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雲的念誦聲陡然而停。
然後他拿起桌上已經疊好的一些類似紙錢的東西,在點燃的三支香上過了一圈,手一抖,手上的紙錢已經無風自燃。
我就站在離沈景雲那麼近的位置,卻硬是沒有看清楚他是怎樣點燃手中的紙錢的。
燃燒的紙錢被沈景雲扔在了法壇前面的盆子裏,然後沈景雲又抓起了桌上一碗鮮紅的液體,倒入了那缽清水之中,清水眼看着就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淡紅色,空氣里也飄蕩着一種我說不出來的味道,有一點點的腥味,還有一種奇異的像是香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而這味道和沈景雲點燃的香燭的味道是區別開的,因為沈景雲的香燭和那些寺廟道觀里香燭的味道都稍許有些區別,聞起來更有薰香的感覺,卻也並不完全一樣。
就是這種奇異的味道,卻讓人聞了有些不舒服,壓抑。
卻不想,沈景雲卻端起了這缽水,一下子喝了下去。
他要幹嘛?我愕然的看着,忽然覺得開壇做法似乎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而沈景雲卻一言不發的走到那燃燒的紙錢面前,突然噴出了口中含着的那奇異的水!
他這是要滅火?水也太少了些吧?我自以為很幽默,卻笑不出聲來,反而心中有一種緊張的感覺。
沒想到的是那火遇見了噴過來的水,非但沒有熄滅的意思,反而在接觸水的瞬間,「轟」一聲竄起來了一尺來高,嚇得我蹦了一下。
之後,火勢才慢慢的小了下來,維持着平常的樣子,而火焰也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顏色,就是紅色中夾雜着些許的亮眼的綠,接着一股淡灰色的煙霧代替了之前燃燒紙錢那淡黑色的煙霧,一種奇異的味道從沈景雲的別墅天台上飄蕩了出去。
這味道和之前那種腥味混着香燭味兒的味道已經不一樣了,是一種似乎沒有味道,卻又讓人覺得它有味道的感覺,非常的奇異,無法描述。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沈景雲的神色變得嚴肅。
一翻手,在祭台上就多了一個銅碗,並在旁邊準備了一雙筷子。
準備筷子做什麼,他要吃飯嗎?這是我的第一反應!想着又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有出息了,怎麼想啥都是吃飯?
卻不想,沈景雲只是把兩件兒東西擺放在這邊,卻一手拿起了一直擺在旁邊角落的一個銅鈴,看見銅鈴的那一刻我有些愣住了,那個記憶的夏天,我似乎忘記了一切,就是忘不了這個鮮亮的鈴鐺,稍顯陳舊的把手,鈴鐺卻是如同金子一般的發亮,那個乾淨的老人。
我忽然很想問問沈景雲,他的師父怎麼樣了?無奈他在開壇做法,我根本不可能去打斷他。
在這個時候,沈景雲已經繞着法壇,開始踩着奇怪的步伐,隨着步伐的開始,手中的銅鈴也開始搖動了起來。
和我小時候聽見的聲音不同,沈景雲搖晃這銅鈴的時候是另外一種奇怪的節奏,並且在銅鈴搖動的同時,嘴上開始喊道:「徐莉莉,魂兮歸來。徐莉莉,速來此地...」
這聲音也不是隨便喊喊,伴隨着那銅鈴的節奏,我感覺充滿了某種韻律感。
這些,其實我在我租住的地方,看人辦喪事的時候,稍微接觸過一些,卻又說不上來和沈景雲做的有什麼不同?或許,那些是穿着髒髒道袍,有些邋遢的道士,就給人一種大神棍的感覺,可是沈景雲這種眉清目秀,出塵世外的模樣,一旦嚴肅起來做這些,卻讓人覺得這個男人多出了幾分神秘感。
但是,有什麼用呢?我有些無聊了,就在乾淨的天台上坐下,手托着腮,算着這場法事到底要進行多久。
卻在坐下的一瞬,看見沈景雲正好踏出了一個小半圓的距離,忽然整個天空都像黯淡了一下,接着一陣風吹起,四八方面都湧出一股陰冷的感覺,像是瞬間就要包圍我。
我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哪裏敢坐?在恍惚間,我總覺得有好多人要靠近我,我想叫一聲沈景雲,卻又躊躇着自己是不是太過矯情了?
