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了程俞嘉的半個身體,那種急劇流逝的生命力讓程俞嘉心裏沒由來的產生了恐懼感,她的左手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動了,只能夠用右手勉強撥出了電話,等待電話接通的那幾秒,程俞嘉覺得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她害怕自己堅持不到電話接通的那一秒,害怕再也不能夠聽到白含章的聲音。
她才發現,這麼些年,她對這個人的感情和執念,早就深入了骨髓,堅硬到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地步。
白含章……求求你,快點兒接電話……
白含章看了一眼響起來的手機,電話是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靠近帝都的那個省份。
白含章的手機上很少會有人打錯電話,所以這個電話必定是找他的,是誰?
眉宇里的愁雲在白含章沒有注意的時候已經密佈了,那種整顆心都懸了起來的感覺,第一次出現。
至於心裏到底為什麼揪着,連他自己都沒有搞清楚。
按下了通話鍵,電話接通,電話那頭是粗重卻緩慢的呼吸聲。
光是呼吸的聲音,就已經足夠讓白含章分辨出來了。
「俞嘉?」白含章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她的任務完成了?不然怎麼會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小……小白。」
虛弱的,沙啞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和平時的程俞嘉大相近庭,讓白含章心裏一緊:「你怎麼了?」
「我……我就是想…。告訴你,其實我真的……挺喜歡你的,要是我能夠活下來……我……」我就不要再這麼辛苦的喜歡你了……可是我真的能夠做到嗎?我只知道自己會一天比一天的喜歡你,喜歡到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周圍打麻將的熱熱鬧鬧的聲音都像是潮水般洶湧的退去,整個世界仿佛都萬籟俱寂了,連雨水滴在屋檐上的有節奏的咔噠聲,白含章都聽不到了,全世界都化為了荒蕪,難以言說的心慌全部擠在一起,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巨大的恐慌感通通籠罩着白含章,讓他握着電話的手指無意識的捏緊,指尖都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白含章聽到自己莫名顯得顫抖的聲音:「你在哪兒?」
程俞嘉躺在車子上,她的隊友正駕車前往附近最近的醫院,而她,此時因為失血過多,整張臉慘白的沒有點兒生氣,渾身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手機都已經是靠小王舉在她的耳邊。
看到小王的表情,程俞嘉想,難道是自己堅持不到醫院了?不過自己感覺還不錯啊,意識也挺清醒的,就是特別累,特別想要睡覺而已。
於是程俞嘉大概是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和勇敢:「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我喜歡你啊白含章……如果能夠活下來……」
後面的話,程俞嘉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下去了,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甚至出現了一片白蒙蒙的光,她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白含章,高傲又冷漠的一張臉,背着書包走在前頭,根本就不等她,好像不耐煩的樣子,卻每次都會在她說慢一點的時候,悄無聲息的放慢腳步,然後和自己並肩而行。
他總是那樣,外表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那雙帶着勾的鳳眼裏儘是冰冷的情緒,可是程俞嘉知道,那是因為別人沒有資格看到他眼裏燃氣的那些不一樣的光芒,只有她可以。那時屬於她一個人的白含章,只有她能看到的白含章。
小小白……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好不好?
程俞嘉想要追隨那個聲音而去,電話里卻突然爆發出了白含章撕心裂肺的一聲吼:「程俞嘉!你要是敢出任何事情,我就去跟別人結婚!」
本來已經快要閉上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睜開了,程俞嘉想,那可不行,要是我死了,你不就跟別人結婚了?但是你怎麼能跟別人結婚呢,你現在可是我程俞嘉一個人的,不行,絕對不能讓你跟別人在一起!
