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之座 第五十章 過客

    「好了嗎？」

    「沒有！你別進來！」

    蘇秦單手拿着靈能典籍靠在門外，凍傷的左臂用繃帶包裹着掛在胸前。在那次超越極限的靈魂共鳴後，魔劍就再也沒出現過。共同對敵的經歷非但沒有拉近兩者間的關係，反而將他們彼此的情報相互透露了一部分。蘇秦預感到這場延綿許久的貼身角斗也許很快就將迎來尾聲。

    意識到決斷的日子越發逼近，蘇秦決定暫時不再使用魔劍。兩害相較取其輕，在魔劍與靈能之間他無奈選擇了後者。戰爭帶來了大量亡魂，讓這個世界的亞空間也顯得分外喧囂。重新開始習練靈能後，死者哭泣的聲音不斷迴蕩在蘇秦耳邊，讓他在臉色慘白的同時也掛上了厚重的黑眼圈。

    因為之前修特羅海姆的拜託，蘇秦決定在繼續追查不死軍團前先把雷蒂婭送出戰場。既然如此，她身上那身德國軍裝便不適合繼續穿着了。兩人從廢棄的民居內找來些衣物，雷蒂婭氣勢洶洶的威脅蘇秦不許偷看後，便躲入民居臥室內還將門反鎖起來。

    女人穿衣打扮的時間永遠那麼長，不論是風華正茂的成熟.女郎還是未及成年的小女孩，這點似乎適用於任何年齡段的女性。

    等了許久，蘇秦翻過書頁後發覺屋內的動靜似乎有點大。想了想，他屈指敲了敲房門。

    「雷蒂婭？」

    「還沒好呢！你別進來。」女孩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焦急，她氣喘吁吁地沖門外大聲喊道同時也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只見這個小丫頭正將床單與窗簾撕成一根根布條，將這些撕開的布料連成一束後，她將一段捆在床腿上，整個人順着布條向樓下爬去。

    雖然，修特羅海姆死前示意她遠離這片戰場。但女孩卻無法忘記心中的仇恨，現在她手中並沒有武器，就連僅剩的兩顆魔彈也被那個兇手沒收了。不過雷蒂婭並沒有放棄復仇，她抓住更衣的機會大叔悄悄逃跑。只要能返回德軍營地，她就能重新取回武器。

    然後……女孩咬了咬嘴唇，在沒有魔彈的情況下，她沒有一丁點把握殺死那個人。可是，為了復仇就要犧牲其他人的性命嗎？自怨自艾了半天，雷蒂婭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但不管怎樣，逃離這個兇手的掌控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剛換上的棉布長裙在風中不斷鼓盪，因為時間問題雷蒂婭只來得及換上單薄的裙子。寒風吹得她瑟瑟發抖，但心中的怒火卻支持她繼續向下爬去。然而當爬到房屋二樓時，雷蒂婭尷尬得發現用布條接起來的繩子居然不夠長了。害得她不知所措地掛在離地五六米高處晃來晃去。望着不算遠也不算近的地面，雷蒂婭咬緊牙關始終下不了決心。

    而這時，在窗框上不斷摩擦的老舊布料終於承受不住拉扯的力量，在中間位置斷裂開來。握着手中的半截繩索，雷蒂婭驚恐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一隻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小女孩。

    「……」蘇秦無語得看着懷中雙目緊閉不願意接受現實的雷蒂婭。

    「下次別做這麼危險的事。」將女孩放下，隨手拍去蹭到她裙子上的牆灰，蘇秦感覺自己又多消耗了計劃外的力氣。

    「不……不要你管。」雷蒂婭強行忍住快要流出來的眼淚，硬撐着擺出一副倔強的樣子迎着寒風向外走去。

    「一個個都那麼麻煩。」蘇秦揉了揉許久未剪的頭髮，在女孩的抗議聲中提起她走回屋內，強行將幾件難看卻足夠保暖的舊衣服套在她身上。扯着賭氣中的雷蒂婭，他經量避開大隊行進的兩邊軍隊向莫斯科城外走去。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就在走出巷口前蘇秦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疲倦的雷蒂婭揉着眼睛抬頭望向蘇秦。

    「安娜別開槍，是我。」舉起雙手走出小巷，蘇秦走到對面街邊的行道樹下。聽到他的話，一個身材高挑的俄羅斯姑娘拿着步槍從樹上一躍而下，身後銀白色的麻花辮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鞭花。

