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秀滿眼祈求,等待着洛雲天的回答。然而她的心卻是空落落的,她似乎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卻又不知道就算得到了答案,她能做什麼。
她難道想要報仇嗎?給她下春藥的計疏狂已經死了,而奪她貞潔的蘇拙,難道她能忍心去殺嗎?她只想得到一個答案,因此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雲天。
所有人都在等洛雲天的答案。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他也知道,他該開口了。洛雲天長嘆一聲,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句話果然沒有講錯啊!」
眾人不知他為何會發出這樣的感嘆。郭子善忽然大聲道:「洛捕頭,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你沒有關係……」
他竟想為洛雲天頂罪。洛雲天搖搖手,忽然笑了,笑得那麼悽然。他緩緩說道:「蘇先生,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黑衣人,也一直都想掩藏慕容萍的罪行。只因……只因,慕容萍是我的兒子!」
「什麼?」就連最波瀾不驚的蘇拙,這下也真的被震驚了。他甚至驚呼出聲。誰能想到,慕容萍是洛雲天的兒子?可偏偏這是洛雲天親口說出來的。大家這時候再看慕容萍,果然發現,他的眉眼竟真的與洛雲天有些相似。
洛雲天繼續說道:「這件事要從二十年前說起了。當年我剛剛做上捕快,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恰好那時候發生了計疏狂的案子,我便一心想要抓住這個採花盜,揚名天下。有一天夜裏,計疏狂又抓了一戶人家的女兒。正巧那天是我巡夜,正好看到此情景,二話沒說便追了上去。」
「計疏狂帶着一人,一直奔到城外,始終無法擺脫我的追蹤。於是他索性在樹林裏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着我。雖說當時我也只是孤身一人,卻也不懼他。我上前讓他揭下臉上的蒙面,束手就擒。誰知道他竟要把那女子讓給我,只要我放他一馬……我自然不會接受這骯髒的交易。可誰知道在打鬥中,我竟不小心中了計疏狂的春情散!」
蘇拙心一沉,隱隱間已經猜到後來都發生了什麼。洛雲天懊喪道:「我年少輕狂,中了奸計。計疏狂卻沒有殺我,反而把那女子衣衫撕去,扔到我懷裏。當時我們兩人春藥毒發,難以控制,竟……竟做出了……」
衛秀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並不是第一個受害的人。洛雲天無視眾人或憐憫,或惋惜的眼神,繼續道;「計疏狂獰笑着走了,全然不管我。因為他已經抓到了我的把柄,不怕我了。而我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情,竟一時懦弱,嚇得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回了家裏。當時妻子已經有了身孕,我不敢對她說出真相,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後來我發現,只要碰過那春情散的人,不管是服用,還是使用的人,身上都會散發出一種醉人的香味,持續數日。正是因此,我又找到了計疏狂,並將他打落懸崖。」
「可是,我沒想到,計疏狂居然沒有死!過了幾年,市井中忽然有人將採花盜的事編成故事,在茶館裏說書。我查到源頭,竟發現,這一切都是計疏狂策劃的。但是他並不害怕,反而威脅我要把我的醜事宣揚出去。於是我只得與他達成協議,只要他再不出現,再不提起當年的事,我便不為難他。誰知道又過了幾個月,他忽然主動找到我,說當年被我姦污的女子,給我生下一個兒子!這種事當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但計疏狂不肯告訴我那女子的姓名和住處。直到前兩天看到那具女屍手裏拿着的那枚環扣,正是當年我做出那苟且之事時掉落的!我才知道,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兒子!」
