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時代 第十三章商人
「古德里安家會相信嗎？」瑞仁在心中暗自這樣問自己。
事實上，據瑞仁所知，內里提曼家族的確有這樣一個計劃，雖然這個計劃的細節瑞仁並不知情，但有一點瑞仁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內里提曼家族並不是真心愿意與古德里安家族合作！而今天自己到來也只是以這個對財政上出了問題的古德里安家族擁有幾乎無法抵擋的吸引力的計劃來取信於古德里安家族。
那份所謂的計劃書或許對內里提曼家族來說是真的，但是對於古德里安家族來說僅僅是一個餌而已，一個釣大魚的餌。
瑞仁相信：要內里提曼家族與古德里安家族合作要比相反來說要難得多，這本來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要知道，在內里提曼家族的子孫的心目中，古德里安家族同樣也不是一個神聖的家族。他們從小就被教導：古德里安家族是一個最最邪惡的家族，他們是光明中的黑暗，他們是我們家族的死敵，我們的目標就是打敗他們……不惜以任何手段！
而證明這個家族骯髒的最重要的證據就是他們的第一代家祖，莫爾·古德里安，這個為了魔晶石而不惜屠殺千千萬萬北方野蠻人的劊子手。而他的不擇手段和無恥背叛也是當年強盛的雅西帝國突然覆滅的罪魁禍首。
這些都不是有着雅西帝國最尊貴血脈的內里提曼家族子孫可以原諒的！我們永遠不會原諒莫爾·古德里安這個魔鬼以及他的魔鬼家族。他們的血管里流着魔鬼骯髒的血液，他們的身上散發着魔鬼腐爛的氣味，這個擁有邪惡化身的家族一定會被最終消滅。
身為內里提曼家族子孫的瑞仁同樣也從小接受這種幾乎帶有一些宗教煽動色彩的說教。曾幾何時，他也是堅定無比地相信這時看起來覺得無比可笑的說法。甚至到了此刻，瑞仁都在心底深處對這個古德里安家族不抱好感，這些說教仍舊在不知不覺中影響着他。如果內里提曼家族教育是想達到這個目的，那麼可以毫無疑問地說，他們做的非常成功。
不過，現在的瑞仁對內里提曼家族某些言語還是相當的懷疑。
比如現在眼前這位古德里安小姐身上那散發出來的好聞的有點甜甜膩膩的氣味，這就與魔鬼身上那腐爛的氣味有很大的區別，雖然瑞仁也同樣沒有聞到過魔鬼身上是什麼氣味。
「也許魔鬼也有不一樣氣味的！」瑞仁心裏說道。
「跟我一起，你很難過嗎？」娜琳問道，立即又叫道：「不用你回答，哼哼！看你皺着眉頭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瑞仁又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像個小老頭一樣？」娜琳嘟囔道：「你看，你額頭上都有皺紋了，是不是平常皺眉皺得太多啊？」瑞仁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體。
「怎麼？又不自在了？」娜琳問道：「爺爺叫我好好照顧你，你可是難得的貴賓呢！」
就算再怎麼照顧，也不用這樣吧！瑞仁心中叫道：「我看你是把我當作擋箭牌來的居多！」
這時的娜琳以一種極為親熱極為曖mei地方式緊緊挽着瑞仁的手臂，不僅如此，同時她的上半身還緊緊貼着瑞仁的身體，一幅非常親密的樣子，說話時，嘴巴差點碰到了瑞仁的耳朵。
外人看來，他們兩個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可愛，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完美之極，當然除了……
除了圍在他們周圍那群裝着喝酒說話卻盯着他們的年輕貴族充滿憤怒的火焰的眼睛。而這些眼睛正狠狠地盯着有些尷尬的瑞仁。又用力甩了甩手臂，可是娜琳抱着他的胳膊反而緊了緊，瑞仁嘆了口氣，看來今天這個古德里安小姐是打定主意粘上自己了。