「……你敢。」
氣若遊絲的一聲威脅,讓白含章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一些,那些被他剛才一聲怒吼嚇到的同事連麻將都不敢打了,都在暗暗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畢竟白含章屬於那種泰山壓頂都可以面無表情的人,這會兒居然突然情緒爆發了,跟座火山差不多。
小王見到程俞嘉沒有力氣了,趕緊接過電話,雖然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是聽剛才程俞嘉說的那些話,就知道她和那人的關係肯定很親密。
於是小王三言兩語的將事情簡單的告訴了白含章,包括程俞嘉怎麼受傷,犯人怎麼逃跑的事情。
白含章聽了之後,沉默了一秒鐘,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已經帶上了讓人不寒而慄的冰冷:「在哪家醫院?」
小王報出了名字。
白含章又問:「那群人往哪裏逃的?」
小王說是往進京高速這條路,其他隊員已經在追捕了,高速上也有關卡。
「知道了。」
白含章掛了電話之後,小王莫名的鬆了口氣,天吶跟局長說話都沒有這麼壓力好嗎!
白含章的同事問他:「白大隊,出什麼事兒了?」
白含章看了他們一眼:「你們繼續玩,我有事兒先走。」
要踏進雨里的時候,白含章又轉過頭來:「車鑰匙在誰那兒?」
這種聚會白含章並沒有開自己的車子,他的車價值小於一百萬的就根本沒有,公務人員開出來還是有些顯眼,畢竟現在的風頭也緊,即使他身家乾淨的很,平時也要多加注意,而且和那麼多人一起,他一向很低調,不希望遇到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坐的是同事的車。
「白大隊要用車?那你先開走,到時候我們剩下的人擠一擠。」說話的人毫不猶豫的就扔出了自己的車鑰匙。
「一會兒我讓人來接你們。」說完這句,他才踏進了雨里,往停車的地方去。
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都覺得隱隱有着壓迫感傳來,而且他像是壓抑着滔天的怒氣。
踩下油門往高速的方向開過去,白含章在心裡冷笑,誰叫這家農家樂就在進京高速的邊上呢,還真是趕巧了。
一邊打電話給四九城裏最好的醫院,讓他們趕緊派最好的外科醫生到程俞嘉就診的醫院去,一邊在大雨里加速行駛,最後直接違規停在了高速的出口。
既然他們都有本事逃過最初的逮捕,證明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高速上的關卡說不定根本攔不住他們。
所以白含章準備在這裏守株待兔了。
不親手將這些人解決了,怎麼能夠泄憤?
後視鏡里的白含章,那雙上挑的鳳眼裏此刻一片血紅,像是從閻羅地獄走上的惡魔,帶着滿身的煞氣。
提前知道了車子的型號,一如白含章所預料的那樣,那伙人根本就還有着後招,他們的背後大樹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高速上的關卡因為一場連環車禍,而徹底失去了效應。
遠遠看到駛過來的黑色轎車,窗戶上全是窟窿眼,白含章看到之後,眼裏的戾色又加深了一分。
他已經可以想像出,程俞嘉那時候遇到的是什麼樣的危險。
只是當程俞嘉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卻根本不知道,也不能保護她,這種挫敗感是白含章活了這些年,第一次出現。
眼神沉穩的看着車子朝自己駛過來,白含章冷冷一笑,加大油門就對撞了過去。
他知道那伙人一定會避開的,而旁邊就是隔離欄,他們的車子就會被逼在那裏停下。
踩了剎車,白含章幾乎沒有猶豫的拔出槍,對着裏面的兩個人就直接開槍了。
大魚的手下被白含章射中了手腕,剛才的意外來的太快,本來以為衝破了高速上的防護網之後他們就可以安全了,所以都有些鬆懈,誰知道還會有人在這裏等着他們,而且一上來就是這麼不要命的辦法,直接開車撞過來?