沈景雲卻在這時,嚴肅的看了我一眼,那奇怪的步伐不停,卻是踩着靠近了法壇邊,一個反手帥氣的拿起了法壇上的桃木劍,舉劍一個穿刺,竟然穿起了桌上的一個騎着紙馬的紙人,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語,陡然一個收手,手勢其妙的一抖,紙人馬就落在了我所站的位置。
「鎮!」沈景雲低呼了一聲。
而我瞬間感覺到一股充滿了威勢的力量在我身邊爆開,那些陰冷的東西似乎猶豫了一下,一下子就退縮開了好多。
「閉眼,用我教你的方法集中精神,感受徐莉莉。」沈景雲大喝了一聲。
我稍許猶豫了一下,因為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我閉眼一定會感受到什麼東西?可是,想着自己以後的茫茫未來,想着沈景雲的奔波,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下子閉起了眼睛,按照沈景雲的辦法開始沉靜心神。
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一種無邊的黑暗,淡淡的灰色霧氣籠罩着天台,我和沈景雲是其中顯眼的淡藍色力量。
漸漸的,在我周圍,在天台,在別墅的周圍都站着好多灰白色的人影,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臉,似乎看清楚了,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會和他們沾染上什麼因果之類的東西。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有那麼玄妙的感覺,我握緊了拳頭,甚至不敢讓自己胡思亂想,即便我已經隱約猜到一點兒答案。
而我的身邊似乎有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模糊間好像有一個威嚴的將領騎着馬站在我的身邊,守護着我。
經歷了小黑屋,我莫名其妙的覺得不怕了,只是閉眼努力的想着徐莉莉,想要感應着徐莉莉,但傳來的卻是一股又一股陌生的感覺。
沈景雲呼喚着徐莉莉的聲音還為停止,在這期間,又燒了幾疊紙錢,噴了幾次那怪異的水,而那奇異的步伐和呼喚之聲從未聽過。
越來越多陰沉的能量聚集,我也看見在這別墅周圍,天台上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灰白色的人影。只是他們圍繞着我,我卻感覺到他們對我似乎都有某種貪婪在其中。
可是,也有越來越多的紙人紙馬什麼的扔在我面前,幾乎包圍了我一圈,在保護着我。
就要這樣一直不停的繼續下去嗎?我聽見了沈景雲的聲音之中已經充滿了疲憊,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害怕,有些心疼沈景雲,為什麼那麼執着?
而在一分鐘以後,沈景雲終於停止了念誦,那充滿了奇特節奏的銅鈴聲也陡然停下。
一個稍微有些焦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林曉霜,沒有徐莉莉,對不對?」
沈景雲的這句問話,打斷了我那奇妙的集中精神的狀態,我睜開了眼,有些抱歉的對沈景雲說道:「對不起,我所能感受的,全是陌生的感覺。」
說話間,我都能感覺到這個天台的陰冷,甚至在那鐵欄杆上都有一層淡淡的冰霜凍結起來,沈景雲慘然的一笑,看着我:「不能用這個辦法了,否則這個城市的什麼牛鬼蛇神,都會被我驚動。我做的已經過分了。」
我理解的點點頭,就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我都不敢想像,居然從沈景雲的別墅一直蔓延到了這個別墅區。
但沈景雲沒有和我多餘的廢話,而是再次拿出了三支香,用一種我眼睛根本跟不上的速度,奇異的手法點燃了它,插入了香爐。
接着,沈景雲雙手結起了一個奇怪的手印,複雜的讓我看着覺得他的手指是不是練過瑜伽?然後再次開始念念有詞的念叨着什麼,那速度極快,臉色也隨着他的念誦慢慢的有些蒼白起來。
在念誦到一定的程度,沈景雲猛地一跺腳,在他身後竟然颳起了一陣狂風,接着我感覺到了一股無比威嚴的氣勢從天而降,我沒有刻意的去感覺,卻似乎看見了一張威嚴的臉,一個魁梧的身軀,身上的盔甲流光溢彩。
「啊」了一聲,這確實是忍不住,總覺得有些眼熟,接下來卻趕緊捂住了嘴,我不敢打斷沈景雲一絲一毫。
隨着這股力量的爆發,沈景雲忽然大吼了一聲:「橋歸橋,路歸路,速速各自散去,否則別怪我今日大收遊魂野鬼。」
我恍惚間覺得在沈景雲開口的同時,他身後那個巨大的盔甲人也在威嚴的開口。
隨着他們的開口,那股威嚴的氣勢開始蕩漾開來,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那些陰冷的力量開始漸漸的退去,越退越快,比起海水的退潮都要快了幾分,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以後,竟然散了個乾乾淨淨。
而我心中也有些發顫,沈景雲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遊魂野鬼,之前我有猜測,但得到了肯定以後,全身還是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為何我那麼輕易的就能看個分明?
「請神術而已,我招來的,自然我要清理乾淨。」在這個時候,沈景雲疲憊的對我說了一句。
看着他那疲憊的樣子,我如何忍心去責備他?他卻神色一凝的對我說到:「林曉霜,我接下啦要做的事情有點危險,萬一...我是說你要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萬一,請立刻給霍凱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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