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神秘死亡
十月中的一天,在茂密的洛林森林中,兩位穿着深色裙子的少女騎着馬正奔馳其中。
這是剛滿十六歲的符騰堡公爵之弟路德維希?歐根之女威廉明娜小姐,和比她小一歲的堂妹——剛滿十五歲的腓特烈?歐根之女佛蕾澤麗卡?伊麗莎白?阿瑪利亞?馮?符騰堡小姐。
先是威廉明娜小姐的馬在前面,但跑着跑着,佛蕾澤麗卡小姐便逐漸追了上來,到了最後,佛蕾澤麗卡小姐甚至超過了威廉明娜小姐半個身位。
她們本就在森林的盡頭,這麼一極速奔馳,一轉眼便一起離開了森林。然而,她們又極有默契,到了森林出口便停了下來。
兩人駐馬喘着氣,威廉明娜小姐恢復得較快,先笑着對堂妹說道:「好幾年沒有見,你不但變漂亮了,騎術也已經超過了我。」
佛蕾澤麗卡小姐面色微紅,微微喘着氣。她擁有一頭褐色的秀髮,臉龐雖仍有一些嬰兒肥,但尖尖的下巴卻成為一個成年的標誌,仿佛在訴說着她正在發生某種蛻變。
她開心地嫣然一笑,繼而卻謙虛地說道:「比起你這個符騰堡第一美女,我還差着遠。況且,法蘭西宮廷中的那些貴婦們,個個都是歐洲最美麗的。我若是和她們站在一起,就好像鴨子不自量力地去和天鵝比美。」
威廉明娜小姐長嘆了一聲,問道:「你去過巴黎的宮廷?」
「不。」佛蕾澤麗卡小姐想也未想便脫口答道,接着直率地說道,「我在五歲的時候,在斯特拉斯堡見過現在的法蘭西王后陛下一面。當時她還是奧地利公主、准王儲妃殿下,只有十五歲,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我還不如當時她的一半。連她都不能拴住風流的法蘭西國王陛下,那豈不是說巴黎的那些貴婦們也有不輸於她的美貌?」
威廉明娜小姐微笑着回應,可心中不由的泛出了苦水。
她此次以「尋找一位法蘭西貴族作為夫婿」的藉口說服了準備出席伏爾泰遷葬典禮的父親路德維希?歐根將其帶去巴黎,但她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尋找那曾有一面之緣,而後卻魂牽夢繞的拉羅謝爾伯爵。她知拉羅謝爾伯爵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人,可她並未想太多,只是想要再見一面。可是,在聽了堂妹的話後,她不禁膽怯,擔心到了「美女如雲」的巴黎後,拉羅謝爾伯爵會不記得她。
佛蕾澤麗卡小姐觀察了威廉明娜小姐一會兒,詭笑道:「你該不會是在想男人,想要結婚了吧」
威廉明娜小姐面色一紅,不禁羞澀地無地自容。她毫無底氣地辯解道:「我才沒有, 是你在想結婚吧」
一說到此,佛蕾澤麗卡小姐反而收起了笑容,無奈又失落地嘆了口氣。
威廉明娜小姐不解道:「你怎麼了?」
佛蕾澤麗卡小姐看了威廉明娜小姐一眼,又嘆了聲,接着回答道:「我的父親已經為我找好了夫婿,婚期就定在明年。」
「哦」威廉明娜小姐驚呼一聲,喜色道,「我應該恭喜你。」
佛蕾澤麗卡小姐神色隱晦,似乎別有隱情。
威廉明娜小姐亦看出了此中的問題,立刻收起了笑容,關心地問道:「怎麼了?你的未婚夫婿有什麼不好嗎?」
佛蕾澤麗卡小姐皺了皺眉,不情願地說道:「是荷爾斯泰因?戈托普家族的成員,奧爾登堡公爵的侄子,呂貝克主教助理彼得?腓特烈?路德維希。」
「他難道不好嗎?」威廉明娜小姐疑惑道,「荷爾斯泰因?戈托普家族和瑞典王族有着血脈聯繫,和俄羅斯的女皇也有着親緣關係,而且奧爾登堡公爵年老,繼承人是個精神病患者,你的未婚夫有很大機會能成為奧爾登堡公爵。」
佛蕾澤麗卡小姐苦澀一笑,道:「彼得是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三世的遠房堂弟,和葉卡捷琳娜二世也有着親緣關係,不知是不是這個,他同時受到瑞典和俄羅斯的支持,因而在奧爾登堡的地位也變得舉足輕重。他原本應該和古斯塔夫三世的妹妹索菲亞?阿爾貝蒂娜結婚,可婚約突然取消,我的父親才趁勢將我推薦了出去。」
威廉明娜小姐頓時悟道:「你的父親是要將你當做政治聯姻的工具?」
佛蕾澤麗卡小姐緊咬着嘴唇點了點頭,哭喪着臉道:「我甚至都沒有見過彼得,他比我大了十歲。我……我和我的姐姐一樣,被親生父親出售了。不過,她嫁給了俄羅斯皇儲保羅,我嫁給了一個『牧師』。」
「別這麼說,佛蕾澤麗卡。」威廉明娜小姐同情地安慰道,「你終有一日會成為奧爾登堡公爵夫人,即使你的丈夫可能會先成為呂貝克的主人,可那時候呂貝克教區也可能世俗化。」
「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選擇夫婿的權利。我不像你,威廉明娜。」佛蕾澤麗卡小姐含淚說道,「我已經聽說了,你這一次去巴黎是為了選一位法蘭西貴族作為夫婿。你是幸運,我是去見那位未婚夫。」
