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七叔剛說完,范劍南已經霍然轉身,他眼中的血絲已經漸漸隱去。遠處的張堅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感,隨即又恢復了原本那份淡然。
「蘇玄水,勝負已分,你還想堅持麼?」范劍南冷冷地道。
「嘿嘿,范劍南,我真是小看了你。」蘇玄水用手背擦着嘴角溢出的血痕,「想不到短短這幾個月時間,你的能力居然又比我更加精進了。」
「這是自然,他是先天血裂者,本身的起點就比你我都高。」張堅淡淡地道。
「張堅,你別得意,我要是完了,你也不會有好下場。」蘇玄水扭頭惡狠狠地道。
張堅嘆了一口氣道,「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又能怎麼樣呢?有句話是怎麼說來着?要是你無力反抗,不如就默默承受。」
「蘇玄水,我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不管怎麼樣,我和蒼雲嘯都曾經答應過蘇子青,無論如何留你一條命。只要你滾出香港,有生之年不在我眼前出現。我可以讓你走。」范劍南冷笑道。
「否者呢?你想怎麼樣?」蘇玄水咬牙道,「要我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你覺得我會答應麼?」
「不會答應,也得答應。你沒有選擇。要麼離開香港,要麼我會把你交給破軍。我知道你現在是長生者了。但是你應該知道,在那裏,你唯一的怨恨是自己的壽命太長,長到要無休止的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范劍南冷冷地道,「該何去何從,你心裏有數。」
蘇玄水咆哮着撲向范劍南道,「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但是他的手腕卻被張堅一把抓住,張堅在他身後低聲道,「忍一時之不能忍,才能圖謀大事。做意氣之爭的人不僅僅是沒有胸懷,也是沒有大腦。」
「放開我!」蘇玄水低吼道,「你知道我怎麼才走到今天的嗎?我忍受了多少的屈辱和責難,從魏如山手下的一個跟班馬仔。一路走到現在,有多少自命不凡的人在我的面前倒下了,又有多少看不起我的人最終被我踩在腳下!現在想讓我放棄這已經擁有的一切勢力和財富地位,怎麼可能?」
「愚昧!」張堅冷冷地道,「你所謂的這些勢力和地位,憑你的能力隨時可以拿回來。別忘了,我已經給了你什麼。我給你的,是足以超越這俗世的終極能力,我們甚至能夠超越時間和生命。這世俗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蘇玄水眼中的怒火逐漸冷卻,他低聲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先答應他,我們明天就走。」張堅緩緩地道。
蘇玄水沉默了半天,終於緩緩轉身,看着范劍南道,「好,范劍南,你贏了。不過,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今天的恥辱,你最好也給我記住了。」
范劍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滾吧。」
「劍南,你真的要逼他離開麼?」馮瑗在范劍南的身邊皺眉低聲道,「這個人陰狠狡詐,你這樣逼迫他,談一定會伺機報復你的。照我看,即便是不除掉他,也該把他交給破軍。把他關進地下七層,也能免除後患。」
范劍南無聲地搖搖頭,他何嘗不知道這樣做的危險,而他就是要把蘇玄水迫離香港。而且不能讓易術理事會插手。而蘇玄水如果真的進入地下七層,卻未嘗是一件好事。那會正中第一理事的下懷。
第一理事已經得到了洛書龜甲,要是再得到了蘇玄水或者張堅這樣的血裂者,也許以第一理事的聰明才智,他真的可能破解出洛書龜甲。從中得到修改長生之秘,並使之完整的方法。而一個使得易術理事會處於一個長生者的控制之下,將是極度危險的。