車子撞上隔離欄之後,轉眼間就已經有一個人失去了戰鬥力,剩下的那條大魚,此刻已經滿臉驚恐。
白含章那一槍直接將舉着步槍的那個人放倒了,手腕受傷,就意味着他無法再開槍。
緊皺着眉頭,白含章此刻黑沉着的一張臉里殺氣畢露,盯着人的目光滿是戾氣,讓人渾身發冷。
「這位好漢,你今天只要放過我,那麼你想要什麼,我一定替你辦到!」
大魚想要拔槍,卻沒有辦法逃過白含章對着他的槍口,而且這人身上的血腥味,可一點不比他們這些混跡在黑道上整天打打殺殺的人少。
意識到今天這關不好過了,他只能用最大的利益去誘惑對方。
白含章唇角的笑越發冷了,他說:「我要你的命怎麼樣,你也給我?」
「不……你要錢還是要權力,我都可以給你!你相信我!」這人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白含章看着他,目光漸漸冷下去:「可惜這些我都不喜歡。」
沒有再廢話,白含章一槍斃掉了邊上的人,然後一掌劈在他的腦袋上,讓人暈了過去。
這個人留着還有用,不能就死在這裏。
聽到遠處的警笛聲,白含章也知道自己在這鬧出的動靜不小,警察一定會立馬過來的。
天上的雨有了逐漸變大的趨勢,煙雨瀰漫的完全不像是冬天,這種氣候已經很少見了。
白含章等警車開到這裏,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證:「這個人看好了,重要的通緝犯,多找幾個人來關押進起來,我還有事兒先走。」
來巡邏的小警察當然能夠分辨出白含章警官證的真假,看到他的職位,也不好阻攔,即使滿頭霧水,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人離開,然後自己打電話叫援助。
想做的事情做完了,白含章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開車出京,那家醫院距離不算太遠,下了高速應該十幾分鐘就可以到達。
白含章一路上不斷的在打電話,詢問程俞嘉目前的情況。
只是都得到了同一個訊息,人現在還在手術室里,沒有辦法知道情況。
白含章只能加快了車速,簡直不要命的狂奔。
整個車子裏都因為他緊抿的嘴唇而殺氣瀰漫,要是有人此刻經過他的車子,估計都會嚇得退避三舍,生怕惹了這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的男人。
而從京城醫院過去的醫生比他還快,早就已經到了,並且參與了對程俞嘉的治療手術。
所以當白含章寒着一張臉,帶着一身血腥味趕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手術剛剛結束。
手術燈熄滅,大門緩緩推開,白含章看着被推出來的程俞嘉,整張臉都揪在了一起,寒雲圍繞,即使是英俊的那張臉看起來都有些嚇人。
被退出來的程俞嘉因為手術的麻藥勁兒還沒過,腦袋偏在一邊特別安靜乖巧的睡着了,只不過她的臉色蒼白的不像個活生生的人,白含章知道這是因為失去過多而造成的。
兩步跨到旁邊,白含章撫上程俞嘉的臉頰,只要這人還活着,還活着就好。
可是醫生的下一句話,卻讓白含章的真顆心都懸了起來。
「含章你過來,我和你聊幾句。」說話的人是京里最權威的外科醫生,絕對的老教授了,這次要不是為了白含章的請求,還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出山。
「吳伯……」白含章的眉心擰在一塊兒,冷漠的臉上有些茫然,「您要跟我說什麼?」
吳教授看着被推去病房的程俞嘉,嘆口氣:「這姑娘啊,命大,那顆子彈打在手臂上,不然要是其他部位,很有可能就……」
那一顆子彈是從步槍里射出來的,比手槍的威力大了不知道多少,所以程俞嘉能保住命,已經算是幸運了。
「您就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後遺症?」
「左邊肩膀粉碎性骨折,神經都已經斷了……以後這隻手,怕是……」
後面的話不用說,白含章已經明白了吳教授的全部意思。
他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在知道她受傷之後那些怒氣和擔心都統統化為了灰燼,現在只覺得,那一槍若是打在自己手上,他這時候還要好受一些,不會感到這麼心痛,就跟有人拿着刀在一片片的刮着他心臟上的肉一樣,血肉模糊的。
