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暴跳而且堅持的李泰國,赫德只能皺眉道:「看周知州的意思,也並不是不可以商量,據我們所知,淮軍的軍令部長丁寶楨也在這裏。全/本/小/說/網不過據我們的情報分析,丁寶楨這個人是舊式的士大夫出身,原本在北京的翰林院做官,到了淮安之後一直在淮軍里做事,所以除了軍事外,對民政商業貿易幾乎是一竅不通,這樣一個人,下意識里會選擇強硬的談判路線,而海州官員就要好的多,他們已經開眼看世界,知道貿易的重要性,而我們,更好可以用隔絕海州貿易這一點來壓迫他們。」
說到這裏,赫德也是面露憂色:「就是不知道海州能給淮軍的大帥多少壓力,讓他顧及到海州貿易帶來的收入,不計較一時的得失,與大英帝國保持友好。」
李泰國插話道:「一個地方軍閥,大英帝國為什麼要他的友好!」
赫德大是不滿,他也並不明白,為什麼李泰國這樣的外交官員要對一個可能統治中國的地方實力派有這樣大的成見,他只是用着刻板的聲調總結道:「倫敦早有訓令,如果張大帥確實是一個開明人士,有意加入國際貿易體系並開放口岸,割讓九龍擴大香港的管轄範圍,再給我們相應的租界的話,我們不妨與這位張大帥擴大合作的範圍,以確保他能掌握全中國。」
在這個時候,赫德突然提及倫敦給他的訓令。這無疑是給李泰國當頭一棒。
此人雖然是中國通世家,從父輩起就在中國效力,不過他還是從一個小小地海關職員做起的。若不是海州風雲突變,大英帝國需要更多的領事級地官員,想必他還在上海做着副領事這樣尷尬的職位。而反觀赫德,資歷遠遠不及他,卻是隱然有在中國超過他的趨勢,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當下卻是只能忍氣吞聲,雖然他與赫德各有署理範圍,不過赫德是淮安領事。遠在香港的包令早有訓令,若遇緊急情況以赫德的意見為主,所以海州的事一出來,赫德就乘坐火車連夜趕來,主理了具體的談判事宜,若不是赫德前來。怕是早就依着李泰國的意思。與淮軍交手了。
一眾英人商量妥當,又緊急磋商了繼續談判地細節,到得固定的談判時間下午三點時,海州方面的談判人員卻是綜影不見。
因為英軍被襲一事,英方堅持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原本在領事館的十幾個工作人員已經隨李泰國一起撤到了距離軍港很近的淮軍水師學堂,這裏雖然是淮軍的學校,警備工作卻向來是受在校英**官地指揮,而現在學校里地學員大多數離開北上,教官們卻剩下不少。再加上英軍派來的一個連的士兵做為警備力量,保護這些外交官員的安全,因為如此,英國方面與淮軍代表的會談就堅持設立在了水師學堂的教學樓內,而海州方面顯然無可不可,反正水師學堂也是在淮軍的地頭之上。
說起此事,赫德與李泰國等人就是極端鬱悶。做為英方代表。他們極為重視這一次會談,因為顯然會談失敗的結果就是兩邊大打出手。李泰國這樣藐視淮軍力量的人也知道戰事一起,英軍和淮軍雙方都會有着慘重的死傷和損失,所以英方出動了兩個領事與相應地外交談判人員,而淮軍一方直到現在,卻只是由知州周攀龍領着一幫州衙的直屬吏員們參與談判。
如果不是赫德知道閻敬銘以政務首腦的名義下達指令,由周攀龍全局負責的話,怕是也壓不住一直心懷不滿覺得受到了輕視的李泰國。
掛在牆上的自鳴鐘不緊不慢的走着,滴答滴答地聲響吵地人格外心煩意亂,很多屬員沉不住性子,三三兩兩的簇擁在窗前,觀看着直通水師學堂地大道,雪茄青藍色的煙霧在窗台前瀰漫開來,隨之而起的,就是這些屬員們漫不經心的交談。
初夏時節,一夥英國人吵嚷了一天,原本因為談判的事情而緊繃的弦在這個時候忽然松馳了下來,中國佬不知道是什麼事耽擱了?今天已經是談判的最後關後,昨天李泰國已經對周攀龍提出警告,再不達成協議,大英帝國的海軍就會炮轟海州港口,而相關照會,也已經向停泊在港內的大量民用船隻發出,這兩天來戰去密佈,很多第三國的船隻已經離開了港口,來自中國各地的民用商船也匆忙離開,現在放眼看去,並不寬闊的海州港口內幾乎沒有了任何船隻的身影,只有幾艘英**艦停泊在港口炮台的射程之外,靠着十幾艘小艇補給和互通消息。
局勢如此緊張,中國佬們卻敢如此的怠慢!原本就有很多英國外交團的屬員們都自覺這一次的談判未免有些寬縱了這些野蠻人,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更是讓眾人覺得異常的憤怒。