    「你怎麼會在這？」兩人同時問道。

    「你先說。」蘇秦伸手將看到蘇聯軍裝後轉身想跑的雷蒂婭扯到身邊。聽不得俄語的女孩此刻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別提了，那群怪物出現後我們很快就丟了勝利廣場，不得不放棄第二道防線退守到附近。因為那些傢伙，最近很多外出執行任務的隊友都一去不回，我還以為連你都失手了。哼，我可不想就這樣不戰而勝。」安娜眨了眨眼睛興致勃勃地說道。

    身披偽裝斗篷的少女也是狙擊手連隊的一員，原本除了瓦西里就屬這個看上去略顯柔弱的辮子姑娘消滅得敵人最多。起初她對瓦西里有些興趣，奈何那個傢伙被後方那個猶太女孩勾走了心。蘇秦來了以後，她的注意力就從英雄瓦西里身上轉向這個擊殺數永遠為零的傢伙。

    「來的路上，你有沒有遇到那群怪物？好像只有擊中頭部才能徹底消滅它們。不然沒過多久，這些傢伙又會恢復原狀爬起來繼續進攻。」說起不死士兵，安娜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步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帶給自己少許安全感。

    「恩，這個我知道。現在的戰況有多糟糕？」既然這邊也知道了不死士兵的要害所在。出於士氣方面的考慮，蘇秦決定暫時不將那些容易造成恐慌的消息告訴他人。

    「不好不壞吧，雖然那些怪物很難對付。但它們的總數就那幾百個，如果數量再多個十倍那估計就真的沒辦法了。」安娜客觀地說道。雖然不死士兵初登場時帶給蘇軍巨大的震撼，但畢竟戰爭已經爆發了這麼多年，目前戰士們對待這件事的態度還算樂觀。

    「數量有限……」聯想到布洛瓦中校無意間泄露的消息，蘇秦感覺這件事並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不說那個了。你怎麼不介紹一下一直往你身後躲的那位？怎麼？幾天沒見你就養出個女兒來了？」安娜饒有興趣的踮起腳尖想要仔細看看雷蒂婭，同時對蘇秦促狹地眨了眨眼。

    「別瞎說，她是平民的小孩。」用指關節按壓着抽痛的眉心，蘇秦現在並沒有多少開玩笑的心思。

    「你叫什麼？多大了？」漂亮孩子總是討人喜歡，安娜撇了撇嘴肩膀一側擠開蘇秦，蹲在雷蒂婭面前友善地看着她。

    「她好像是從波蘭那邊過來的難民的孩子，所以不太會說俄語，你別逗她說話了。對了，有瓦西里他們的消息嗎？」隨口找了個理由掩蓋雷蒂婭不懂俄語的漏洞，蘇秦不動神色地將話題扯開。

    「不太清楚，現在大部分部隊的編制都因為那群怪物變得亂七八糟。前段時間有人說在前線醫院看到過他，也有消息說那傢伙在公共墓園出現過，誰知道呢？反正我現在又不關注他。你這幾天跑哪去了？達尼洛夫政委犧牲前說你接了隱秘任務，怎麼都不肯透露你的去向。」安娜玩弄着辮子的末梢，略帶深意地看向蘇秦。

    那傢伙巴不得我死在戰場上，哪會告訴你們這方面的信息。聽到達尼洛夫死了，蘇秦既沒有感到幸災樂禍也沒有感到多少悲傷。腹誹了一句，他便不再去想這個人。

    「恩，之前上級佈置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大概過幾天就會歸隊。」蘇秦口不對心地說道，為了追查不死士兵可能牽扯到的地獄之門。暗地裏，他已經做好被當成逃兵的心理準備。

    「……」安娜看了看腳下這條通往斯大林格勒郊外的街道，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突然，她上前揪住蘇秦的衣領狠狠咬住他的嘴唇。蘇秦並沒有推開少女，直到她主動將自己用力推開。

    「假如有人問起，我會告訴他們從來沒見過你。」嘴唇染上一抹鮮紅的少女惡狠狠地瞪了蘇秦一眼轉身消失在街角。而她的嘆息聲也漸漸飄散在寒風之中。

    感受到口腔中擴散開的血腥味，蘇秦自嘲地笑了笑。

    「我終究只是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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