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之座 第二十一章 絕境
「滴答……滴答」
散發着溫熱氣息的鮮血不斷沿着刀刃流下。
「不可饒恕，你們這群卑賤的盜賊們居然敢一再傷害高貴的祭祀大人。」
伊莫頓提着戰斧站在阿努比斯雕像前，他失去一隻眼睛的臉上流露出暴怒至極的神情。身側耷拉着的左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創口分外刺目。在之前瀕臨死亡的絕境中，伊莫頓爆發出最後一點法力偏轉了尤米的刀刃。儘管他失去了一條胳膊，但這場殺局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伊莫頓氣極反笑的走向尤米，然後高舉起戰斧斜劈而下。面對呼嘯而來的斧刃，尤米絕望地閉上雙眼。隨後。她只聽見一陣骨肉折斷的聲響身上卻沒有感到任何疼痛。睜眼看去，不知何時蘇秦又一次擋在她身前。伊莫頓手中的戰斧硬生生劈斷了他的右腕，去勢不減的斧刃深埋入蘇秦胸口砍斷了一半的肋骨，白生生的骨渣刺穿皮肉而出。
「蘇秦！」尤米跌坐在地脫手而出的童子切遠遠插在裂縫對面。
「為什麼要一而再的……」尤米向蘇秦伸出顫抖的手萬分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討厭看女生哭啊……所以，別哭了尤米。」蘇秦斷斷續續的說道，在這垂死關頭他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溫和的笑容。
鮮血糊住了蘇秦的雙眼，使他看不清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只感覺體內寶貴的熱量正沿右側某個巨大的漏洞不斷流出，寒冷的感覺席捲而至凍僵了蘇秦搖搖欲墜的靈魂。
「真是令人感動的犧牲。」伊莫頓繞過垂死的男子，單手掐着尤米的喉嚨將她高高舉起，話語中充斥着嘲弄與惡毒。
「放開她……」蘇秦捂住被斬斷的右腕，粘稠的血漿不斷從斷口內湧出。靠着強大的意志，他硬拖啟血肉模糊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向伊莫頓走去，滿是血絲的雙眼閃爍着尖銳的光芒。
「好啊。」伊莫頓臉上划過一道殘忍的笑容，站在深淵旁的大祭司鬆開了手。
「……」這一瞬間仿佛時間都變得緩慢起來，蘇秦睜開自己腫脹的雙眼看見尤米對他露出一個玻璃般的微笑，隨後便落入滿是死者的血紅深淵之中。在這過程中蘇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的靈魂卻用無聲的咆哮填充了整個空間。
「別急，很快就會輪到你。」伊莫頓絲毫沒有察覺到房間內緊張的氣氛，他撿起戰斧獰笑着走近蘇秦。
出於玩弄對手的心態，伊莫頓並沒有直接殺死蘇秦。他揮動戰斧用鈍鈍的斧背打斷對手的左臂，然後用腳碾碎其指骨。骨折的脆響迴蕩在空洞的房間中，明明受到這般重創蘇秦卻好似毫無感覺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只是愣愣的看向尤米墜入深淵的位置。
「又是這樣……」沒有在意瘋狂襲向大腦的痛苦信號，蘇秦在血污當中喃喃自語。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下他的意識逐漸沉入黑暗之中，某種原本被他深藏在心靈底層的東西緩緩升起。那是青年時被自己埋葬的回憶，那是幼年時期就被自己遺忘的往事，孩童的哭聲與雨水碰撞地面的沙沙聲混雜在一起仿佛某種龐大存在的低喃。
伊莫頓皺了皺眉毛，取下蘇秦手上的死神手鐲。
「等我取來審判之杖打敗蠍子王，你和你的同伴就是獻給冥神阿努比斯的最佳祭品。」
快要變成一具屍體的對手並沒有引起大祭司的注意，很快他便興奮的戴上死神手鐲統治世界的野望遮住了伊莫頓的視野。因此他並沒有發現身旁的細小石子正抖動着緩緩浮起。某種危險的氣息從蘇秦殘破的身軀內逸散而出。
站起來…
也許是體內鮮血已經枯竭，蘇秦傷口處的血液開始停止流出。
站起來。
伊莫頓欣賞着死神手鐲上精美的雕紋，他已經在幻想自己坐上王座時的景象。
站起來！！！
深淵之下，死者的呼嚎聲越發尖銳他們仿佛在歡呼新成員的加入。
你願意就這樣像一條死狗似的在無人的神廟中死去嗎？蘇秦向自己蜷縮在黑暗中的意志大聲問道，你的驕傲在哪裏？如果說你一直掛着微笑是因為自己能從未來俯視所有人。那現在這個躺在血污中的傢伙是誰？難道看不見未來就讓你變成這樣一個庸碌無為的廢物嗎？你的驕傲難道是如此淺薄的東西嗎？
