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帕杜夫人的到來令路易覺得有點突然。
楓丹白露宮的狩獵會並不是什麼貴族都可以來的,只有王室成員和得到國王邀請的貴族才能來,因此這一次前來的貴族也不過一百多位。不過,人數雖少,但這一百多位貴族中,也包括了蓬帕杜夫人社交圈中的密友。
路易和蓬帕杜夫人相對坐在圓桌兩邊,她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有些疲倦,也有些憂愁,原本紅潤的面頰也顯得毫無血色,嘴唇雖然塗上了口紅卻也顯得有些乾澀。
小亨利三人很識相的已經走了出去,不過路易知道他們離開並不是擔心打擾,而是害怕被人看見了與蓬帕杜夫人走得如此近。他們雖然年紀尚小,但宮廷中的一些事情也耳濡目染多了。他們害怕因為與蓬帕杜夫人走得太近而影響到家族的未來,畢竟他們的父親只是在衛隊中任職的小貴族軍官,並非是手握巨大資源的大貴族財主。
貝克里夫人和大部分侍女此時都不在,她們需要暫時抽身去準備貴族們的午餐和晚宴。法國王室的財務問題在此可見一斑。雖然排場弄得很大,如同路易十四時代,可是因為沒有多餘的資金請來廚師和幫手,所以只有讓王室的侍從們前去幫忙。
這個時候,路易身邊也就只有安娜和米雅兩個人。
蓬帕杜夫人的突然到來着實讓這兩位可憐的侍女忙壞了。米雅在匆忙中佈置了一下圓桌,鋪上了白紗桌布,擺上了茶具,安娜則將剛剛沏好的紅茶端了上來。
「你長得真漂亮。」蓬帕杜夫人讚美了一聲安娜,隨後轉頭問路易,「她是誰,我從沒有見過,是哪一家的貴族?」
米雅端起茶壺將茶倒入了路易面前的杯子中。
同時,路易回答說:「她是安娜,是貝克里夫人的遠方堂侄女,父母是香檳或者洛林地區的貴族,剛剛被貝克里夫人推薦來做我的侍女。」
路易的話剛說完,安娜便向他和蓬帕杜夫人行了一個簡易的屈膝禮,然後便慢慢走了出去。
蓬帕杜夫人望着安娜的背影說道:「侍女?這太令人驚訝了。為什麼不送到修道院去?她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去修道院才對啊!」
路易舉起杯子嘗了一口茶,說道:「她的父母是新教徒,而她在天主教的修道院中信仰了天主教,並且還立志長大後做修女。她父母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他們不希望他們的財產日後被天主教會沒收,所以便把她送到了巴黎。他們希望王室的生活能令女兒改變。」
「又是新教和天主教的教派之爭,如果伏爾泰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高興又多了一個寫作的素材。」蓬帕杜夫人說。
伏爾泰,這個時代叫這個名字的又有幾個?很顯然就是那個極為著名的伏爾泰了。
「你認識伏爾泰?」路易興奮又好奇地詢問,不過現在的他只是出於一種單純的追星心理。
「是的,他曾經是我沙龍中的貴賓,直到現在我們也一直通信。」
「哦!」路易驚呼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並沒有什麼?」蓬帕杜夫人喝了一口茶,但她並沒有將話題留在伏爾泰身上,她再提起了安娜。她問道:「對了,那個安娜你對她了解多少?」
「她是貝克里夫人的侄女。」
路易僅僅知道這一點,但他覺得這一點足夠了,有貝克里夫人為她作證,又何必需要其他什麼證明,如果連貝克里夫人都不相信的話,那他豈不是太悲哀了。
「她的姓氏、她的過去、她父母的身份等等,你都知道了嗎?」蓬帕杜夫人謹慎地問道。
路易想了想,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可能也姓貝克里,她過去在修道院,她父母是在鄉村隱居的新教徒貴族。」
「是哪一座修道院,是哪一個鄉村?奧古斯特,你太大意了。」
路易在這方面卻是並沒有深入了解。但是,這是因為他討厭對身邊之人仍然採取懷疑的態度,同時也是因為他並不認為安娜這麼一個小女孩會有什麼複雜的故事,他充分信任着她。
「是的,夫人!你說得對,我似乎是真的大意了。」路易選擇接受夫人的關心,這也算是在感謝她。
「我想和她談一談,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蓬帕杜夫人說。
路易不解地問道:「夫人,她有問題嗎?我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勁的。」
