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 第一百零二章 銀子，女子，屯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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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思拉着羅嬋兒跌跌撞撞在小巷中亂闖，不一會兒就暈頭轉向。

    她倆架上木梯從後院圍牆翻出，一看四周沒人還挺得意，此刻已經明白過來：這一帶破爛棚子、土坯房、茅屋林立，巷道彎曲盤繞好似迷宮，根本下不去腳；倘若彪爺手下從此處攻打，怕是連院牆的邊兒都挨不到……

    黑暗中摸索一會兒，倆人突然站定腳步瑟瑟發抖。

    「嬋兒姐姐，我看見有個影子……」

    「思妹，我聽見有人喊我名字……」

    倆姑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鬼呀——」

    暗處走來一道模糊身影，上前拉住她二人：「羅大家莫怕，在下陳震川。」

    羅嬋兒驚喜交集：「陳先生，你如何會在此處？對了，我倆正要去你兗州會館那兒……」韓思也冷靜下來，側着腦袋打量着，神情驚疑不定。陳震川微微一笑：「那就隨我走吧。陳某不才，縱粉身碎骨也保得兩位小姐平安！」

    交談幾句後，天色已微明。幾人自知身在險地不敢耽擱，隨即匆匆離去。

    身後，千戶家宅周圍的喊殺聲逐漸低落。

    秦虎站在宅子對面雙目赤紅，徹夜鏖戰之後滿臉肌肉扭曲，望之不似人樣。可是千餘人廝殺半夜早已疲憊不堪，天亮後又望見滿地屍骸殘肢，大部分人立即被嚇破膽子，無論誘之以利還是用棍子抽打，手下們再也攻不動了。

    幾個大嗓門的漢子開始罵陣：「甭指望傻三兒回來救你們啦……俺們彪爺早已定下計策，傻三兒怕是死挺了。放俺們進去，饒你等狗命！」

    院子裏情形更慘。錢二、蔣五郎手下精壯不多，淨靠些老弱充數，能揮動棍子的全給驅趕到前頭廝殺，整夜挨下來骨頭都散了。一鬆弛下來頓時躺倒一地，任憑几個小頭目拳打腳踢再也爬不起來。滿院皆是哀鴻。

    錢二聽見牆外的罵聲不甘示弱，裂開大嗓門叫道：「當俺們趙爺是好欺的？你有計策，俺們趙爺也有，這會兒陳大彪怕是腦袋搬家啦……叫俺一聲爺爺，俺看你叫得親，興許能饒你一條狗命呢。哈哈哈……」

    雙方隔着院牆互罵，污言穢語響個不停。

    罵了一會兒，氣力早耗光了。於是，能動彈的便生火做飯，一時之間屯子裏炊煙裊裊，飯菜誘人的香味隨風飄蕩，居然一派平和靜怡的生活氣息。周圍的斑斑血跡和累累殘肢，在無聲訴說着廝殺的激烈與殘忍。

    飯後，秦虎凝視着宅院，目光陰沉得嚇人，額頭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一個漢子騎着匹健騾進屯，吆喝幾句便被人引到宅院附近。秦虎看見來人眼睛一亮，立即喝道：「陳旺，彪爺如何說？」

    陳旺一口氣跑了幾十里地，早累得癱掉，被人扶下騾子氣喘吁吁回報：「俺來時彪爺已命陳爺佔住城牆口子，這會兒怕是把傻三兒那伙殺乾淨啦……」

    「彪爺威武——」四周一片歡騰。

    秦虎興奮地滿臉通紅，跳起來大喝：「留人在這守着，點上精壯隨俺找兗州會館那幫廝鳥。這回，他們不干也得干！」

    手下親信紛紛喝道：「痛快！秦爺威武——」一幫人氣勢洶洶而去。

    大批漢子們來到地頭，秦虎一揮手，精壯們上前擺開陣勢，紛紛鼓譟起來：「賊廝鳥，敢消遣大爺，俺們殺個片甲不留……」

    兗州會館早已召集人手，在住處圍成一圈嚴陣以待。寒風中膽戰心驚熬了一宿，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啊！何況只是些烏合之眾。望見對面漢子們一個個面目猙獰，渾身浴血，早嚇得腿軟。有幾個膽大者舉起刀槍想撐場面，只引來對方肆無忌憚的恥笑：「來，朝俺招呼，大爺皺皺眉毛就是丫頭養的……」