「為什麼又嘆氣？」娜琳的聲音又極不合適宜地響起。
「咳……沒什麼！古德里安小姐！嗯……那邊的酒似乎不錯，我們去喝一點怎麼樣？」瑞仁又試圖將手臂抽出去，但是結果還是一樣，而且娜琳反而將他的手臂抱到了懷裏。
瑞仁感到自己手臂似乎碰到了娜琳胸前一些軟綿綿的所在，突然間他有如觸電一般，全身僵硬，滿臉通紅，滿腔鼻血差一點就噴出來了。
咳咳……這個也太刺激了吧！
一旁的娜琳卻皺起了眉頭，她微噘着嘴道：「我叫娜琳，娜琳?古德里安，你來參加我的生日舞會，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笑話，瑞仁能不知道今晚晚會主角的名字？也不瞧瞧他是來幹什麼的！
「知道……知道，古德里安小姐。」瑞仁有些恍惚地說。
「你難道覺得古德里安這個名字又長又拗口嗎？要不你乾脆叫我娜琳吧！」娜琳又靠近了些：「你看，他們都『娜琳小姐，娜琳小姐』地叫個不停。」
順着娜琳手指悄悄指的方向，瑞仁有些艱難地扭轉了頭頸，馬上就看到了一雙雙凶芒閃閃的目光。
「誤會！全都是誤會！」瑞仁小聲叫道，看到又是一陣憤怒的火焰射來，瑞仁縮縮頭，忙加快了腳步。
「你還沒回答我呢，瑞仁，我叫你瑞仁可以嗎？」娜琳溫柔地說。
「好……好的，您隨便，古德里安小姐……那個娜琳小姐，咳咳！」瑞仁有些慌亂地說。
「嘻嘻，真是好玩！」娜琳心中偷偷笑道：「先不能讓艾弗里表姐看到他，要不就沒得玩了。」
「隨我來吧！」娜琳悄悄在他耳邊說道，說着還指了指廳側一個小門。
雖然不知道娜琳小姐要到哪裏去，不過能夠離開這個令他同樣感到不適的大廳，瑞仁還是相當願意的。
「你的頭髮顏色真是特別，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黑顏色的頭髮，你用什麼顏料染的，真是好看，什麼時候我也染染。」娜琳右手把玩着瑞仁一縷頭髮好奇地說。
「不是不是！」瑞仁忙大幅度搖着頭，希望將頭髮從她手裏解放出來，但是他的頭髮很長，加上娜琳不肯放手，所以瑞仁又一次失敗了。
「原來真是天生的啊！你們內里提曼家的人的頭髮都是這樣嗎？」娜琳有些驚訝地問道。
「不是。」瑞仁有些蕭索地說道：「我的頭髮顏色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
「你母親很美吧！」娜琳問道，女孩子好像都比較關注這方面哦。
「她不在了！」瑞仁平靜地答道。
「噢！」娜琳少有地乖乖答應道，還放開了本來緊抱着的瑞仁的手臂，緊緊只是挽着他而已，身體也離得遠了些，恢復到比較正常的距離，但是在旁邊年輕貴族們看來，他們還是靠得太緊了些。
說道這裏，娜琳也覺得有些索然，看着瑞仁也沒說話，好像陷入沉思，她決定換一個話題，「謝謝你今天送給我的禮物！我還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麼漂亮的禮物呢！你們家的工匠真是了不起，能設計出這麼漂亮的東西，我們家的就沒這個本事，他們只會打造什麼戰甲武器啊什麼的，真是的！」娜琳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這不一樣。」感到娜琳小姐「離開」了自己，瑞仁又回復到原先冷靜的樣子，他淡淡地說：「這兩個家族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這又有什麼關係？」娜琳眼睛一眨一眨地問道。
在瑞仁的心中，先入為主就認為薩諾·古德里安派他的孫女來招呼自己就必定大有深意，而不是什麼簡簡單單大家年紀相仿什麼的。因此他此時聽到這句話，自然而然認為這是古德里安家族有試探自己的意思。想了一想，瑞仁決定小心應付。
