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塢海市創立之初,有人仙駕臨,耗費諸般天材地寶,再有數位真人作為差遣,才布下這般陣法。
每一座海市,幾乎都有這等佈置。
海市關乎東海格局,縱然是對先秦山海界而言,這也是無比巨大的手筆。
如今守護海市的陣法,由宋越幾位六重天上人操縱,按道理說,真人也難以破開。
然而就在這剎那之間。
被封鎮起來,幾乎另成一界的三條街道,驀然迸發出無比劇烈的氣息。
那是風,亦是火。
風火交加,天地色變。
人仙佈置的陣法,不過阻隔一瞬,便已為之潰散。
然後颶風夾雜着火焰,掃開了陣法,於眨眼之間,席捲仙塢海市。
宋越不禁驚駭出聲,然而那聲音不過瞬息之間,便被那風火餘威打破陣法的轟隆巨響掩蓋了下去。
整座海市陷入風火之間,朦朧不堪,混沌不清。
海島八方的水面,劇烈起伏,剎那間浪潮狂嘯,洶湧澎湃。
已然退至樓船法寶之上的關姓少年,霎時間臉色蒼白。
……
「你勝了。」
清風站在那裏,微微閉目,但見他神色沉靜,無悲無喜,也看不見半點頹喪,依然如舊,冷淡漠然。
清原手中稍微顫了顫,仙火真焱已經散去。
以他的道行,本就不易掌控這仙火真焱,只不過因為那仙火真焱逐漸有着化作龍珠的趨勢,而自身已經與地龍合而為一,所以才可勉強借用。
但這一次借用,仙火真焱也有了幾分黯淡,更有了幾分波盪,不再如之前那般穩定,還須清原花費些許時日,才能穩得下來……但在這些時日之中,也頗為危險,倘如仙火真焱時常盪動,或許一個不慎就要燒出中丹田,相當於流出龍口之外,焚燒自身。
「果然有些門道,難怪下界數年,道行一日千里……看來也不僅僅是厚積薄發罷?」
清風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清原另一隻手裏的白色珠子上,「蜃氣法寶,以及那一對眼睛……這就是先前你瞞過我的手段,很好。」
當時清風一掌按了過去,掌中是八方無景風。
清原面對凝於一掌的八方無景風,可說是無力抵禦,只怕難逃一死。
然而被八方無景風吹散,化作灰燼散去的「清原」,不是真正的清原,而是一個虛影。
那時能夠瞞過清風,便是借了這蜃氣法寶的迷幻之效。
如非有蜃氣法寶迷惑,即便清原能夠以縮地成寸閃避,清風也一樣能施展縮地成寸,讓他躲不過去。但有了這一樁法寶,便讓清風錯以為他還在遠處,而清原本身則出現在了清風身後,以仙火真焱打向對方……
「臨時起意,能有這般佈置,也算不錯。」
清風淡淡道。
實際上,清原的仙火真焱,只能跟古岳戮神指拼個高低,而八方無景風在清風手中,威能展現得則比古岳戮神指尤高一籌,仙火真焱未必是能夠敵得過的。可是清風已經將八方無景風施展過一次,吹散了虛幻的清原,再倉促回身相迎,一口氣流轉不過來,未能將手中八方無景風補足,所以這八方無景風的威能也在無形間削減了兩分。
再被那一雙山魈眼睛落在身上,尋常上人都要化作岩石,但是清風道行已至真人境,體內運轉仙家功法,一瞬之間就已破去,可就是這一瞬之間,讓八方無景風變得更為倉促,幾乎無法阻攔仙火真焱,只可削弱。
清原那一掌,宛如化龍,掌間的仙火真焱,如若龍珠。
縱然被八方無景風削弱,也是極為強盛的手段。
所以清風受了傷。
於是清原勝了。
「很好,很好。」
清風點頭道:「以上人境的道行,勝過真人境,着實厲害。我等身在仙宮,極少與人交手,但是世間的道祖門下,無論先秦山海界還是守正道門,俱都鮮少有過這樣的例子,本門之中也只有白鶴師兄當年遊歷人間時,才以上人境展露過這樣的本事……而我更不是散人,乃是道祖門下,你依然能勝,看來你下界以來,確是福緣深厚。」