    杜會首站在人群後喝道：「秦虎，你待怎樣？」

    秦虎哈哈大笑道：「都聽好嘍……傻三兒早被俺們彪爺使妙計剁了，餘下些許老弱在此苟延殘喘。隨俺過去殺個乾淨，否則彪爺得勝回來，莫怪秦某不講情面！」說完一揮手，派來報訊的陳旺上前，繪聲繪色講述昨夜見聞。

    兗州會館的那些掌柜、管事、經紀、賬房都聽得傻了，壓根沒想到昨夜居然發生如許驚心動魄的變故……堅城，強兵，撼人心魄的巨響，沖天的煙塵，血性的廝殺，……以及末了那決絕的背後一刀！

    杜會首雙目發直，顫聲道：「趙山……怕是真的沒於城內啦……」

    「杜會首……諸位……我等該如何是好？」有人絕望地呼叫着。陳旺敘述的異常詳細，種種情形、細節如在眼前，不像能作假的，眾人聽後雙腿更軟。忽然，一個長袍年青人低聲喝道：「慌個甚麼？彪爺不是還沒回來嘛！」言語之間自有一種鎮定。

    「對，對，還沒回來呀。」有人點頭如搗蒜，又問道：「李元琛……李掌柜，那你說該咋辦？」

    這位叫李元琛的年青掌柜頓時無言。

    楊三娘俏臉煞白，冷冷說道：「拖延時刻便是。」有人立即問道：「那要拖延到何時？」

    「能拖多久拖多久。」人群中響起楊三娘平靜的回答。

    少頃，杜會首等人上前賠笑道：「兒郎們廝殺已久，還是吃罷飯再去吧？！」

    秦虎身邊的漢子們粗野地吆喝：「還敢消遣大爺，仔細你等腦袋……」

    兩撥人謾罵推攘吵個不停，脾氣火爆的便抽出刀槍比劃着，滿臉的威嚇；又有些兩邊都熟悉的伶俐人兒擠出笑臉，上前拉架打圓場。鬧了一陣後，天色已近午時，彪爺的手下連番奔波之下再也扛不住，紛紛吵着要吃食。

    於是，兩伙人鬧哄哄地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就在此處燒火做飯。剎那間，屯子南部一片忙碌的身影。

    屯子西邊陋巷。

    巷子深處一間偏僻的土坯屋內，羅嬋兒早已等得心中焦躁，扭頭看了看笑容僵硬的男人，開口問道：「陳先生，你說杜會首會派人來此，為何這許久還不見人影？」

    陳震川賠笑道：「嬋兒姑娘莫急，再等等。」

    韓家小姐原本坐在羅大家身邊，一雙大眼睛來回打量着，這時突然跳起來叫道：「還有你……」她伸手指着陳震川身邊那位笑嘻嘻的精瘦漢子，瞪目喝問：「你說你是杜會首遣來的人，為何我此前從未見過你？你到底姓甚名誰？」

    精瘦漢子眯着眼不吭聲，陳震川勉強一笑：「新來的，難怪韓小姐不識得他。」

    韓小姐輕甩羅袖道：「不必麻煩你二人，我等自去尋杜會首。」

    「嘿嘿……」那精瘦漢子站起來，臉上笑容已經徹底消失，陰測測說道：「韓小姐今個怕是走不成了。」倆姑娘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

    羅嬋兒忽然醒悟過來，盯着陳震川怒道：「你陷害我倆？」

    陳震川苦笑一聲，細細解釋：「鄙人對嬋兒姑娘愛護還來不及呢，如何會陷害你？這位桂勇兄弟要的是韓家小姐，與你無關。我倆在此躲藏片刻，等那邊廝殺完了，鄙人自當護送嬋兒姑娘平安離開。」他說着話，伸手就要來拉羅嬋兒。

    「啊——」羅嬋兒尖叫一聲，打落對方的手，然後往旁邊一撲，扯住那叫桂勇的精瘦漢子，發出一聲悽厲的喊叫：「思妹，快逃……」

    韓小姐趁機打開門，提起裙角便往外跑去。

    「桂兄弟，不可！」在陳震川的驚叫聲中，桂勇舉起右掌，毫不猶豫砍在羅嬋兒後腦。羅大家身子一軟，頓時撲倒在地。(小說《北明》將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