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中,如同虛空。
虛空之中,滿是亂流。
清原獨臂而持玉如意,口中含着一顆青蓮仙種,而肩上靜靜托着一面古鏡……此刻他極為虛弱,不會是眼前魔祖這一縷分神的對手,但面對的畢竟還只是魔祖一縷分神,卻也並非是全無還手之力。
他看着前方朦朧鏡子中的人影,凝重到了極點。
內中人影,依稀能見相貌身材。
魔祖貌如青年,約莫有三十來許,他面貌俊朗,只是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眼中笑意吟吟,帶着幾分邪異。
他背負雙手,一身黑衣,襯得身材頎長。
只是頗為古怪的是,他沒有頭髮,沒有眉毛,顯得頗為突兀,原本邪異詭魅之中,透着一縷異常的詭異。
「這便是魔祖真身?」
不知怎地,清原看見他這青年模樣,心中忽然一震。
摒棄邪異,摒棄魔氣。
似乎讓自己心間有了極為古怪的錯覺。
「先生……」
這大魔忽地開口,打斷他的思緒,笑着道:「不必拘泥於本座這外象,我為魔祖,自有萬千表象,這千變萬化,皆為真身。」
說着,便聽他又呵呵笑道:「其實先生對於正一,心中也是沒有多少底氣的罷?」
清原道:「何以見得?」
魔祖緩緩道:「正一處在得道成仙的關隘之中,這一步也不知阻礙了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但他卻是有望踏破的,眼下阻了十餘年,對於人仙而言,也不過打了個盹的工夫而已。也只有先生你,一個誰都看不透的人物,獲得了曠世仙緣,憑藉自身悟性毅力,才有了這般奇蹟……後來居上,在這期間趕上了他。」
「但是,他或許會很快得道成仙。」
「可先生終究還是會在這一步,耽擱很長一段時日。」
「待他得道成仙,那麼先生自然也就談不上真能壓過了他。」
「先生懼怕放虎歸山,這才略作敲打。」
頓了一頓,魔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道:「可是,本座另外又替先生加了一把火,這位宛如潛龍一般的謫仙,在此虛弱之際,受得本座影響……想來,會徹底達到先生的預期。」
清原眼神倏忽凝重,但沒有接話,話鋒一轉,只是問道:「不知魔祖此時,究竟何意?」
魔祖笑道:「談一談利害關係。」
他語氣輕鬆寫意,好似平常談笑一般。
但清原聽出了另外的意思。
談得攏也就罷了。
談不攏,也該徹底翻臉了。
這就是最後一次!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僅是清原,也還是魔祖。
若是清原能與他同道而行,自是最好。
若是不能,抹去這個變數,也是必要的。
對於諸聖而言,清原是他們無法看透的變數,影響到了本應該誕生的未來天地的軌跡,故而應該誅殺。
對於魔祖而言,他也同樣看不清這個清原,對於魔祖想要營造的未來天地而言,清原也同樣是個應該誅殺的變數。
「先生以為……」
魔祖停了停,思索道:「封神之事,還有多久,便會停歇?」
……
時光仿佛在這裏凝滯。
實則,也不過一瞬之間。
只是兩人有着這麼一瞬的沉默,像是過了很長一段時日。
先生以為封神之事還有多久便會停歇?
這一句話,像是充滿了凜冽的味道。
清原眼睛略微眯了下,閃過一縷精芒,但並沒有避諱,而是沉吟着道:「封神之事,以姜柏鑒等人至關重要,想來,應是不會再拖延到下一代人。因此這封神事,多半便會止於姜柏鑒這一輩。」
「至於姜柏鑒等人,實則也不再年輕,以凡人壽數而論,他們約莫還有二三十年光景。然而,所謂將軍百戰死,從局勢來看,依舊動盪不堪,各方修道人也不會安心等待,想來局勢難以維持太長時日,他們也是難以壽終正寢的……」
「那麼,就在這二三十年之內了,只是戰局變化,又有各方人物互相算計,如此,變化無窮。」
他沉吟了一下,道:「往長了說,還有二三十年時日,但若是往近了說,也就幾年時日罷了。」
「先生所言,正如本座所想。」魔祖面帶笑意,說道:「長則二三十年,短則二三年。也罷,只往長了說,便給先生你三十年的工夫,你這堪堪踏破人仙境地的道行,還能提升多少?」
清原頓時沉默。
修為到了這個地步,興許一個閉關,一場運功,甚至一個打盹,就是數十上百年。
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三十年光景,也不過半個甲子。
換個剛剛突破的真人身上,三十年光景,怕也就只堪堪把這一身道行,稍微穩固下來。何況對於他而言,乃是踏破人仙,成就世間至高境界,接下來……是要得道成仙。
這一步,是古往今來,無數修道人所求。
這一步,不知阻礙了古往今來,多少人物。
得道成仙!長生不死!
無論是對於凡人,還是對於修道人,都顯得極為遙遠,極為虛無縹緲,甚至對於能夠登頂世間的人仙而言,這一步也極可能阻礙終生。
哪怕是正一這樣的人物,也同樣受阻,已是止步於此十多年。縱是這位謫仙,卻也同樣不知,接下來還要多少年,方能成仙得道。
「縱然你天縱奇才,縱然你機緣無窮,縱然你是道祖都未能預見的變數,三十年光景……你能有多少進益?」
魔祖笑着說道:「就算你能得道成仙,可到了那個時候,封神事畢,三界穩固,道祖便不懼損壞人世,可以親自出手……相半仙也是一位得道仙家,紫霄不過下界一縷分神,就可讓他身死道消,那麼封神之後,諸聖下界,你可有活命希望?」
清原說道:「沒有。」
他答得乾脆,倒也不覺得這是丟了顏面,如實說來。
魔祖笑得愈發燦爛,雖說是表象,當不得真,可卻也能見他笑容之中的古怪。
「本座有一法子,雖然陰損,雖然害世,但卻能亂封神事,就是在封神完畢之後,三界也仍然不能穩固,如此,必能再拖延一段時日,供你我喘息之機。」
朦朧鏡中,魔祖聲音傳來,悠悠道:「你可願意隨本座,共用此法?」
語氣低沉,充滿了誘惑,充滿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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