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戰,譙郡新軍的表現其實相當一般,傷亡雖然不是很大,真正的斬獲也沒有很多,在杜伏威部已經遭到了重創的情況下,仍然沒有抓住機會徹底擊潰杜伏威,讓杜伏威在得以保存一定實力的情況下逃離戰場,並沒有達到陳應良所期盼的戰術目的,讓陳應良很是失望了一通。
當然,造成這個情況的原因有很多,也不能完全責備隋軍作戰不力,首先就是隋軍隊伍的力量不足,陳應良手中可用之兵不過區區十個團兩千餘人,還是一支僅僅接受過一個多月正規軍事訓練的新軍隊伍,戰鬥力還非常底下;其次是隋軍沒有騎兵隊伍,機動力不足;最後則是杜伏威統兵有方,敗而不潰,退卻不亂,並且果斷留下精兵勁將殿後,有力牽制住了隋軍隊伍,削弱了隋軍隊伍本來就不夠強大的作戰力量,隋軍隊伍無法徹底擊潰杜伏威,也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也差不多夠了,大半個晚上的內訌大火併下來,再加上隋軍隊伍的臨陣斬殺,杜伏威等大小賊頭狼狽逃出譙郡後,戰場上還是留下了近萬具變民軍士兵的屍體,讓臉皮厚度很足夠的陳應良可以在奏章上大言不慚的自稱斬首上萬,同時繳獲了大批的軍需輜重,還有許多杜伏威隊伍千里打劫而來的值錢物件,也被陳應良這個真正大賊黑吃了黑。
收穫還不只這些,陳應良還有兩大重大收穫,第一當然是新軍隊伍得到了實戰鍛煉,讓士兵見了血殺了人還打了勝仗,既讓許多士兵克服了懼戰恐戰的心理關,又建立了戰場信心,這樣的收穫千金難換。而第二個巨大收穫就是闞校了,象闞校這麼忠誠敢打還能帶兵的將才,絕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幫凶走狗,陳應良將他收伏到手,在軍事方面無疑是增添了一隻臂膀,並且還可以用着放心,不象使用朱粲那樣必須小心翼翼,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反噬一口。
鑑於這些豐厚收穫,儘管對戰果不太滿意,陳應良也基本上可以接受了,收兵回營後,陳應良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犒賞三軍,拿徐敏廉好不容易從百姓頭上搜刮來的錢糧獎勵有功將士,又安排董由組織百姓民夫打掃戰場,乘着天氣尚冷趕緊掩埋屍體,以免天氣轉暖後爆發瘟疫,然後便是趕緊把戰果斬獲寫成奏章,派人日夜兼程送往東都,告訴正在那裏的隋煬帝,說自己沒有辜負隋煬帝的期望,讓隋煬帝趕緊再拿些賞賜來獎勵自己。
因為戰鬥力確實不足的緣故,譙郡新軍這一戰仍然損失了三百多名士兵,好在隋軍隊伍又在陣上招降了不少俘虜,人數還足足有一千餘人,而且還大部分都是壯年兵丁,從中甄別出了一部分濫殺無辜和姦淫民女的罪大惡極者處死,又打發了一批老弱病殘回家後,再把俘虜收編成軍,陳應良不僅馬上補充足了兵員,還多出了兩個團的兵力,正好可以用來給陳應良組建陌刀兵隊伍。
新收降來的俘虜當然不能讓他們單獨組軍,為了放心使用這些新兵,陳應良少不得把新老隊伍打散後重新編制,然後又跑到了新軍隊伍說一通忠軍愛國愛百姓之類的廢話,指出變民軍戰鬥力不強的根本原因就是缺乏組織,強調組織紀律的重要性,然後花費心血調教這些新軍隊伍,也順便讓雲大少卿參觀學習自己的練兵手段,忙得不可開交。
與此同時,敗逃出了譙郡的杜伏威隊伍也確定了動向,在友軍紛紛背叛的情況下,元氣大傷的杜伏威再沒膽量掉頭回來報仇,選擇了走符離舊道返回下邳——陳應良估計應該是杜伏威自付力量很難突破隋軍的淮河防線,同時大猛人王世充也在隋煬帝那裏弄到了批文正在淮南一帶大肆招兵買馬,往南走很可能又碰上硬骨頭,所以杜伏威才選擇了重回下邳,打算在兵荒馬亂的下邳東海一帶渾水摸魚,尋找機會東山再起。