白含章閉上眼,仿佛在壓抑着許多可怕的情緒,再睜開時,已經是一片清明,他看似淡定的說:「怕是廢了?」
這句話,在他的喉嚨里轉了一圈又一圈,他看似語氣平靜,其實內里早已經波濤洶湧。
「咳……也沒這麼嚴重,看你說的。」吳教授安慰道,「就是以後可能使不上太大的勁兒,不過對生活還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但是按照他的意思,白含章也知道,對於程俞嘉來說,刑警生涯怕是也快要到頭了,一隻手有了毛病,就不能夠再勝任這麼高強度的工作了。
「謝謝您,吳伯,我會派人送你回去,麻煩您了。」
「你還跟我說這麼客氣的話……她的家人通知了嗎?」
白含章眼神一凝:「知道了,會通知的。」
送吳伯離開之後,白含章到病房門口,透着小窗戶往裏面看,程俞嘉特別安靜的躺着,除了臉色還太過於蒼白之外,其他地方看起來都那么正常,睡顏也是安靜的。
輕輕的推開門進去,白含章挺拔的身姿這時候看起來竟然有些佝僂,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時候卻無端讓人覺得他渾身都瀰漫着悲傷的氣息,那雙眼裏的情緒太過濃重,一團一團的迷霧纏繞在一起,讓人根本看不清楚。
握着程俞嘉的左手,白含章慢慢眯起了眼,仍然是那麼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只是微微顫抖的手臂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這麼漂亮的人兒,卻在從此以後,擁有一個不健全的肢體。
其實按照吳教授的評斷,程俞嘉的情況也並沒有特別嚴重,可能就是不能隨便的跟以前一樣拿槍,或者是提起特別重的東西,但是已經是很幸運了。
只不過在白含章這兒,對於他來說,任何一點小小的傷痕,都是在他心頭剜下了一塊肉,讓他苦不堪言。
呆呆的守着程俞嘉坐了幾分鐘,白含章才走出病房打電話,將程俞嘉受傷的事情通知下去。
程家知道了消息之後,會立馬過來。
白含章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程俞嘉的父母了,只是沒想到大家再見面,竟然是在程俞嘉的病床前。
同樣通知了舒綠,那邊接電話的時候聲音本來還是愉快的:「含章,有事兒?」
白含章頓了一下,才聲音乾澀的開口:「俞嘉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舒綠本來的笑意便瞬間消失了,那麼緊張的聲音更是讓白含章心裏緊了一下:「嚴重嗎?在哪間醫院,怎麼受傷的?」
白含章將大概告訴了舒綠,接着告訴她醫院的地址。
「我很快就來。」
這時候舒綠其實已經回到家裏了,但是白含章的電話讓她立即放棄準備看部電影的決定,換了衣服就走。
顧臨桁屬於那種只要不想休息,就必定沒有假期的人,他將舒綠送回公寓之後就去了公司,所以舒綠沒有叫他,只給他發了短訊,就自己開車往鄰省去。
做警察這一行,尤其是刑警這些,遇到的危險幾率本身就很大,很多人都是拿命在賭,賭自己運氣好,可以一輩子平安無事,但那些運氣不好的,就很可能因公殉職了,好在程俞嘉只是受傷,沒有那麼嚴重。
舒綠和程家的人差不多同時到的,看到程俞嘉的父母,舒綠上前乖順的招呼:「程叔,伯母。」
程俞嘉的父親家族也算有勢力,程父甚至和舒綠的父親算是戰友,而且和楚家交好,所以舒綠對於這個叔叔一向是很尊敬的。
不過程俞嘉的媽媽性子有些冷傲,面上總是冷冷清清的,再加上程俞嘉的媽媽在部隊裏頭研究武器,更不常和人打交道,所以舒綠小時候就有些懼怕對方,導致長大了之後還是下意識的會在看到程伯母的時候往後退一步,儘管對方其實還是很溫柔的,只不過表面上看起來很冷漠。
他們一起進了醫院,程俞嘉的父母都不是等閒之輩,所以心裏的焦急並沒有表現在臉上,腳步都是沉穩的。
「最近還好?」程父問舒綠。
「嗯,還行。」
知道程俞嘉的父母此刻內心肯定都在擔心,舒綠也沒有過多的廢話,和他們一起上樓,很快到了程俞嘉的病房。
