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翰林學士一路貶至瓊州別駕,再到此次奉詔回京,蘇軾已經經歷了人生的第二次大起大落,因此,趙佶復其朝請大夫的詔命無疑是久早甘霖。全//本//小//說//網儘管如此,高俅在這位闊別多年的老師面前,仍然感到有幾分不自在。
蘇軾卻不認為學生的官階超過自己有什麼不妥,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些年我被貶在外,從沒有一封書信給你,你可知道其中原委麼?」
「小王駙馬曾經提點過幾句,老師的苦心,學生已經大略明白。只是流離在外多年,實在是苦了您……」高俅早就發現了蘇軾花白的頭髮,再看蘇過也不復往日的風流倜儻,心中不由湧起一股辛酸,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伯章,七年時間你便擢升至四品,前途正是一片光明的時候。我一介老翁而已,雖然奉詔回朝,卻只是聖上看你的面子,能夠有你這樣的弟子,我已經很知足了。」蘇軾轉頭看了看一旁的蘇過,突然嘆道,「當日別時,我不得已出此下策,雖然勉強算是保全了你,卻也損了你的名聲。如今聖上雖然推行仁政,但我畢竟是先帝貶斥的臣子,所以為你的前途計,你還是不可和我過從太密!」
「老師!」高俅悚然一驚,但隨即醒悟到了蘇軾的用心良苦,立刻沉默了。趙佶這一次雖說赦了大批元佑老臣,但大多數人只不過從嶺南另遷良地,能夠於當年重回京城的只有蘇軾一人,其中大多數是因為他高俅的求懇。但是,趙佶甫一登基,就算要改哲宗舊政也不能太過心急,更不能立刻任用親近蘇軾這樣的臣子,所以自己這個正得任用的朝堂新貴也得保持步調。
「好了,也快到家了,雖然我很想讓你進去坐坐。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蘇軾點頭微笑道,「這裏人少,伯章你還是先回去吧。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過幾日我會讓叔黨去拜訪你,他還年輕,不會太引人注目。」
高俅終究拗不過蘇軾的堅持,只得在一條僻靜的巷子下了馬車,滿懷心思地回到了家中。誰知才踏進大門。門房便竄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高中書!」
高俅這才認出此人是慈德宮內侍曲風,立刻臉色一變,急忙把人拉到了一邊。「你怎麼突然出宮來了,莫非是慈德宮有變?」
曲風在慈德宮雖然年限不長,卻是知名機靈的角色。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低聲道:「高中書,數天前,向宗良向大人入宮謁見皇太后時,曾經提及伊容姑娘業已年長,該尋一個有為地大臣為配。皇太后當時不置可否。今天皇太后突然病情加重。幾個太醫救治了大半日方才悠悠醒轉。醒來之後,皇太后卻只是和聖上說了幾句話,隨即就把伊容姑娘一個人叫了進去。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小人看見伊容姑娘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哭過……」
一聽此言,高俅登時愣了。他早該想到,去了一個韓肖胄還有李肖胄張肖胄,若是不能儘早將伊容迎娶進門,那自己始終要擔着這樣那樣的心思!在這一瞬間,情感完全壓過了理智,他也不答話,回身便高聲吩咐道:「來人。備車!」
「高中書!」曲風從未看到過高俅這樣猙獰的臉色,心中立刻慌張了起來。他平日沒少從高俅那裏得到好處,再說知道高俅和伊容情分非常,所以才會時時通報各種消息。可即便如此,他仍舊不想鬧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皇太后病體未愈,您切不可莽撞行事!」
「我知道!」高俅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終於下定了最後決心,「我會按規矩請見皇太后!」
慈德宮中,幾個內侍宮婢躡手躡腳地忙碌着。宮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藥香。向太后正半眯着眼睛斜倚在床上,目光卻不時朝那些宮女地身上瞟去。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初入穎王府的情景,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年輕的……正當她陷入沉思時,耳畔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呼喚。
「啟稟皇太后,有人於殿外請見!」
向太后這才把目光投向了下面,見是一個自己宮裏的內侍,她方才淡淡地問道:「就說我身子疏懶不想見人,讓他回去吧。」
「來人……來人是高中書。」那內侍明白高俅在如今大宋官家心中的地位,所以即便知道此時多有不合,仍舊硬着頭皮通報。橫豎只要做到了自己的份內事,向太后若是不鬆口,外頭的高俅也難以怪罪他。
「高伯章……」向太后的面上頓時浮現出意味難明地神色,沉吟良久,她方才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待會你們全都退下,我有話和他說。」
「遵旨。」那內侍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前去宣召。不一會兒,殿內餘下地人便全都退到了門外,而高俅恰在此時踏進了大殿。
一見殿中空無一人的架勢,高俅便覺心中一沉,但是,眼前的情勢就如棋局一般,他既然已經落子,那便需做到無悔。行至簾帳前數步,他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道:「臣叩見太后。」
