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命令之後,布萊克爵士和希雷爾紛紛告退,房間裏只剩下了愛德華和小古德溫兩個人。疲憊的侍從坐在那兒,等待着愛德華再吩咐他什麼。
「你這次做的很好……我不是在誇獎你,而是真的想要這麼說。」愛德華一邊講着,一邊從旁邊的茶几上拿起一壺梨子酒和兩隻杯子:「至少這一次你證明了自己,沒有逃跑也沒有腦袋一熱,準備帶着一船的人毫無價值的死去,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能做什麼,這一點相當難得可貴。」
說着,愛德華將面前的兩隻杯子倒滿了酒,有些惶恐的小古德溫看着愛德華主動把杯子端到了自己面前,趕緊接了過來:「您、您真是太客氣了,根本用不着……」
「上一次我在證明了自己之後,首席騎士長蓋約·瓦倫斯為我倒了一杯上等的葡萄酒,表彰我對騎士團的忠誠。」愛德華也端起了杯子,頗有些玩味的笑了笑:「而今天你也證明了自己,雖然沒有葡萄酒。」
「我只是覺得只有這麼做才是對的。」小古德溫吞咽着口水,目光灼灼的和愛德華對視着:「我想向您證明我的忠誠,並且願意永遠追隨您。」
「保持你的忠誠和能力,就永遠在我這兒擁有一席之地。」愛德華笑了笑,輕輕地和小侍從碰了碰杯子:「現在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應該非常適合發揮你的特長。」
「雖然這一天都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恐怕現在萊昂納多爵士和遠征軍還沒有預料到奧托維克家族的軍隊竟然會瞞天過海。十幾艘船組成的艦隊,恐怕不會少於三千人,將近一個軍團的兵力,已經足以左右戰局了——雖然我從不做無意義的猜測,但是必須承認如果獨自迎戰,號角堡被攻破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他們擁有十倍於我們的兵力——三百人和三千人的差距,遠遠比一個人對十個人要大。」愛德華喝了一口:「我們只有一艘船,我需要你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萊昂納多爵士,信我也寫好了,你只要交給他就行——務必要確保他本人收到。」
小古德溫默默的捧着酒杯喝着,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和愛德華對視着,肩膀還在輕微的顫抖着,房間內一片寂靜。
「你不願意?」
「不,我是您的侍從,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絕對不會違背的。」小古德溫有些顫巍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只有這一次,希望您可以讓別人去負責這個重要的使命——作為您的侍從雖然我很沒用,但也請您讓我在這種時候能夠和您並肩戰鬥。」
「我在聖樹騎士團的白底黑樹旗和光輝十字面前向您宣誓效忠,請您讓我遵守自己的誓言,能夠在這樣的時刻在您的身旁戰鬥——哪怕是最苦最累的活兒我也願意干,但請別讓我覺得自己像個逃兵,只能看着您去戰鬥!」
「你可能會死。」愛德華輕輕的把杯子放下,微笑着搖了搖頭:「但我們早晚都會死——只有這件事情沒得選,其它的都應該可以。」
「這麼說您答應了?!」小古德溫有些意外的笑了笑:「我原本還以為您會直接……對不起,我知道我一直都不算是個稱職的侍從。」
「但是現在夠聰明了,至於夠不夠勇敢和厲害,繼續證明自己吧。」愛德華若有若無的笑了笑:「你知道這次進攻號角堡的人是誰嗎?」
「聽說過一些,在多米尼克做生意的商人沒有不知道璨星城的『紫帆』僱傭兵團的,這一代的首領據說還是奧托維克家族的一個私生子,因為沒有在魔法方面的才能又不受重視,選擇了成為僱傭兵。」小古德溫點了點頭,有些驚懼的說道:「在來的時候,我看到他們的旗艦了,掛着紫色的風帆。」
連旗艦也已經離開了,那麼東線荷南家族和另外幾個城邦的海軍恐怕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但是到現在也沒有向遠征軍送來情報,亦或者趁機圍攻已經沒有了首領的僱傭團,仿佛依舊是一切正常,好像瞎子似的繼續對峙着。
「也就是說在東線和璨星城對峙的幾個城邦也只是裝裝樣子,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反抗奧托維克家族——估計是在等待看誰會成為贏家,非常理智的選擇。」愛德華點了點頭:「我們從開始就不應該指望這群牆頭草能有什麼『忠誠』的表現。」
………………晚餐的時間,整個三百多名士兵們在城堡的庭院內聚餐——寬敞的院子裏粗糙的長桌和條椅上,擺滿了麵包、鹹肉還有熱湯和酒水,儘管都是些粗糙的食物,但是這些大頭兵們本來也不是什麼挑剔的食客,盡情的享用着熱乎乎的晚飯。
推開內堡的大門,在看到所有人都坐下之後愛德華才走了出來,所有的士兵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湯盤和麵包,一聲不吭的看着這位副將大人站在自己的位子上,寬敞的庭院內只有呼呼的風聲還在不停的迴響着。
愛德華沒有任何打算廢話的意思——坐在這兒的全部都是一群久經戰陣的老兵,不像那些需要鼓動和狂熱才能激起士氣的傢伙:「在座的弟兄們,我在來之前就已經告訴過你們所有人,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而現在是時候了。」
「整整一個軍團的多米尼克人正在朝着這座城堡趕來——事實上如果他們願意,就在今晚恐怕已經在外面了,但是這群渣滓打定主意要讓我們在恐懼和害怕當中,戰戰兢兢的等着他們上門,讓我們自己被自己嚇死。」
愛德華輕笑了一聲,把自己的餐刀擲在了桌子上,木頭的刀柄不停的搖晃着發出「嗡嗡」的響聲:「你們可能有不少人覺得耳熟,沒錯——因為南方的莊稼漢都喜歡在田裏面插個稻草人,碰巧我也是個南方的莊稼漢。」
士兵們鬨笑着,看到愛德華手在半空中按了幾下才停下來:「明天之後,城堡里所有人都必須做好準備,在萊昂納多大人派出援軍之前,亦或者璨星城陷落之日——我們都必須堅守住這座號角堡。我們的物資儲備可以堅持兩個月之久,但是號角堡不可能抵抗兩個月的圍攻,我相信你們也明白。」
「也許只要七天,這些餐桌前就會少一半的人;也許用不了半個月,我們甚至都用不着生火做飯了,剩下的活人一輩子都用不完的地步。」愛德華端起酒杯然後喝了一口:「所以趁着我們還能喝到吃到,大家就儘量多吃一些吧——星空神國當中,可不會有哪位天使願意像我們這幫人一樣,陪大家喝酒了。」
說完,愛德華慢慢坐了下來,黑色的眸子卻始終沒有從整個宴會的現場離開。沒有歡呼聲也沒有誓死殺敵的賭咒聲,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端起杯子喝酒的大頭兵們滿嘴冒油的大口喝着熱湯,餐桌上到處都是刀叉和砸吧嘴的嘈雜聲,一個個大笑着談論女人和自己遇上的倒霉事或者得意事,紛亂的簡直不像是快要大難臨頭的模樣。
但這才是愛德華想要的結果——最好的想法就是不要想,尤其是對於一支軍隊而言,用不着去想自己會不會死,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安安穩穩的吃飽飯,磨亮自己的長矛和短劍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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