白含章一直坐在裏面,他的脊樑又恢復了筆直,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將他壓垮,那麼堅毅的背影。
聽到聲音抓過身來,白含章站起身,微微頷首:「程叔,段姨。」
程俞嘉的母親段冉在看到躺在床上的程俞嘉之後,冷靜的表情終於有了崩潰的跡象,坐在床邊,特別心疼的說:「怎麼就搞成這個樣子了?」
他們夫妻都是軍人,所以對於女兒選擇的事業都沒有任何的異議,只是如今看到她因公負傷,說不難過是假的。
程衛摸着自己夫人的後腦勺:「別難過,俞嘉沒事兒就好。」
「俞嘉現在情況怎麼樣?」舒綠悄聲的問白含章。
看到這樣躺着的程俞嘉,舒綠心裏其實特別難過,但是當着程俞嘉父母的面,表現的太過傷心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悲傷情緒。
「等麻藥過了應該就會醒來。」
舒綠的眼神不自覺瞥到她纏着繃帶的左手,雖然極力掩飾,聲音里也帶着點兒哽咽:「她的手……」
「不能太過用力,其他都還好。」
舒綠使勁吸了口氣,才憋下去了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她不知道程俞嘉醒來之後知道這個事情,會怎麼想。
如果她不能接受,大概會非常的難過。
舒綠並不想看到程俞嘉難過,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兩個人陪伴着一起長大,有什麼心事都會一起分享,常常睡在同一張床上面,偶爾聊一聊同學的八卦,偶爾聊一聊某個身材性感的足球明星,她們無所不談,都將彼此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實際上,舒綠的性格並不是可以和人毫無罅隙相處的那種,她在相處上一直很慢熱,以前在學校里和同學也都是不溫不火的關係,客客氣氣的,她還隱約聽人說過她性格高冷,其實舒綠只是會在特別熟悉的人面前才露出毫不估計的放肆的一面,所以程俞嘉能夠真正走進她的心裏,也是因為她們一起長大,歲月的陪伴才讓舒綠真正接受對方。
更是因為這樣,舒綠現在心裏的難過絲毫不好,只是她習慣性的壓抑自己的情緒,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
在這一點上,她和白含章倒是很像。
「那些人呢?」程父轉頭問白含章,他年輕時候也是非常英俊的一張臉,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現在已經儘是沉穩了。
白含章眯了眯眼,沒有顧忌的說:「一個被我解決了,還有一個押回去了。」
「這個案子,那幫團伙後面人?」程父在來的過程中就已經把事情了解了一個大概,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意外發生之前,負責去酒樓里逮人的警力全部撲了個空,那伙人也有內應,得了消息之後立馬逃竄,逃離過程中有大魚被抓,但還是有兩條大魚和一寫小魚逃走。
其中一條大魚被程俞嘉擊斃了,和程俞嘉在一起的小王擊中了一條小魚。
然後程俞嘉救了小王一命,替他擋了一槍。
程家並不會遷怒於小王,擋槍是程俞嘉自己做的決定,最後的後果自然也要由她自己去承擔,只不過這個後果有些沉重罷了。
小王當時情緒特別崩潰,哭訴着如果不是他,程俞嘉也不會受傷。
一向不會安慰人的白含章只說了一句話:「她是為了救你,所以你這條命最好一直留着,不然就辜負了她。」
程俞嘉為什麼會救小王?那瞬間,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多想,下意識的就替他受罪了。
小王在醫院等了一會兒之後,白含章從其他人那兒聽說他還有個老婆在醫院待產,就讓人去照顧自己的老婆了。
他的女人,他自己守着就好。
白含章聽程父說的話,也猜到對方肯定是具體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程俞嘉的上司這個時候頭髮都快要愁白了,為程俞嘉這個事情,一下午的功夫已經罵了手下的人十幾次,怎麼能夠就派兩個人守在那條路上呢,這是多麼重大的失誤!要是一般人就算了,可那躺在病床上的偏偏是程家的掌上明珠,那程家是他一個局長能夠惹得起的嗎?