郭子善忽然接口道:「當年在計疏狂落下山崖後的第三個月,有一個女子忽然來找我,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洛捕頭。當時洛捕頭辦差去了長安,我便問她有什麼事。結果那女子說,她懷了洛捕頭的骨肉,可是自己還未出閣,犯下這種醜事,不為家族所容,被趕了出來。因此她想求洛捕頭給她個名分。這種事我當然不敢做主,也不敢聲張,於是我將她悄悄帶來洛府,見到了夫人……」
洛夫人泣道:「郭捕頭帶着那個女子來見我,說她被雲天姦污懷孕。當時我剛剛生下謙兒,卻得知雲天竟在外面做出了這種醜事,自然十分生氣。於是我不但將那女子大罵了一頓,更說出了許多惡毒的話。最後我告訴她,雲天是絕不會讓她這種女子進門的。這孩子是不是雲天的,都不一定,說不定是她在外面鬼混懷上的……」說到這裏,她已經說不下去,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些事情,洛雲天半點也不知情。他愣愣地看着生平摯友和結髮妻子,虎目中淚水潸然而下:「你們……你們……」
蘇拙嘆了口氣,終於解開了所有的謎題。他黯然道:「郭捕頭和洛夫人為了洛捕頭的前程,將此事瞞到現在。而那女子並不知道洛捕頭不在家,以為他本就無情無義,所以心灰意冷。後來這女子流落到城西,又因未婚生子,不為世俗所容,受到左鄰右舍的鄙夷和嘲諷欺侮。慕容萍從小受人惡氣,懷恨在心,到現在終於開始報復原來的那些鄰居。」
他看看衛秀,見她眼中的仇恨,盡皆消散。幾個女子都已默默流下了淚水,就連最為冷漠的曲梅,也不忍再聽下去,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蘇拙嘆道:「洛陽只有一戶姓慕容的大家族。計疏狂當年專門**富家女子,那天所擄的,一定就是慕容家的女子……她給兒子取名慕容萍,就是代表着他們母子二人身如浮萍,漂泊無依……」
洛雲天輕輕取下慕容萍口中的布團,哽咽道:「孩子,剛開始我並不知道是你,直到蘇先生指認出來,我不得已,只能化身黑衣人,將你救出來。我本想,讓你從此改過自新,遠走他鄉。可是,可是……這一切罪孽,都是由我而起,你若是要恨,就恨我吧……」
慕容萍早已淚流滿面,但他嘴裏卻在笑:「洛雲天,你不是我爹,你也不用救我。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哼……」只聽「砰」的一聲,慕容萍把頭重重撞在地上。頓時腦漿迸裂,立斃當場。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竟會忽然自盡。蘇拙心一沉,看向洛雲天。慕容萍不會武功,洛雲天離他這麼近,怎麼可能攔不住?洛雲天根本沒有想攔,他終於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在了自己面前。
洛雲天緩緩站起身,抬頭看向眾人。這一瞬間,他似乎蒼老的許多,褪去了神捕的威嚴,而變成了一個犯過錯的男人,一個傷心的老父親。
洛雲天看向洛謙,微微一笑,道:「謙兒,他是你的弟弟,但是走上了邪路……你比爹爹有本事,你在成都府,敢跟貪官污吏鬥爭,有勇氣拋下一切聲名,決然而去。這些都是比爹爹強的地方,爹爹很高興,也很自豪……謙兒,你一定會超過爹爹的……」
洛雲天轉向蘇拙,道:「蘇先生,昨天並不是我設計害你們。我本想割破馬腿,讓你們找不到地方。我找到計疏狂,卻發現這次的案子,跟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後來再返回的時候,就見他準備放火。我這才知道,你們竟找到了他,更被他設計……我怕他說出真相,一時衝動,便下手殺了他……」
蘇拙嘆了口氣,道:「可是你終究沒有問清楚,慕容萍為何能學到計疏狂的那些手段。是誰告訴他身世之謎?又是誰教他如何報仇的?」
洛雲天悽然一笑,道:「是啊,我做了二十年的神捕,其實也不過徒有其名而已……還有,藏起那尊古佛,並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而是受人脅迫。有一個算命先生忽然來找我,讓我這麼做。否則他就要把我孩兒作案的事情,告訴別人。我不得已,才……唉……」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奮起雙掌,重重向自己太陽穴擊去。只聽「噗」地一聲,雙掌已經落在了頭上。請輸入正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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