所以,范劍南說什麼也不能讓蘇玄水被關入地下七層。他之所以用此來威脅蘇玄水,無非是要逼他立開香港,而不是真的想要把他關進地下七層。
蘇玄水已經同意離開,但是巫家的人卻不能放過張堅。巫家七叔走上來一步,看着張堅一抱拳。「張先生,現在也該了斷我們之間的恩怨了吧?」
「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張堅居然笑着道。
「幾十年前,你引誘巫崖跟你走,我們什麼都沒有說。巫家從來沒有另投他處的習慣,所以巫崖要走,就要留下自己屬於巫家人的身份。這一點他做到了,我們也不多追究。不過,之後你卻帶着他三番五次和我們巫家為敵,這筆帳卻不能不算。」巫家七叔淡淡地道。
「好啊,既然要算賬,那麼我們就算個清清楚楚。」張堅淡淡地道,「當年是巫崖非要跟着我,我沒有綁他。理由你們也知道,他認為我是救活某個女人的唯一希望。他不是為我背叛巫家,他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他深愛的女人而已。所以這事和我無關。」
「那麼上次綁架長青,並且以巫家子弟做要挾,從他的意識之中強行抽取關於巫文的信息,這一點總是沒有冤枉你吧?」巫家七叔冷冷地道。「單憑這一點,我們巫家就有理由對你動手。大成,告訴他,什麼是巫家的規矩。」
巫家七叔身邊的壯漢厲聲喝道,「巫家規矩:殺人者死,傷人者刑!」
「你聽到了?」巫家七叔轉過頭,冷冷看着張堅道。
「聽到了,不過這事可能還真和我沒有關係。」張堅聳聳肩道,「我又不是巫家的人,怎麼會知道巫家子弟的情況,又怎麼可能用巫家子弟來威脅巫長青。再說,我確實是從巫長青的記憶之中取出了一些東西,不過我卻並沒有傷人。甚至我還很照顧他,在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是昏迷狀態。我甚至還特地給他蓋了一床毛毯,怕他着涼了。」
「這麼說,我們巫家還要感謝你不成?」巫家七叔怒極反笑。
「這倒也不必。我只是覺得,你們跟着范劍南到這裏來找我算賬,似乎理由並不充分。至少你們也應該先找巫崖算賬才對。」張堅微微一笑,「不過可惜,他並不在。」
「巧言令色!」巫家七叔冷笑道,「你這樣推脫罪責,難道不顯得有**份嗎?」
「不敢,我說的都是事實。你這次如果要對付我,就是壞了巫家的規矩。也就是向世人證明,你們巫家隱世是假,熱衷術界爭鬥是真。我想,以巫家的名望和這種態度,你們巫家可能很快就會成為術界的一個是非之地。人人有資格上門來找事,因為這個頭是由你們先起的。」張堅冷笑道。
「你用不着拿大話壓我。我巫七今天就把狠話撂下了。張堅,你我之間,今天只能有一個人活着離開。誰來都沒有用。久聞聖章兄弟會是西進術者遺留下的巫術者一脈,我巫七今天就斗膽請教了。」巫家七叔淡淡地向後一揮手,「你們都退。」
這個巫家七叔看起來又干又瘦,身上那件廉價西裝也很不合身,但是派頭卻出奇的大。他一揮手,身後的巫家十幾個好手立刻退到了遠處,畢恭畢敬地站着,就連巫長青也跟着走到了後面。
外人並不知道,巫家七叔的實力有多高。整個巫家只有兩個人的實力可以說是深不可測。一個是上次傳授范劍南巫文的六叔,此人深居簡出,幾十年閉門不出,苦研巫文之中的古巫術,但據說一身巫術已經達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
而另一個真正的高手,就是這個巫家老七。當年的巫蠱之爭,巫家老七簡直是巫家最大的煞星。即便是黎家的蠱術高手,也無不聞之變色。因為實力超群,而且下手果決不留情面,曾一度被稱為鬼老七。幾十年前就是巫家的一流高手,生平唯一怕的就是他的親哥巫六。
巫家七叔緩緩伸出了雙手,一個平凡而簡單的動作,一個老朽得行將就木的老人。但是在一瞬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同。
范劍南看向巫家七叔的瞳孔忽然收縮,就像是看到了無比耀目的光芒。而張堅的眼神也變得跟平常有點不太一樣了。
