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黃正洺後,蘇彬又去見了金飛,想到事發那天早上自己還從李美菡口中得知金飛找過自己——可他當時卻逃避現實,躲着所有人——心中越發後悔愧疚。
本以為金飛也會像秦超一樣指責他一頓,沒想到見了面,金飛卻按着他的腦袋一頓猛揉,光是這個親昵的動作便滿是安慰之意,除此之外便無他言。
蘇彬鼻子一酸,又紅了眼眶:「哥……」
金飛:「傻小子。」
兩人開車去皇家醫院,雖然楊誠哲說愛倫在隔離病房,去了也見不到,但蘇彬還是想去,就算隔着一堵牆,或隔着一扇玻璃,也能離愛倫近一點,好像這樣才能有點安全感。
金飛都依他,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他說話。
在蘇彬為數不多的朋友中,金飛是唯一一個對他和愛倫的關係幾乎知根知底的人,於是蘇彬也無需費心思在金飛面前遮掩。
或者說,在經歷了十來天獨自思考後,蘇彬覺得就算事實昭告天下,也無所謂了。
從前他的心裏充滿了恐懼,害怕身邊的人問這問那,閒言閒語,害怕自己一旦說了,就成了這社會中的異類,外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害怕自己一旦被定性,愛倫離開他後,他要如何正常生活……
可現在,蘇彬只想說:「who cares?(管他娘的,誰在乎呢!)」
有關「離家出走」的內情金飛已經知道了。他現在關心的是蘇彬怎麼想的,是得知愛倫出事的消息後因為擔心而趕回來,還是自己想明白了回來。
蘇彬說是後者,但表情卻有一絲不安,金飛猜到他在顧慮什麼,直接問了出來:「如果愛倫這一次熬不過去呢?你難不成還要殉情?」
在金飛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蘇彬心中的天平竟然傾斜向了「死亡」,身體內仿佛有個聲音在諄諄善誘——一起去死吧,一起走就不會痛苦了。
「可能會吧。」蘇彬顫聲道,這種不能自已的感覺,就像被施了魔咒,痛苦中夾雜着甜蜜,恐懼中夾雜着安心,無法抗拒……
金飛皺了一下眉頭,連自詡對感情從不插手的他這一刻也猶豫了,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那些練邪|教邪|功的人會**自殺、絲毫不畏懼死亡了,蘇彬這「症狀」簡直跟他們一模一樣!
如果要用人類社會道德標準去衡量,這種邪乎的愛情,必定是不被容許的吧……
「其實,事發那天晚上,我跟愛倫見了個面。」金飛把那日與愛倫的對話簡單轉述給蘇彬聽,幾次想開口勸,最後都忍住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愛倫還躺在病房裏,生死未卜,或許有好轉的可能呢?現在就勸蘇彬回頭的話,反而會引起傻小子的反叛心理……
「他說他不會強迫你,所以,你就算不想跟他『走』也沒關係。」金飛婉轉道。
對有些人來說,被愛倫看上是百里挑一的幸運,但金飛現在卻只想給可憐的蘇彬點根蠟燭——如果那傢伙真要幹什麼傻事,就算冒着翻臉友盡的風險,金飛也是會阻攔的。
蘇彬苦笑了一下,他原本就是一根筋的人,既然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在下一次撞南牆之前,是決計不會再糾結同一個問題了。
抵達醫院後,金飛因為之前來過兩次,已經熟悉門路,便直接帶蘇彬到了特級病房樓層。
再想往裏走時,果不其然,一道玻璃大門把二人攔在了外頭,前台工作人員善意提醒他們,非醫護工作者不得入內。