「娜琳小姐，你見過聖都的城牆嗎？」瑞仁不答反問。
「聖都的城牆？」娜琳點點頭，但她也迷糊起來：「這與聖都的城牆又有什麼關係？」
「你對聖都的城牆怎麼看？」瑞仁又問道，看到眼前美女傻傻的表情，瑞仁突然覺得頗為好玩。
「應該很牢固吧！」娜琳偷眼望了一眼瑞仁滿臉自信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說。
「嗯，的確很結實，聖都就連你們古德里安莊園四周都是高牆環繞。但內里提曼家族統治的楓葉城卻不是這樣。」
「是嗎！那是怎麼樣的？快說！」娜琳搖着瑞仁手臂問道。
旁邊又射來一片嫉恨的目光。
「咳咳。」瑞仁不敢再賣弄關子：「與聖都截然相反，楓葉城是沒有城牆的……」
「沒有城牆？」娜琳的驚呼聲引來一片注視。
「是的，沒有城牆，不，也不能說沒有城牆，事實上還是有的，只不過楓葉城的城牆恐怕還沒有你麼古德里安莊園的城牆高。」
「這怎麼可能？難道楓葉城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娜琳叫道。
「恰恰相反」瑞仁笑道：「若要論佔地面積，楓葉城甚至要比聖都城都還要大一些，而且就算是說到繁榮程度，現在的聖都也遠遠不能與她相比，畢竟聖都建立不過幾十年的時間，同時聖都在軍事上的地位要遠遠高於她在商業上的位置。因此，聖都擁有大陸上最厚實堅固的城牆，在一定程度上，聖都是一個軍事要塞而不是城市。」
「那楓葉城呢？她則是一個真正的商業城市？」娜琳好奇地問道。
「不僅僅是『真正』，而是『純粹』，楓葉城是一個純粹的商業城市，他有着大陸最發達的河運系統，她有着大陸最低的關稅，同時楓葉河岸的沖積平原擁有豐富的物產……」
「她還擁有大陸最高明的工匠，而且還是高等魔晶石的產地。」娜琳嬉笑道。
「正是！」瑞仁嘴角不自然地牽動一下：「好了，娜琳小姐，你可以放開我了，那些貴族們應該不會再來騷擾你了！」瑞仁淡淡地說。
「怕怕！」娜琳拍拍胸口說道。
「哎呀！被你看穿了！」娜琳鬆開瑞仁，拍着手笑道：「看來爺爺說的不錯，你倒不是個笨蛋呢！」
「怎麼？原不願意陪我到花園走走？」娜琳主動邀請道：「我覺得跟你說話倒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再說你的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話？」瑞仁問道。
「你說我們兩個家族不同，好像只說了一半哦！」娜琳仰着頭看着瑞仁道：「你可別想半途而廢，本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才對這些提起興趣來的。」
「這是在下的榮幸！」借着一躬身的機會迴避了娜琳那亮晶晶的眼睛。
娜琳皺皺眉頭，旋又笑笑。
「其實關鍵問題就是古德里安家族和內里提曼家族對魔晶石的擁有權和使用權不同。其實這些也不是我能分析的出來的，我也是聽人說的，娜琳小姐若要我仔細解釋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我先說古德里安家族吧，她的卻是擁有對北方山脈的土屬性魔晶石的開採權和利益分配權，但是古德里安家族的重心卻在聖都，而聖都則擁有在伊普斯皇家手中，所以只要古德里安家族忠於神聖帝國，那麼真正掌握魔晶石權利的則是伊普斯皇族，而在伊普斯皇族眼裏，軍事的強大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古德里安家族工匠的首要任務是打造精良的戰甲武器，而不是製作精美的首飾。」
「那內里提曼家族現在同樣是帝國的臣民，那這兩個家族會有什麼不同呢！」娜琳問道。
「娜琳小姐應該很清楚四年前內里提曼家族併入神聖帝國的事情吧！」瑞仁微嘆了口氣。雖然他不喜歡這個家族，但是說到這裏，心中也有些感慨。