所有人都一樣,他們仿佛從沒有見過這老人,卻又仿佛見過,那種感覺就好象忽然見到一隻傳說中已絕跡的洪荒異獸一樣,雖然明知他已不能傷人,卻還是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壓力。
時值深秋,萬木蕭索。蘇玄水的這山間別墅也在一種漫漫的秋氣之中,平和而靜美。風吹樹動,樹動而葉落,不管天地間又平添落葉幾許,也都是尋常事,尋常的一秋。葉落人亡,天地無情。
巫家七叔慢慢地站直身子,用一隻乾癟枯瘦的手,折下了庭院之中的一根樹枝。就在這一瞬間,已將枯落的樹枝就好象受了某種魔法地催動,忽然有了極其旺盛的生氣。巫家七叔用這樹枝遙指向了張堅。
張堅卻好象漸漸在萎縮。巫六叔的氣勢增強一分,他的氣勢就會跟着萎縮一分。一種看不見的巨大壓力就像山嶽般壓着他。「啪」的一聲脆響,他腳下小徑上的青石碎了,他的腳已漸漸陷入了泥土中。
奇怪的是,他的神色看來依然很平靜,他雖然沒有反擊抗拒,可是也沒有退。
似乎一切如常,但范劍南心中涌動的卻是無比的驚濤駭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巫家高手的力量。巫七叔用的是古巫術,一種遠古流傳,卻早已逝去在時間和史書的塵埃之中的古代巫術。完全沒有像是蘇玄水之前的那種雷法那樣驚天動地,也沒有范劍南的遁甲術般玄奇精妙。
卻更純粹,更直接,擁有一種直入人心的威懾力。
「噗!」大片的鮮血噴濺在張堅的背後,將他的背後的衣物打濕了一大片。張堅的正面安然無恙,但這術力竟然直透張堅的身軀,作用在了張堅的背後,硬生生將張堅的後背撕開一條縫隙,銳不可當的巫術力量,鋒刃如刀,劃破了皮膚。
張堅腳下微微一個踉蹌,一縷鮮血從他的口中滲了出來,眼前突然一空,腦中猛地開朗。這時,遠處似乎霧氣散去,天空上白雲朵朵,對面的草地和叢林上,零星的野花,悄悄點綴着,帶來了安息的氣息……
瞬間,一種不祥的氣息猛地撲來,張堅的心猛地一沉,一道精純的術力,如同一支精鋼製成的箭,無形無聲,直穿入體,穿入了肌肉,頓時,一**鑽心的疼痛刺進他的腦海。只在電光火舌之間,他就明白,這是巫七叔的巫術,而且還是遠古巫術,只有遠古巫術,才具有這樣強的穿透力。
不但穿透人的身軀甚至穿透人的思想,一剎那間,痛苦、迷惑、覺悟,一齊向張堅襲來,他不禁蜷縮了起來,渾身發抖,不過再一剎那之後,張堅就又醒了過來,他怒吼一聲,反手畫了一個圈,奮力一擊。
但這術力剛一出手,便像是猛然被打斷。像是肢體受挫一樣,猛然間的疼痛,讓張堅清醒過來,一凜之後。他猛地睜開眼,踉蹌着又後退了一步。面如白紙,驚懼地看着眼前的這個老人,嘶聲喝道,「古巫術!」
張堅的這一聲嘶吼,把眾人都從一時失神之中帶回到了現實。抬起眼看向巫家七叔的時候,都不由戰慄。
巫家七叔靜然默看,氣定神閒。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鬱,甚至像是悲傷。這是一雙深邃如大海的眼神,又透出清而冷的寒意。
而幾乎同時,巫家七叔的術力再次發生變化。如同無數強烈清晰的哀嚎,直傳達到了張堅的心中,像4是來自遠古死亡世界的寒意,帶着將生命凍結哀號。
以張堅的力量,他可以清楚地感到這種哀號來自巫七叔的掌心,那裏像是通向真正的黑暗和死亡的世界,所有的術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啟動,已經緩緩而不可抗拒地運作了起來。
猛地,一股黑暗力量,將張堅的意識開始猛然撕扯了起來。頓時,張堅感覺到周圍一黑,在這一剎那,他的確感覺到恐懼。張堅很強大,正因為他的強大,他就越發知道,自己如果沉入巫七叔的巫術之中,將會受到如何可怖可懼的命運。
但是隨之,一股劇烈的力量又穩住了他,張堅雙目盡赤。血裂的力量爆發了,兩種無形的力量在空中交鋒着。在張堅的眼中,整個世界都幾乎凝固了下來。只有這可怕的古巫術,洪荒巨獸般可怕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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