李泰國耐不住性子,脖子間的衣領已經被他扯開,他滿臉通紅,儘管窗口的和風一直吹拂在這位青年領事的身上,然而他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卻是說明了領事大人正是先浮氣燥,根本享受不了這初夏涼風的時候。
海州的水師學堂當然是不折不扣的為淮軍海軍培養人才的學校,然而一切建築的規制和風格都是與英國本土的海軍學校一般相同,幾近沒有任何的區別。校園是開放式的,大片大片的綠色草皮把學院四周包圍的嚴嚴實實,然後是一顆顆移值來的巨大樹木,間錯有致的栽種開來,在這樣的初夏時間,呆在草地上和大樹底下,想必會格外的陰涼。
學院的主體建築都是英式建築,包括操場與訓練場的習慣,還有相應的訓練器材,所有一切甚至是建築學校的紅磚也都是自英國本土運來。
這一切當然是張華軒為了讓英國佬們安心教學而答應下來的條件,而英國約翰牛的固執也是天下聞名的,這些教官為了把學員培養成完全英國式的海軍軍官所採取的辦法居然是連生活方式也純粹的英國化,對這樣的堅持,張華軒也是無可奈何。
畢竟,據他熟知的歷史來看,日本海軍中大量的早期學員都是純粹的英國式的海軍軍官,包括衣着品味和喝下午茶的習慣,這其中的佼佼者,自然就是伊東佑享。
有鑑於此,就在淮軍的地頭海州港口附近,建起了這座純英式建築風格的龐大建築群,而就在草砰盡頭的主樓二樓的窗口前,一群面色陰沉的英國人無心觀看校園內純英式建築風格的景觀,卻只是遠遠打量着道路盡頭是否有人蹤出現的跡象。
一直到三點半鐘左右,幾個眼尖的屬員先大聲開口道:「可惡的中國人總算來了,這些該死的黃皮猴子遲到這麼久。」
聽到這些不老成的屬員們大呼小叫,赫德只是微微一笑,也站起身來向着眾人道:「指望中國人守時,仍須耐心等待很久。」
他在淮安很久,在淮安的中國官員辦事勤謹奉公,不貪污不索賄,也絕不會推諉公事,民間百姓也是另外的風貌,就是這樣已經讓他極為意外,並且佩服張華軒的治政本領。雖然如此,想中國人完全守時,仍然是屬於不可能的妄想。
原本這位年輕而性格陰沉的領事的微笑極其動人,不過眼前這些屬下激動於海州方面的中國談判對手的來到,居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位一向陰着臉的領事先生居然在微笑。
看着這些屬員們歡欣鼓舞的模樣,李泰國卻是一陣心酸:什麼時候,英國人在等候中國人來談判的時候居然要如此的歡喜?
不過李泰國還是很有職業素養的把自己的衣服整理整齊,不管如何,不能在一群野蠻人面前失去大英帝國外交官的風度與基本的禮儀。
可惜歡愉只是短短一瞬息之間的事,片刻之後,所有的外交官都征住了。與他們想像中的不同,這一次前來的並不是周攀龍一夥的談判官員,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海州衙門的官員。
淮安的政務改革已經開始悄然着手進行,原本對英國人複雜難言的中國官制也開始變的簡單明了。
赫德與李泰國心裏都清楚,這時候騎馬匆忙趕來的是一位海州外事科的一位普通的吏員,論起身份,比周攀龍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也只能回到會議桌上坐好。待那吏員拴好馬匹昂首直入時,兩位大英帝國的外交官員都沒有起身。
赫德直覺里知道事非尋常,雖然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死了親娘的呆板模樣,心裏卻是異常緊張。很多年後,當這位在中國呆了幾十年的外交官回憶過往的時候,他這樣寫道:「那天只是中國的一個尋常初夏天氣,並沒有煩人的蟬鳴聲,二樓的會議室里也並沒有討厭的蒼蠅——這在中國非別尋常。當那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吏員向着我們健步行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在中國的事業已經到了一個轉折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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