蓬帕杜夫人一本正經、嚴肅地說道:「奧古斯特,這是宮廷,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說着,她便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她出去就是為了去找安娜。
過了大概十分鐘,蓬帕杜夫人回來了。
「怎麼樣?」路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蓬帕杜夫人微笑道:「她沒有問題,看來是我多疑了。」
隨着這一回答,這件事也暫時告一段落。
蓬帕杜夫人在路易這裏一直留過了十二點,直到午餐時候才離開了。
她不能在路易這兒多留,之前過來只是趁着不被人注意,因為以往的同一時間,她會藉故離開她的密友去會同樣藉故回來的國王。
到了午餐時間,她不得不回去,如果再不回去,那就會被人起疑了。
留在駐紮地的貴婦們的午餐時間是在十二點左右,但那些打獵的男貴族們卻在一點鐘才回來。男貴族們在簡單食用了一些食物後,又立即騎上了馬回歸了獵場。這一次,他們直到六點鐘才回來。
獵場的另一邊其實還有一個駐紮地,與路易所在的駐紮地不同的是,那裏沒有女人,甚至沒有太多的侍從,僅僅只是一座小房子,作用也僅僅是供獵手們偶爾歇息。
晚餐會在七點半開始,而與簡單的午餐不同的是,晚餐上的食物大多是獵手們白天獵到的獵物。當然,因為獵物的質量參差不齊,因此食物也被專門分類過。
國王自然享受最好的肉,無論這塊肉是否是他獵到的。
女士們也分到了肉,而且她們分到的肉比她們的男伴得到的肉更好,不過,她們也是最浪費的人。她們或者只輕咬一口,或者碰也不去碰,最後幾乎大多都浪費了。
在晚餐會上,發生了一件令人驚駭的事——國王摟着一個艷麗、年輕的女子出現在貴族們中。
那個女人大概十八九歲,雖然她濃妝艷抹,可是氣質上卻顯得完全不夠成熟。她穿着華麗、鮮艷的服裝,可以說是在場所有女士中最為顯眼的一個。
路易注意到,在路易十五摟着那女人出來時,王太子一臉冷漠,就像是面對蓬帕杜夫人時候那樣,根本不去看他們一眼。王太子妃也是如此,不過她的臉上也有着一抹不屑之色。
幸好王后這個時候不在,否則還不知道這位老人會怎麼樣。不過,路易也意識到,或許是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王后才沒有來,就算沒有這個年輕的姑娘,還有一個蓬帕杜夫人。
然而,最讓路易驚訝的並不是國王身邊又多了一個女人,而是蓬帕杜夫人居然在這種場合下出場了。
蓬帕杜夫人和一群女士坐在另一桌,她談笑自若,沒有任何女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的吃醋反應。
難道她一點都不在意麼?
路易很疑惑,但也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蓬帕杜夫人可能是故意裝着不以為意,以此來刺激路易十五。她是一個個性很強的人,如果她受不了,恐怕就根本不會出席,她既然出席了,可能就不願意被人看笑話。畢竟這裏大部分貴族,都不怎麼喜歡她,他們甚至時刻在等着看夫人失足,只是礙於國王的庇護,才不能發難。
路易覺得這其中有些不正常,不僅僅是蓬帕杜夫人,還有國王。
路易十五很高調,作為一個國王,他居然很高調地向周圍人介紹起了他懷中的女人。
「女士們、先生們,請大家朝這裏看來。」
他高聲吸引着其他人的注意力。
「這位小姐,」他指着懷中女子介紹道,「她是來自美洲的史密斯小姐。」
那個女人隨即離開了國王的懷中,站起來撩着裙子行了一個頗風騷的屈膝禮。
她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一個貴族或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而是那出身不三不四之地的下九流女子。
對於祖父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路易並不在意。
路易十五也許只是厭倦了貴婦,所以才來尋個新鮮,路易對此也能夠理解。可是,他如此鄭重其事地在貴族們面前介紹着這個女人,這令路易十分不理解,他無疑是在用行動替自己那已經「骯髒」得不得了的私生活繼續抹黑,而且,在蓬帕杜夫人在場的情況下,他故意如此做,很明顯是在藉機貶低着夫人的地位,甚至還可能是在侮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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