「我的驕傲……那種東西，當然是因為我就是我啊。」仿佛一個濺射出的火星，在寒冷與黑暗中猛地閃過一瞬間的光與熱。蘇秦殘存的意識向前伸出手臂緩緩握住那朵火焰，在短短一瞬間他感受到幾乎無窮的力量在他的體內燃起。某種有別於靈能的陌生力量流淌在整個空間中。
在意志的驅使下這股力量收攏了他身側的巨大傷口，並將那些細小的碎骨推出內臟。撕裂崩斷的肌肉再次強行運作起來驅使蘇秦的身軀重新站起。他用渾濁的雙眼注視着背對自己的伊莫頓，然後轉動扭曲的左臂伸向右肋被戰斧撕開的巨大創口，在令人寒顫的聲響中從裏面拔出一截尖銳的肋骨。
聽到身後的動靜，伊莫頓疑惑的轉過身來。隨後，他便看到一個野獸般的黑影沉默地撲向自己。對方斷裂的右腕猛然向前灑出一片污血遮住了他的視野，被踩斷骨骼的左手中還握住一根白生生的骨骼。被剝奪神力後，大祭司首次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在伊莫頓反應過來前，蘇秦將自己折斷的肋骨猛地刺向他的喉嚨。可惜，失去右手與大量鮮血後強弩之末的他還是失手了。肋骨插在伊莫頓脖子上卻沒能刺穿他的勁動脈，受傷的大祭司一腳蹬開對手慘叫着按住自己鮮血直流的脖頸向後退去。他用埃及語接連不斷的大聲咒罵，惡毒的詛咒不斷從他口中噴出好似一條滿口毒液的眼鏡蛇。
聽着死者尖銳的慘叫與對手污穢的咒罵，蘇秦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像被詛咒的不死人般拖着手臂從地上站起，繼續搖搖晃晃地向伊莫頓走去。面對這副景象，身為死神祭司的伊莫頓也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這個怪物！」他高舉起手中的戰斧打算直接砍下蘇秦的頭顱。
「離我的同伴遠點。」突然，他身後傳來一個壓抑着憤怒的清冷女聲。胸口冰涼的觸感讓伊莫頓呆立在原地，低頭看去只見一截狹長的刀鋒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胸膛。
「這……不……可能，你怎麼能從冥界回……來……。」伊莫頓口吐鮮血的轉過身去，卻被尤米額頭閃爍的紅色光芒所震懾。少女原本白淨光滑的額頭上，現在卻鑲嵌着一塊好似血液凝結而成的鮮紅石頭。腿上那些嚴重的傷勢，更是像沒發生過一樣毫無痕跡。
「怪……物……」伊莫頓緩緩吐出最後一個詞彙。
似乎被這個稱呼刺激到了，尤米怒吼着拔出太刀一記橫切將大祭司攔腰斬成兩截。鮮血像噴泉似的飛上天空，落下的血滴給尤米繪上一層鮮艷的紅妝。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血液噴濺的沙沙聲與少女沉重的喘息聲。
「……」看着失而復得的同伴，蘇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緩緩伸出左臂想要確認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面對男子伸出的殘臂，尤米咬着嘴唇後退數步。
「別過來，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蘇秦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繼續向前走去。突然，他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向地面。沒有在意他身上到處都是的血污，尤米下意識鬆開太刀，迎上去接住蘇秦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輕飄飄的身體。望着懷中活死人似的同伴，沒有感到任何殺戮欲望的尤米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怪物和怪物在一起是不會相互傷害的。」抱住遍體鱗傷的蘇秦，尤米嘆息似的小聲呢喃道。隨着情緒的平復，她額上的鮮紅石頭也慢慢縮回皮膚下。
在一切看似結束的時候，用以喚醒蠍子王的銅鑼突然自行響起。尤米驚訝的抬頭看去，只見銅鑼前站着一個模糊不清的怨魂。這只用雙手砸響銅鑼的惡鬼轉過頭來慘笑着嘶吼道：「同歸於盡吧。」
房間中迴蕩着大祭司最後的詛咒，而他的亡靈卻在誓約束縛下被塞進自己的屍骸中。無火自燃的屍體最後只剩下一顆焦黑的顱骨，透過它散發出紅色幽光的眼窩，看來伊莫頓再也無法為禍人間了。
與此同時，封印蠍子王的大門突然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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