這事情要是追究下來,別說底下的人了,就是他這個局長的位置也照樣保不了!
局長在惆悵,都快要想辦法找人去說好話的時候,又聽說了一個晴天霹靂的事情。
這個事情白家的大少爺也牽扯進來了,直接在高速上攔住了逃跑的犯人,現場擊斃一個。
他最近一定是流連不利,一個程家就算了,這怎麼白家也跟這事兒有關係呢……於是在知道了程俞嘉和白含章的關係後,局長都有直接從樓上跳下去的打算了,罷了罷了,順應天意吧,要是他這位置真的保不准,也就算了。
「聽他們說本來就是為了解決掉那個人,這幫人就是仗着有這個保護傘。」白含章說完冷笑了一聲,「看來最近是要好好整頓整頓了。」
程父讚賞性的看了白含章一眼:「既然治安不好,那就該查一查。」
「那些人……會付出代價的。」
程父知道傷害程俞嘉的那個人已經被白含章解決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把俞嘉交給你,我們也放心。」
這算是在這種危難情況下,得到了未來岳父的認可?
白含章扯了扯嘴角:「放心吧程叔。」
讓程俞嘉一直住在這裏也不行,畢竟醫療條件是如何都比不上京城的,於是程父從部隊裏調了一架直升飛機,直接將程俞嘉送去京城的醫院。
舒綠指了下臨時開的顧臨桁的車:「這個怎麼辦?」
白含章滿不在乎:「我讓人給你開回去。」
但是在瞥了一眼之後,白含章的眼神變了變:「路虎……」
舒綠沒有意識的點頭:「嗯,你記得找人。」
這麼霸氣側漏的車子還真不像舒綠的風格,應該說一定不是舒綠的風格,所以白含章在瞬間就確定了,這車是另外一個人的。
不過他並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多看了幾眼之後,就上了直升飛機。
將程俞嘉轉回京城的醫院,並沒有用多少的時間,但是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她的麻藥效漸漸過去,也差不多快醒來。
舒綠也坐在病房裏,只有程俞嘉一個病人,所以即使坐着那麼多人,也顯得很寬敞,白含章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昏迷的程俞嘉看,連眨眼的頻率都變小了,仿佛眨眼就會錯過她醒來的那一刻似的。
程俞嘉的父母都不準備給這未來女婿搶了,默默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等待。
楚言下午在外省開會,也是臨時坐飛機回來的,他推開病房,看到程俞嘉的一瞬間也皺起了眉。
「到底怎麼了?」楚言和程俞嘉父母問好之後,走到舒綠旁邊問她。
之前聽到舒綠說程俞嘉受傷,他就緊急坐飛機回來,也沒有時間去仔細了解事情發生的經過。
舒綠小聲的和他簡短描述了一下,楚言聽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以後還能當刑警嗎?」
他是這幾個人裏面看的最透徹的那個,白含章被蒙在鼓裏的,舒綠看不明白的,他卻全部都看清楚了。
所以程俞嘉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報考的警校,又是為了什麼當了刑警,他都清清楚楚。
他只是擔心,如果不能繼續做這個工作,程俞嘉會覺得自己不能繼續靠近白含章,會因此而傷心。
只是他們這時候都沒有辦法知道程俞嘉的具體想法,一切的事情都要等她醒來之後才能夠做出判斷。
楚言走到白含章邊上:「等她醒了,有些話不要憋在心裏,該說的就說,別彆扭扭的,永遠都沒有結果。」
他本來是想要這兩人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心,但是這個意外的發生,卻讓楚言覺得,要是再不趕緊的讓這兩個人說清楚,他們還真有可能彆扭一輩子。
白含章瞳孔微縮,半晌,才輕輕開口:「好。」
在聽到程俞嘉受傷後的那一通電話之後,他就已經絲毫不懷疑程俞嘉對自己喜歡的心了,那些什麼其他的人都滾邊兒去吧,他看着這個姑娘長大,她這輩子都只能是自己的,自己怎麼可能拱手讓給別人?