清原抹去嘴角的鮮血,淡淡道:「取巧罷了。」
他動用白玉尺,施展古鏡,又展露神寶天河,以內中眾多法寶為助力,可算是借了外力,但神寶天河出自於他的本命至寶,勉強也可說是自身的手段。而這次取勝,靠的是仙火真焱……以及蜃氣珠和山魈雙眼。
後兩者,都是外力。
對於清原而言,這便是取巧了。
「我有真人境,你不過上人境。」
清風徐徐說道:「你以上人境,施展本命至寶,皆為自身之力,後來兩件小物件……算是取了巧,但你我之間畢竟有此道行差距,借了外物也無可厚非。」
他有八方無景風阻攔,那仙火真焱讓他傷得不重,僅僅是一陣呼吸吐納,法力運轉,實際上傷勢已經好了三分。
清原默然片刻,看着這位昔年的同門。
實際上,今日二人爭鬥,兩敗俱傷,而清原傷勢更重,只不過對於清風而言……
你傷了我,便是你勝了。
所以這場鬥法,也算落幕。
「你有這般本事,我不攔你。」
清風揮手道:「去罷。」
清原收了古鏡,收了白玉尺,微微點頭,沉默了一下,忽然說道:「我下界數年,四處遊走,機緣加身也伴隨着生死之險,終究不如在紫霄宮來得自在。以我的性子,本就嚮往着安安穩穩,好生修煉,而不是過的這般日子……」
他抬起頭來,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對於我鬥法的本事,頗為在意。但你要知道,我更想要與你調換過來,如若我能身在紫霄宮,如若我能身成真人境,又要這一身護身保命的鬥法本事作甚麼?」
「這些年來,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俯視塵間,聽大仙講道,於室中演法,常年閉關修行,安心修煉。」
「而我在塵世之間,歷經許多鬥法,經生死,見血腥,只為活命而奔波。」
「但我依然銘記,道術神通等本領,乃是用來護身……唯有道行是根本。」
清原吐出口氣,說道:「如若身在紫霄宮,無憂無慮也無劫數,我只要這道行,未必要學這本事。如能換得一具不老神仙體,我又何苦在這塵世歷經波劫?」
清風聞言,忽然沉默,然後吐出口氣,道:「難得……你還能把持本心,我原以為你鬥法本事這般高,早已是本末倒置,沉浸於爭強鬥勝,忽略道行增益了。」
清原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我自幼在紫霄宮成長,互有了解,也該知曉,對於修行之事,我一向看得清楚。自幼時我便一心修煉得道,以此成仙,而不是要修成厲害道法,顯耀威風,爭強鬥狠,想來紫霄門下也沒有這樣的心性。」
清風默然不語。
清原忽然嘆了一聲,略微拱手,施禮道:「在此人世間,再見昔年仙宮故人,雖然不歡而散……但心念已足,告辭。」
言語落下,他緩緩轉身,沿着殘破不堪的街道,逐漸行去。
風火尚未停歇,塵埃仍然迷茫。
清風看着他的背影,一時沉默。
那背影似乎顯得疲倦,又有幾分茫然,以及些許蕭索悲涼。
當他遇見了家人,但卻見到家人拔劍相向,驚覺自身已是無家可歸,不免許心灰意冷。
清風神色冷淡,漸漸地,不禁把手搭在了仙劍之上。
只須拔劍,莫說如今一個清原,就是百個清原,也抵不住一柄仙劍。
但他終究吐出一口氣,鬆開了劍柄。
說了不動用仙寶,何必食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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