佛蕾澤麗卡小姐擦了擦眼淚,嫉妒地說道:「有時候我真在想,為什麼我不是你?為什麼上帝讓我成為腓特烈?歐根的女兒?」
對此,威廉明娜小姐也只能長長地嘆口氣,並安慰道:「我想你會愛上彼得的,有時候愛來得非常突然。」
佛蕾澤麗卡小姐默默點了點頭,喃喃道:「但願如此吧」
巴黎杜伊勒里宮外,豪華的國王馬車已經準備出發,國王路易正從宮殿中走下。
這段時間中,瑪麗?安托瓦內特也許是因為孩子的關係,所以身體恢復得特別快,這令路易稍稍放了心。在此情況下,他便再度開始了對瑞典的索菲?馮?菲爾遜伯爵小姐的追求。今日,是連續第七天前去邀約,他也決定在今日得到這位巴黎的交際名媛。
路易在與索菲?馮?菲爾遜伯爵小姐的交往中得知了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三世最新的外交戰略,那位北歐的霸主對俄羅斯是陽奉陰違,一邊參與到了俄羅斯發起的武裝中立同盟中,一邊卻又命索菲嘗試恢復法瑞聯盟。
這正中路易下懷。
路易最初的打算雖然是將瑞典誘入北美戰爭,可在俄羅斯的武裝中立同盟形成後,他便不得不更改策略,先建立一個以法蘭西為核心的海上航道互保同盟,接着再尋求與不列顛王國的戰爭。如此便可既打擊俄羅斯,又擊敗不列顛。為此,他才會對索菲加大情感攻勢。但與此同時,他的外交官也在和瑞典大使磋商復盟之事。
俄羅斯的武裝中立同盟只有普魯士和瑞典參與,普魯士的海上力量可忽略不計,瑞典卻有着僅次於不列顛、法蘭西、俄羅斯、西班牙的戰艦,若是瑞典脫離了武裝中立同盟,那俄羅斯便等於孤軍奮戰。至於那普魯士,路易也自有打算,因為普魯士的亨利親王已經同意前來參加伏爾泰遷葬典禮。
路易正準備上車,這時,迪昂從旁閃出,小跑到了他面前。
「有什麼事嗎?」路易暫時止步詢問。
迪昂道:「陛下,剛得到的消息,菲爾遜伯爵小姐在昨天夜裏突發肺炎,已經不治身亡了。」
「死了?」路易只覺驚訝,卻未有一絲憂傷出現在臉上。他對索菲並無情感,故而沒有憂傷,只是不解一個健康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死亡。
迪昂點點頭,輕聲道:「我剛從菲爾遜伯爵小姐的住地過來,我看見了她的遺體。但是,雖然很像是肺炎,卻有些不對勁。」
路易皺起眉頭,疑惑道:「不對勁?」
「是的。」迪昂點頭道,「雖然很像,可是,我可以確定。」
他小心謹慎地看了看左右,接着將音量降至最低,說道:「很可能是中毒了,和當年蓬帕杜夫人所中之毒可能一樣。」
路易立時提高了警覺,也產生了憤怒,但不為索菲,只為這一見不得人的陰謀。他也降低音量,輕聲問道:「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
迪昂搖了搖頭,神情卻似有隱晦。
路易見其不答,心中反而有了猜想。他為了確認,因此問道:「能確定是那種毒藥嗎?」
迪昂點着頭,一本正經地說:「我記憶猶新,雖然菲爾遜伯爵小姐發病很快,但這正好和那種毒藥的大劑量使用的後果一樣。」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路易神情凝重地吩咐道,「聽着,沒有什麼毒藥,伯爵小姐是得病死去。」
「我明白了,國王陛下。」迪昂點頭應道。
路易嘆了一聲,轉過身向宮殿走去。索菲既然已經死了,他也自然務必要出去了。至於兇手,他也已經知道。
當初毒害蓬帕杜夫人的毒藥來自祖母瑪麗?蕾捷斯卡,她死之後,這種毒藥本該消聲覓跡,但若是仍然存在亦非無可能,因為與瑪麗?蕾捷斯卡有着密切關係的安娜還活着。在這座宮廷中,安娜若為接到命令,是不會隨意殺人,而能夠命令她的,除了路易自己,便只有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
路易的心並不是很舒服,這不是因為索菲的死,也不是因為與瑞典的關係,而是因為毒藥。他痛恨毒藥,他寧可希望安娜使用的是刀子。
突然,他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早已經離開的讓娜。
他以為瑪麗?安托瓦內特是因為自己這幾日與索菲走得太近而醋意大發才下了殺機,故而做賊心虛地懷疑起讓娜的離去也和瑪麗?安托瓦內特有關,甚至還不由的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走上兩節台階,立即轉身,疾步走到迪昂的面前,輕聲命令道:「你去找她,我的秘書官讓娜。必須儘快、秘密地找到,然後……然後……」他想了想,接着說道:「送去凡爾賽,再派出侍女、侍衛,將她……將她看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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