「高卿家,你可是為伊容地事而來的?」向太后抬眼往外望去,見高俅渾身大震,頓時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看來我所料並無差錯,伊容對你情根深種果然不假,只是想不到連官家也會在裏頭摻合。」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高俅自忖再無退路,只得咬咬牙道:「既然皇太后明言,臣也不敢欺瞞,伏乞皇太后將向伊容許配於臣。」
「大膽!」殿中頓時迴蕩起了向太后冷冽的聲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向氏伊容乃是我的娘家侄女,如今更是慈德宮有品級的司殿女官。你如今大婦尚在,難道要她入門為妾侍麼?」
「微臣不敢!」多年的心愿已經出口,高俅此時再無猶豫,「五年前,太后曾經不吝垂詢微臣家事,微臣當時大為感動。那時,微臣尚有一句話未曾說出口。便是除了家中妻子之外,還從來沒有別的女子令微臣動心過。聖上當初為端王時便欣賞伊容的急智和聰慧,曾經多次和臣提過,並屢屢從中撮合,但微臣雖然也心儀於她,但始終未曾逾越。如今伊容已經年過二十,若是再拖延下去,難免韶華不再。微臣恐誤了她終身,不得不斗膽向太后請命!」
向太后卻始終眉頭緊鎖,鳳目中盡顯不悅。正當她想要開口說話時,後庭突然衝出了一個身影,其人跌跌撞撞地衝到近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太后,高中書只是一時糊塗,請您別怪罪他!」伊容早在最開始就悄悄躲在後面偷聽,眼見情勢越來越糟,她再也忍不住心頭驚駭。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臣女這一身皆出於太后所賜。今生今世自當侍奉太后,還請太后不要再提婚嫁之事!」
「你說什麼?你竟然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兒戲!」
向太后心頭大震,竟勉為其難地坐直了身子。要知道。伊容是一個向氏遠親地庶出之女,根本不在宗譜之上,只是因緣巧合被送進了宮,從小就在慈德宮長大,因此她才分外看重這個秀外慧中地女孩。當初第一次召見高俅時,她確實動過將自己宮中的兩個年長宮女許配給高俅的主意,但絕沒有想到把伊容嫁人為妾。更何況,如今一個是四品的中書舍人,另一個是七品的司殿女官,自己又怎麼能輕易下決定?
「高伯章!」沉吟良久。向太后突然厲聲喝問道,「我問你,倘若你真的娶了伊容,將用何禮待她?難不成你願意為她而休妻不成?」
「微臣嫡妻如今已有身孕,況且夫妻感情甚篤,自然不可能休妻!」高俅見向太后臉色稍霽,心中稍稍一寬。他怕的就是向太后要自己休妻才能娶伊容,如今看來,向太后當初為時便始終善待後宮嬪妾。而後更是待失母的趙佶如同己出,絕不會容忍那些為了新歡而拋棄舊愛地行為。「雖然如此,但臣絕不會將她視為姬妾!」正當他思考着下面該說些什麼時,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有如及時雨般的聲音。
「母后,雖然我大宋禮法森嚴,但古時賢君舜尚有娥皇女英同侍左右,又何況今人?」趙佶聽說高俅一意求見向太后就知道不好,因此只帶了兩個小黃門就匆匆趕到了慈德宮,在門外偷聽了一陣便一個人闖了進來。
「若是母后要怪責,朕願意一同領罪。若是當初不是朕向伊容頻頻展示伯章的墨寶,而後又多次從中穿針引線,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出。太后一向慈德寬和,朕希望您能在此事上稍加通融!」
「官家!」向太后見到趙佶進來,再一聽那幾乎是強詞奪理的話,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兩情相悅本是平常事,我也知道伯章和伊容持身正派並未做出任何不軌的舉動,只是……唉,此事終究不妥,伊容太委屈了……」
趙佶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伊容,連忙趁熱打鐵地進言道:「母后,姻緣乃是天定,此時更應該成人之美。雖然眼下伊容進門確實在名分上吃虧,但伯章的夫人最是貞淑和順,決不會苛待她。再者,只要將來能有子承嗣,朝廷的封贈未必是難事。實在不行,朕便下旨再給她一個誥命好了!」
「官家又胡說,你若是敢這麼做,朝中台諫那一關你過得去麼!」
向太后沒好氣地瞪了趙佶一眼,這才長長嘆息了一聲,「罷了,女大不中留,既然連官家都替你說話,我也不想再做惡人。高卿家,你選個良辰吉日,把伊容迎過門吧!」
「謝太后!」大喜過望的高俅這才鬆了一口氣,立刻下拜謝恩,起身時竟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所幸旁邊伸出了一隻手攙扶,但等他站穩之後便立刻收了回去。他扭頭一看,只見伊容臉色微紅地站在那裏,根本不敢拿眼睛瞟這一邊。
數日之後,唐松平終於允諾親自西去大理為高俅作鋪墊,為了表示誠意,他又在唐門中挑選了八個身手不錯且為人伶俐的第二代和第三代弟子,令他們隨侍高俅左右保護安全。至此,高俅成功地把一隻手伸入了西南,至於後招則只能看時局發展。
元符三年九月,趙佶以扈從靈駕疏忽職守且口出怨望為由,罷斥章惇尚書左僕射之職,令其知越州。同月,進韓忠彥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至此,韓忠彥為首相,曾布為次相地朝廷格局正式確定。未幾,章惇又遭言官彈劾,再貶武昌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
元符三年十一月,中書舍人高俅進言,以元佑、紹聖之政均有缺失為由,請趙佶以大公至正地態度消釋朋黨,之後論政不分元佑、紹聖,只論政令是非。趙佶納其言,並下詔將明年改元為建中靖國。
(第三卷深宮驚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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