茶吧,更別說是喝奶茶了,一言不發地跟在趙奕笑身後。
奶茶吧內播放着輕揚的音樂,陳亞東小心翼翼,而趙奕笑旁若無人地走到窗邊的座位上坐下來。不一會兒,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走上來,遞上清單問:「兩位要喝點兒什麼?」
趙奕笑翻來翻去看了看說:「一杯布丁奶茶。」隨後把單子給陳亞東。後者接過一瞧,頓時嚇一跳,那上面的標價最少也是十五塊一杯。看了老半天,才說道:「一杯可樂,謝謝。」
「請稍等。」
不一會兒,那女孩兒就抬上兩杯奶茶和一張收據「二十五塊。」
趙奕笑付了錢,順便道了聲謝。陳亞東邊喝着可樂,目光不時掃過外面的街道。
「你在看什麼?」趙奕笑問。
陳亞東回過神來,淡淡地說道:「沒什麼。」
趙奕笑嘟着小嘴說:「看得那麼出神,是不是瞄上了哪個美女?」
「是帥哥。」
「哪兒?」趙奕笑急忙向外看。陳亞東鄙夷道:「花痴。」
「哇,還你眼光還真不錯耶。」
陳亞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她還真看見了,聽見趙奕笑的讚嘆,陳亞東也扭頭一瞧,雙眼頓是一直。趙奕笑看到的人他居然認識,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正是十三中的老大肖天陽,沒想到他也來這兒了。
說來也巧,他和同學也打算來喝奶茶,走進門後,他身邊的一青年說:「陽哥,那小子一直盯着你看。」
肖天陽偏沒一瞧,樂呵呵地向陳亞東走來,邊說道:「陳同學,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
陳亞東回以一笑,的確是沒想到。說實話,他並不喜歡混混兒,尤其是經歷五中的遭遇後,更可說是厭惡痛絕。但是,能在異地碰上一個認識的人,即使是曾經的敵人,內心中也能找到一絲歸屬感。
「原來你們認識啊!」趙奕笑說道。
「額。。。」
「算得上半個熟人。」肖天陽笑說道,邊坐了下來。「不介意吧?」
「當然。」陳亞東說。
趙奕笑問:「什麼叫半個熟人?」
肖天陽和陳亞東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陳亞東說:「就是,半生不熟。」
「還是不懂。」
「呵呵,她是你妹妹?」肖天陽問。
「額。。。」陳亞東看看趙奕笑,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趙奕笑落落大方說:「是,我叫趙奕笑。」
「陳,趙,怕不是同一個字吧。」
「乾妹妹。」陳亞東說。
「哦,」肖天陽扯開話題問陳亞東說:「你成績應該不錯,怎麼來這兒了?」
陳亞東無奈苦笑道:「一言難盡。」
「你在幾班?」
陳亞東笑容一僵,淡淡說道:「我還沒報名。」
肖天陽沒有忽視陳亞東表情的變化,疑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陳亞東臉色恢復正常,微笑道:「沒什麼。」
肖天陽看在眼裏,陳亞東只是不想說而已,自己和他又不是很熟,不好再追問下去,說道:「有什麼困難我能幫忙的,可以告訴我,如果在四中有人找你麻煩,可以打電話叫我。」
「謝了」陳亞東百分百相信,只要有肖天陽在,打架肯定是少不了的。
趙奕笑看兩人聊天,獨自去吧枱買了幾杯奶茶,拿回來。當他放到肖天陽面前時,後者含笑接過說:「謝謝。」
陳亞東突然想到什麼,問道:「肖同學,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四中的三個混混?」
肖天陽喝一口奶茶,聽過陳亞東的問題,笑道:「四中,這裏可算是混混的集中營,你說的這種人遍地都是。」
陳亞東想了想說:「一個綠頭髮,一個紅頭髮和一個黃頭髮。」
「是他們?!」陳亞東剛說完,肖天陽面色出現少許凝重問:「你認識他們?」
「他們叫什麼?」
「黃毛叫袁宏,綠毛叫袁淵,紅毛叫陳霸。他們都是上一屆的了,陳霸他舅舅是四中的校長,他們三人可算是四中的小皇帝,不瞞你說,我最近和他他有點兒小摩擦。怎麼突然問起他們?」
難怪那三人敢在學校那麼放肆,原來是有後台。但他們的行徑已經超出了容忍的範疇,和搶劫犯無異。
陳亞東搖搖頭說:「沒什麼,隨便問問。」肖天陽說得好聽,但他會不會真心幫助自己還不好說,即使他是真心的,陳亞東還不想去欠一個半陌生人的人情。
肖天陽自然是不知道陳亞東在想什麼,但多少能猜到些。他也不點破,聰明地選擇沒有再問下去。正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他歉意一笑,拿出手機,接通。
「喂,什麼事?」
陳亞東聽不清電話里講了什麼,但見肖天陽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猜想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別慌張,我馬上過來。」掛斷電話後,肖天陽無無說:「剛說到袁宏他們,麻煩就來了。」
「陽哥,發生什麼事了?」同肖天陽一起的幾個同學問。
「阿豪在學校後山和袁宏的人扛上了。」
「啊,那我們趕緊過去吧」幾人站起身說。
肖天陽也站起來,對陳亞東說:「我號碼你記一個吧,有事找我。」
陳亞東看看趙奕笑,把號碼存在了她手機上,隨後,肖天陽風風火火地趕去學校。
「袁宏他們就是欺負你的人吧?」趙奕笑問。
陳亞東沒有回答,轉移話題說:「我們該回去了。」說完,站起身來。
「就這麼回去了?」趙奕笑站起來問,冒似陳亞東到五中後什麼也沒做吧。
「如果你打算在這兒安家,可以選擇留下來。」
陳亞東這次前來只是想認認路而已,並沒有其他打算。即使有,他也不可能讓趙奕笑知道。
回到家後,趙奕笑先把電視打開,然後倒在沙發上看動畫。陳亞東默不作聲走進廚房,打算做菜。
廚房的空間不算大,但鍋碗瓢盆,櫥窗,電爐,煤氣爐,油煙機,還有放新鮮蔬菜的冰箱等一應俱全。
正當陳亞東挽起袖口,準備洗菜時,趙奕笑走進來問:「你要做什麼?別告訴我你打算作菜!」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你傷還沒好,去休息,我來」
說着,奪過陳亞東手中的白菜。
「沒事的,都已經好了。」
「讓你去休息啦,聽話。」趙奕笑隨手把菜放在桌上,接着把陳亞東推出廚房。
陳亞東不是一個善於言表的人,趙家對他的照顧只能看在眼裏,保存在內心深處。深吸口氣,他說道:「好吧,我就站在這兒。」也許這樣,他自覺得能好受些。
「隨便你,但不可以越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