娜琳偷偷看了一眼瑞仁的臉色，見他也似乎並非激動，這才點頭表示知道。
「內里提曼家族是主動併入神聖帝國的。」雖然瑞仁對當年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更不知道裏面是否另有內幕：「因此，神聖帝國給了內里提曼家族很大的獎賞，其中對於魔晶石神聖帝國僅僅是具有優先採購權而已，也就是帝國只是每年需要採購一些魔晶石就行了，而剩餘的產量則由內里提曼家族自己處理，原本這些魔晶石是遠銷南方的，你知道，大陸南方要遠遠比我們北方要混亂，同時戰爭也要頻繁的多，雖然他們的戰爭規模遠遠比不上我們神聖帝國任何一次，但是他們對於魔晶石這種戰爭消耗品的需求量卻是遠遠大於我們北方，我們家族的魔晶石原本大多數都被南方貴族閥買去，但是現在內里提曼家族成為神聖帝國城屬，而神聖帝國一向與南方許多國家和城市打仗，所以現在我們也不能將魔晶石賣到南方了，因此內里提曼家族只有另開財路……」
「因此，就有這樣的魔晶石胸針出現？」娜琳感嘆道：「內里提曼家族真是一個具有商業天分的家族呢！起碼，比我們家族強多了！」
「聖都的貴族都很有錢呢！」瑞仁笑道，他心中卻在暗嘆：「那是，看來你們家族也是的確缺少着方面的人才，你們古德里安家族的僵化頭腦也就只會想出靠悄悄地走私魔晶石到南方來緩解財政危機的餿主意。」
就是這個主意讓他們在與內里提曼家族的鬥爭中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破綻，「要不然也輪不到今天我到這裏來了。」瑞仁在心中想。
「只是不知道娜琳會不會因此而一同遭殃呢？」瑞仁用力晃晃腦袋：「這些事不是你瑞仁能夠控制得了的，政治鬥爭本來向來就有無數無辜遭殃者，這樣想對你沒有半點好處！」他對自己這樣說。
瑞仁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今天晚上真的拿到了古德里安家族走私魔晶石的證據，那麼古德里安家族所面臨的將是一場滅頂之災，而神聖帝國皇族也勢必希望看到這樣一個在聖都以及外省都擁有強大實力的家族徹底倒下。因此上面那個問題的答案也必定是肯定的。
想到這裏，瑞仁就覺得一陣煩躁，他實在是太討厭這種政治鬥爭了。
同時，在瑞仁心中隱隱感覺到這場似乎就快結束的政治戰爭可能在四年前內里提曼家族投向神聖帝國時就開始醞釀了。他自己就是四年前在內里提曼家族投降後不久被派往聖都的「質子」。
「因此，內里提曼家族是很有誠意與古德里安家族在開發魔晶石上展開合作的。」瑞仁頗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就像是一頭餓得精疲力竭的狼拽着一把有毒的草笑眯眯地對眼前同樣飢餓的山羊說：「吃吧，吃吧，吃了你就能活下去了。」
而另瑞仁感到無聊的是自己此刻正扮演着那頭狡詐的狼，眼前美麗的娜琳小姐則是那隻小羊。瑞仁非常痛恨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但是事實上，四年以來他一直做着這種事情，身為男人的尊嚴讓他感到非常的窩火！
有時瑞仁簡直認為自己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一個成天賣弄手段的陰謀家了，這種想法讓他感到不寒而慄，他可不想變為像家族哪些老奸巨猾的老頭子一樣的人物。
「這個該死的遊戲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那該死的內應怎麼還不出現？」瑞仁心中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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