蘇彬問道:「除了醫護工作者,誰都不能進去探視嗎?」
工作人員:「先生,我能理解您作為患者友人,對患者的擔憂之情,但現在患者仍在昏迷,為了更好的治療氛圍,只有患者至親才可以入內探望……」
至親……
他也是愛倫的「至親」,可是在這個陌生的工作人員面前,他什麼都證明不了。
蘇彬心裏一片空洞,不甘心地問:「那要等什麼時候,普通朋友也能探望?」
工作人員:「等患者病情稍微好轉一些,在主治醫生的允許之下或可開放探視……」
蘇彬站在隔離門前,愣愣地望着門那頭森冷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好多房間,也不知道愛倫在哪一間……一直站了十來分鐘,最後他頹喪地退到一邊,在等候區坐下,用手捂着臉,欲哭無淚。
金飛拍拍他的肩膀,蘇彬沉默,他也跟着沉默,仿佛用這種行動告訴他——沒事,你還有我。
「你有天早上,是不是給李美菡打電話了?」蘇彬輕聲問。
金飛:「嗯……」
蘇彬:「你怎麼知道我在她那兒?」
金飛:「那天晚上我聽愛倫打電話,說是遣人去找你了,而且有了消息。」
蘇彬一陣:「沒人來找我啊。」
具體細節金飛也不清楚,他只是把單方面聽到的電話內容告訴蘇彬:「愛倫讓那個人找到你之後,好好看着你,別讓你出事。」
「……」愛倫讓人來看着自己,那他呢?難道這次出事就因為愛倫身邊沒人保護?
——這一下似乎更坐實了「愛倫出事是因為自己」的罪名!
蘇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恨時間不能倒流,讓一切重來。
晚上到家時已疲憊不堪,蘇彬推開臥室的門,見裏頭幾乎維持着自己離開時的樣子,連床頭柜上的水杯都還剩着自己喝完退燒藥後的水量,只是蘇彬怎麼找都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窗台上積了一層細細的灰,這在有潔癖的愛倫眼裏幾乎是不被容忍的。
蘇彬強打起精神打掃了衛生,在心裏祈禱着愛倫能夠儘快甦醒……
躺在床上努力消化這幾天發生的變故,蘇彬又想打金飛說的那個「保鏢」,以前無意間和愛倫聊過安保問題,愛倫說自己有特殊的保鏢保護,蘇彬問他平日怎麼不見那些保鏢,愛倫說,這些保鏢就像電影裏的f-b-i特|工一樣,只有必要的時候才會出現。當時蘇彬不相信,以為愛倫在開玩笑,愛倫就當着他的面叫了一個保鏢的名字,那個人就像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了他們身後,把蘇彬嚇了一大跳。
……既然金飛說愛倫派了一個人跟着自己,那這個人現在還在自己身邊嗎?
蘇彬愣了愣,猛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打開窗戶往外張望了一圈,朝着空無一人的夜色大喊了一聲:「你在嗎?出來吧!」
半響無人回應,蘇彬苦笑,暗罵了自己一句「瘋魔」,便縮回腦袋……
黑暗中的某人:「……」
西蒙最近快鬱悶死了,就因為公爵殿下讓自己跟着這個離家出走的小子,這邊才會出事,這下,他的獎金全泡湯了!
因為身上有公爵昏迷前的命令——保護蘇彬,所以出了事他也不能趕回來。
從事發第二天早上尾隨李美菡找到蘇彬後,西蒙就一直在暗中默默內傷……媽的,這半月孵不出鳥的小子有啥好保護的?一點都沒挑戰性!
而現在,這小子竟然好用這種方式「呼喚」自己,你當老子是召喚獸嘛!?
次日,蘇彬借了楊誠哲的舊手機,打算給自己去配張新的sim卡,這個時候沒有移動電話簡直寸步難行,結果剛下樓,就聽齊新說早上有人給自己送包裹。
蘇彬拆開一看,發現裏頭竟是自己沒找着的手機!
