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羅綺感覺自己的脖頸開始轉動,視線也從翠綠的竹林上移到了身前的左側,看到了一團鮮紅的血色和在那團血色中,一雙如烈火般的渾黃眸瞳。[書庫][]
他看着那雙眸瞳,心中突然感到格外的苦澀。
他感覺自己的右手抬了起來,他看到了一隻手撫在了身前那團血色的下方。
那隻手的手指纖細修長,手掌上卻長滿了厚厚的肉繭。
羅綺能很清楚的辨認出,這樣的手絕對不屬於自己,卻又能清晰感覺到這隻手的存在,並感受到在此時,這隻手的手指指尖與一團厚密毛髮之間的不斷摩擦。
他身前的那團長着渾黃眸瞳的血紅,在那隻手的撫摸下輕輕的晃動了起來。
直到那團血紅開始晃動,羅綺才終於辨別出站在身前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匹馬。
一匹周身覆蓋着濃密的血紅色毛髮,軀體健碩肌肉凸顯且神態俊逸的戰馬。
「赤兔。」
羅綺感覺自己張開了嘴,卻說出了與他毫不相關,富有磁性的渾厚聲音。
他搖了搖頭,內心中的苦澀里,又充斥起了自嘲和沉悶。
「你是馬中赤兔。」
「而我,又算什麼?」
人中呂布?
不。
人中關羽。
羅綺在此時,已經明白說話的人究竟是誰了。
他的嘴繼續開合,關羽聲音,繼續縈繞在他的耳畔。
「這才短短几日啊,便已將我逼上了絕路。」
「不愧是,孟德公啊。」
「不對,現在該改口,稱魏王了。」
羅綺清楚感覺到關羽收回右手,放到了腰處。
他長吸了口裝滿了雨水的空氣,接着道:「果然,於文則真的是詐降。」
「可憐龐令明,到死都被蒙在了鼓裏。」
「還有在那許都內,鬧得沸沸揚揚的遷都之議。」
「呵呵。」
「魏王,確實很了解我啊。」
「這一步步的,我終於還是被他,騙到了這裏。」
「吾王啊。」
吾之,漢中王啊。
羅綺內心中的自嘲和苦悶,迅速轉變為一股徹底的悲悸。
他仰起腦袋,看着落雨的天穹。
「你的荊州,你的天下。」
「已經被我,給丟了啊!」
雨水落在眼中,混着溢出眼眶的熱淚,在臉頰上慢慢淌過。
羅綺看着落向臉的雨珠,感受到了一股透入骨髓的冰冷。
他陪着另一個靈魂,在雨中默默感受着雨中的冰冷,默默的承受着滿心的悲痛。
身後,響起了一陣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當腳步聲距離自己很近時,羅綺方才垂下頭,平視向了身前周身血紅的駿馬。
他靜默了片刻,突然側起腦袋,輕聲道:「季常。」
「南郡丟了。」
雖然內心悲痛至極,但關羽的聲音卻很平和,與平常無異。
羅綺感覺身後的人,停下了腳步。
因為腳步聲,突然停頓了下來。
「將軍。」
一道平淡和緩卻清洌異常,有些近似於女性的聲音,傳進了羅綺的耳中。
「斥候的信箋,我先已看過了。」
聞言,羅綺感覺自己的嘴角突然翹了起來,但這絲笑容卻很快就被收斂了。
「那現在,還回的去嗎?」
片刻靜默後,略顯慵懶的聲音從羅綺的身後再次響起。
「將軍啊。」
「距離南郡最近,尚可堪一戰的趙累將軍手中,可只有五百多的精銳。」
「而主公的親戚糜芳,又是主動投降。」
「突襲南郡的呂子明,已經得到了屯積在南郡中的糧秣,而斥候往返樊城與南郡之間,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要六天六夜的時間。」
「六天,已經足夠呂蒙率領的大軍前部,奔至襄陽城外了。」
聞言,羅綺張嘴長吸了口氣,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看來。」
「荊州是奪不回來了。」
「前期的北伐太過順利,以至於我軍的糧草,早已供給不足。」
「季常,如今,還有計策嗎?」
「將軍。」
傳到羅綺耳中的聲音,突然變得不再慵懶,變得清晰堅定。
「隆中對,雖已經無法實現。」
「但世間的智者,可不是只有一個諸葛孔明。」
「沒有隆中對,我們還有得蜀望隴的張良計。」
我們,還有馬孟起。
羅綺轉過身,看到了身後的人。
那人戴着遮雨的笠帽,穿着覆身的蓑衣。
那人的面容很清秀,五官勻稱,鼻樑挺拔。
那人的雙眉,蒼白如雪。
那人白眉下的目光深邃,雙眼亮澈。
看着這名被關羽呼喚為季常的人,羅綺的眉頭漸漸舒展,內心中的悲傷突然減弱了不少。
「將軍。」
馬良朝着羅綺雙手抱拳,躬身行禮。
「魏軍主力,都被將軍吸引到了這裏。」
「合肥無強將駐守,壽春和淮南,孫權本是唾手可得。」
「甚至,若將軍北伐功成。」
「曾經被小霸王覬覦良久而不可得的徐州,也不是沒有攻陷下來的可能。」
「結果呢?。」
「孫權放棄了這樣的機會,卻來攻奪荊州。」
「莫非,他想完成孔明的隆中對?」
「魏王絕對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呂蒙不及周瑜,更不及將軍。」
「季常現在就敢斷言,孫權雖然得到了荊州大部,孫軍卻再難出荊州半步。」
「將軍。」
「帶全軍走吧,先去上庸,然後借道回漢中,與吾王會合。」
「我們,還有機會。」
「我們,還沒有到末路。」
沒錯。
現在還沒有,到末路。
羅綺知道關羽最終的結局是什麼,但本被悲悸填滿的心中,卻依舊泛起了一絲的寬慰和僥倖,那是屬於關羽的情緒。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就如同依附在另一個人身上,似遊魂般的意識。
他只能看着,聽着,感受着。
並為之,獨自的悲痛着。
無數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伴隨着許多匹戰馬的嘶鳴,從馬良的身後傳到了羅綺的耳畔。
羅綺卻轉過身,徑直走到了赤兔的身旁。
他雙手輕按馬頸,直接翻身,坐到了赤兔的背上。
周身血紅的赤兔,張開馬嘴,發出了一道響亮的嗝音。
羅綺伸出左手一把拉起了駿馬的韁繩,將手掌攤向天空的右手,伸向了身側的雨簾中。
「平兒。」
「把冷艷鋸,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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