有了白含章的肯定,楚言也稍微放下心來,這兩傢伙可千萬不要再繼續折騰下去了,不然他光是在一邊看着都心累。
這個時間點其實已經挺晚了,所有人都還沒有吃晚飯,都在守着,希望在程俞嘉醒來之後第一時間知道她的情況。
楚大少爺就只能繼續做勞累的那個,在附近的餐館定好了外賣。
外賣來之前,楚言問舒綠:「顧臨桁呢?」
舒綠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不知道,他和顧明一起離開,我沒問他……」
話音剛落,舒綠的電話就響了,兩人還真是有默契。
楚言似笑非笑的看了舒綠一眼,舒綠紅着臉出去接電話。
「程俞嘉怎麼樣了?」顧臨桁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電話里格外的性感。
舒綠站在空蕩蕩的走廊里,這裏是高級病房,病人很少,都是些老幹部在這裏,周圍的寂靜讓她心裏突然就生出了許多的悵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她的左手……」
「左手怎麼了?」
「可能以後也不能使太大的勁兒,刑警這個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顧臨桁停頓了一下,才說:「只要人還在。」
是啊,只要人還在,人死了,才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等俞嘉醒了,我回來也不放心,看着她還好受一些。」
「需要我來幫忙嗎?」
「楚言他們都在,俞嘉的父母也都來了,應該沒什麼,如果她今晚醒了,我到時候就回來。」
「如果要回來,給我打電話知道嗎?」顧臨桁的聲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溫柔過,讓舒綠覺得自己都要沉醉在他的嗓音里了。
「好。」
掛了電話進病房,舒綠突然發現除了程俞嘉以外,所有的人都盯着她。
這是……要做什麼?
為什麼這個眼神看的她後背毛毛的?
程父看着舒綠,頗有些欣慰的開口:「談戀愛了?」
舒綠:「……」
她還沒有想好怎麼把自己和顧臨桁的關係完全介紹給這些叔叔伯伯們知道呢,居然就被發現了。
幸好這時候病床上的程俞嘉動了動手指,一直握着她手的白含章第一時間感覺到,立即低下頭看着她:「俞嘉?」
終於,所有人的注意力總算是移回了程俞嘉的身上。
程俞嘉的眼皮動了兩下,才緩緩睜開,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大的白含章的精緻英俊的臉,然後才是其他的人。
「俞嘉,現在感覺怎麼樣?」段冉看着自己的女兒,眼裏的關切都是滿滿的。
程俞嘉喏了喏唇,輕聲道:「媽……」
段冉摸了摸她的頭髮:「沒事兒就好。」
程俞嘉知道自己昏迷的時間裏,父母肯定都擔心死了,但是當時的情況緊急,她腦袋一熱就替小王擋了子彈,根本來不及想其他的。
她這時候還很虛弱,說了一個字之後,也沒有力氣說話了,白含章看着她,皺了皺眉,因為程俞嘉除了睜開眼的那一秒,就再也沒有直視過自己。
見到程俞嘉醒來,舒綠也放心了,準備和楚言一起離開,等她好好休息,再來看她。
他們走了之後,程氏夫婦乾脆先出去透透風,把時間留給病房裏的這兩個人。
白含章低頭看着程俞嘉,她的臉偏在一邊,閉眼不看自己。
眉心比之前擰的更緊,白含章盯着她看了一眼,終究還是妥協似的嘆氣:「怎麼了?」
程俞嘉沒有說話。
白含章輕輕握着她的手,手指在她的皮膚上划過:「醫生說,你的左手可能……」
程俞嘉眨了眨眼,聲音嘶啞的回答:「我知道。」
儘管她之前一直在昏迷,可是當那一顆子彈進入她的身體裏之後,她大概就能料到,這一次就算是勉強撿回了一條命,也會受到一些傷害。
白含章一說,她就明白了過來。