正奇怪是誰寄這個包裹過來,手機就嗡嗡震動起來,蘇彬緊張地按下接聽鍵,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蘇先生,我是西蒙,你昨晚找我有什麼事?」
「啊……!」蘇彬一驚,這人是那個保鏢?「你好……」這傢伙昨晚聽見自己的喊聲了?我去!(o口o)
西蒙:「以後有你有什麼事,請直接打電話給我。」
蘇彬緊張兮兮地環顧了一圈,問:「你在哪兒?你看得到我麼?」
西蒙一頭黑線道:「你別轉了。」
蘇彬:「……」qaq
西蒙:「你想見公爵殿下是嗎?」
蘇彬激動道:「是!你能讓我見他嗎!」
西蒙:「我沒法讓你直接見他,但你可以自己找人。」
蘇彬:「找誰?我昨天去了醫院,工作人員不讓進去。」
西蒙:「皇室成員。」
蘇彬一愣,想到愛倫的那些朋友,哈爾王子、西德尼、華凌、肖恩……
西蒙:「我幫你接通電話,你自己詢問,如果他們當中有人能證明你和殿下的關係,或者能說服院方特殊對待,你就能進去探望了。」
蘇彬一下子精神了,他回想了一番,記得愛倫的朋友當中,哈爾王子的地位是最高的,但那人可能根本不記得自己這個小人物了;和愛倫最親的似乎是西德尼,那人是愛倫的堂弟,不過他的母親是那位看上去並不平易近人的伯爵夫人……思來想去,蘇彬最終決定從那個會中文的「華凌」身上入手。
華凌對蘇彬印象深刻,而且身為中國人,的確比其他人好溝通,可他不是皇室成員,所以又另外找了西德尼幫忙,兜兜轉轉,蘇彬想要探視愛倫的消息就在那個圈子裏傳閱開了。
之後華凌還讓他在手機上下載了個聊天工具,把他拉進了他們內部交流的一個小群組,不知是誰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愛倫的小奴♂隸」,加上上次被捉弄的陰影,蘇彬根本不敢在裏面說話。
一伙人在裏頭熱熱鬧鬧地喚了他一圈,蘇彬只弱弱地應了一聲,便在群里裝死。愛倫還在醫院,他哪有心思跟人聊天,只焦灼不安地等着華凌的回覆。
不久後華凌就回電給蘇彬,讓他提前去皇家醫院做探視前的身體體檢,因為愛倫住院,西德尼這兩天也正好在m市探望,正好可以帶他進去。
當天下午,蘇彬穿上潔淨服,在西德尼和一位醫護人員的帶領下,順利進了隔離病房區域,但進去後仍是呆在病房外,只能隔着玻璃看。
蘇彬整個人像壁虎一樣貼在玻璃上,見病床上的愛倫面色灰白,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沒有一絲活氣,瞬間眼淚就下來了。
愛倫受傷的內情,西德尼多少知道一點,所以他對蘇彬隱隱有點怨氣,起先還抱着手臂站在邊上,一臉冷漠,但現在見蘇彬這樣,不由自主地抽了張紙巾給他。
「謝謝……」蘇彬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用正常的語調說出這個詞。
「……這麼難過?」西德尼輕聲問。
蘇彬自言自語般地問:「他會好嗎?」
西德尼恍惚,這句話,他曾幾何時也問過。
印象中,愛倫是個一直與醫院和藥物相伴的人,小時候,時常隨母親去醫院探望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哥哥,當年見到虛弱的愛倫,便會忍不住問母親——他會好嗎?
伯爵夫人不擅長撒謊,於是只能避開孩子的問題,低聲呢喃一句,「願上帝保佑這個可憐的孩子」。
聽到這樣的話,西德尼就知道,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哥哥,可能好不了,可能隨時會死去。
……可是,孤身一人的愛倫卻這樣堅強地活了下來,超出所有人的意料,而且還有了比他們任何人都高的成就,不管是學業、事業,還是家族企業。
「會好的。」西德尼輕聲道。
眼前的場景,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所以得知愛倫受傷昏迷的消息,大家只是驚訝了一瞬,在得知這傢伙沒有當場死亡後,大伙兒都慢慢鎮定下來,默默祈禱。
連病魔都奪不走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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