其實,程俞嘉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還要堅強,儘管她這時候心裏滿是迷茫,卻並沒有感到特別的難過,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這樣了,她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你在昏迷之前打電話給我……可是現在卻不想看見我?為什麼?」白含章帶着點兒不知所措,這樣的程俞嘉突然就讓他覺得很擔心。
程俞嘉總算是把頭轉了回來,這麼一個小的動作都讓她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
也幸好她的身體底子不錯,才可以這麼快的就醒來。
「我當時還想說……如果我醒來,就不要喜歡你了。」
程俞嘉的話說完,白含章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眼裏瀰漫了紅色,抓住程俞嘉的手也用力了:「你說什麼?」
程俞嘉皺了皺眉:「痛。」
白含章趕緊放開她,鳳眼裏滿是隱匿的暴怒:「為什麼!」
程俞嘉撇撇嘴:「那你先告訴我你跟那個柳萱是怎麼回事兒。」
白含章忽然眯眼笑了起來:「原來你是在吃醋?」
程俞嘉虛弱的哼了一聲,不說話。
「你難道不知道柳家?幾年前破產的那個。」
程俞嘉繼續哼哼,表示自己知道。
「她就是柳家的,我媽和柳家關係還不錯,所以她家破產之後,把柳萱拖給了我媽幫忙照顧一下,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媽讓我幫忙的。」
程俞嘉眼神變了變,輕聲道:「那她在你公寓裏是怎麼回事兒?」
白含章把自己和舒綠討論出來的結果告訴了程俞嘉。
到這個時候,誤會才總算是解開了。
程俞嘉終於知道,白含章只是在幫忙照顧一下對方而已,也並沒有和對方發生任何的關係,也沒有像自己猜想的那樣,喜歡的是對方。
所以自己那麼久以來的顧影自憐都是白費了?其實小小白他,喜歡的一直都是自己?
想到這兒,程俞嘉的表情就有些變了。
白含章湊近了一些,輕聲問:「不生氣了?」
「……嗯。」
「那麼,還要不要喜歡我?嗯?」
「……哼,你之前說要跟別人結婚。」
白含章看到程俞嘉這麼彆扭的樣子,知道她其實已經鬆動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自己說出要跟別人結婚時候,她突然就清醒了,這樣的程俞嘉,他還怎麼捨得讓給別人?
「我的錯,我道歉,好不好?」
程俞嘉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白含章,他什麼會這樣子跟別人說話?
然後程俞嘉就哭了,眼睛紅紅的,眼淚不停的往外面冒,勢要把一切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生離死別的那一刻,最讓程俞嘉難過的,大概就是如果真的死了,就不能見到白含章了,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喜歡他,根本不可能有一天放棄。
就算是他不會喜歡自己,她也逃不了。
白含章憐惜的吻去程俞嘉臉上的淚水,輕聲道:「別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程俞嘉一哭,他就忍不住想起程俞嘉受傷的樣子,就會感到萬箭穿心的痛楚。
就會不自覺的想起那天程俞嘉走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眯縫着眼看她,她還是那麼的健康,笑容那麼燦爛,可是才多久的時間,她就受了這麼重的傷,那一隻左手的傷疤,更像是拿着斧頭在他心裏砸了一塊空缺出來,疼痛的感覺無以復加。
------題外話------
看,不虐了吧。<!--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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