杜伏威只要別再來譙郡,往那裏去都不關僅僅只是譙郡通守的陳應良屁事,陳應良自然用不着擔心杜伏威下一步會給倒霉郡縣製造麻煩,陳應良目前唯一比較擔心的是,長孫無忌負責的暗探眼線發現,未來的吃人大魔王朱粲這幾天與雲大少卿打得火熱,很有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勾搭成奸,如何料理好朱粲這個巨大隱患,反而成了陳應良目前最大的棘手難題。
這不,戰事結束後的第七天上午,諸般善後事宜都已經全部處理完畢後,長孫無忌又一次偷偷摸摸的來到了陳應良面前,鬼鬼祟祟的稟報道:「兄長,我們安排在朱粲身邊的眼線來報,說雲定興昨天晚上在驛館設宴,單獨宴請了朱粲,席間二人也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但是我們的眼線陪同朱粲告辭時,聽到雲定興對朱粲說一句話——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應良是老夫的侄子,老夫開口向他要人,他不會不給老夫面子。」
正在署理公文的陳應良停下了毛筆,臉色也變得有幾分難看了,長孫無忌則又說道:「兄長,聽雲定興的口氣,小弟懷疑,這個老不要臉可能想把朱粲帶走,也許很快就會向你開口要人了,這個朱粲如何處置,兄長最好還是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陳應良也是這個懷疑,因為朱粲其實才能出眾,武力與智力兼備,這一次永城大戰又表現不凡,有勇有謀有擔當,把他列為頭功都毫不為過,頗有頭腦的雲大少卿在即將高升左御衛將軍的關鍵時刻,盯上朱粲這個傑出人才毫不出奇,而自己卻從來沒有許諾給朱粲任何職位,朱粲在出頭無望的情況下,與雲大少卿狼狽為奸也是理所當然。考慮到了這些情況後,陳應良便向長孫無忌問道:「那以你之見,我們當如何對待這個朱粲?」
「小弟認為應該全力挽留。」長孫無忌答道:「和馬三寶、闞校一樣,朱粲也是一個難得的將才,勇謀兼備能用腦袋打仗,很多地方還在馬三寶和闞校之上,這樣的人才如果讓雲定興帶走,實在太過可惜,小弟覺得兄長你最好是儘快給朱粲安排一個正式的重要職位,讓他安心留在你的麾下為將,雲定興那裏,想辦法找藉口推辭掉就是了。」
陳應良當然也知道人才難得,也不只一次考慮過冒險起用朱粲,順便鍛煉一下自己對人才的駕馭能力,但考慮到朱粲腦後那根粗大的反骨,還有他禽獸不如的本性,陳應良卻每次都放棄了這個打算。這次也不例外,盤算了片刻後,陳應良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讓他走吧,他被雲定興帶走,也省了我一樁心事。」
「兄長,你真這麼捨得?」長孫無忌愕然問道。
「說真心捨得那是假的。」陳應良坦然答道:「但是不捨得不行,一是我確實不喜歡也不放心這個朱粲,二是現在挽留已經晚了,雲定興馬上就要升左御衛將軍,又已經答應了朱粲把他帶走,我把朱粲強行留下,只會讓朱粲更加不滿,更加不可靠,倒不如直接放人,做人留一線,日後也好見面。」
覺得陳應良的分析很有道理,長孫無忌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也沒有堅持勸說陳應良留下朱粲,只是萬分惋惜的點頭稱是。但事還沒完,陳應良又說道:「不過,也不能讓他就這麼直接走人,我們得做一個順水人情,也得找一根線牽着他,將來說不定能發揮巨大作用。無忌,你這就去見見朱粲,讓他訓練完軍隊後到我這裏來一趟,我要見他。」長孫無忌點頭,領命去了城外軍營給朱粲送信。
得知陳應良的邀請,朱粲當然是既得意又興奮,也有一點小小的遺憾,得意興奮的是一直不動聲色的陳應良終於注意到了自己,遺憾的則是自己已經答應了雲大少卿的邀請,準備離開譙郡跟着雲大少卿走了,在不敢開罪雲大少卿的情況下,陳應良如果有什麼官職任命,朱粲還真得掂量下後果才敢接受,說不定還會陷入兩難境界,被迫得罪陳應良或者雲大少卿的其中一人。
「如果陳應良給老子封賞的官職更高,老子就留下,如果和雲定興許諾的級別一樣,那老子就跟雲定興走當京官比地方官升得快,這道理老子還懂
抱着這個念頭,當天下午結束了訓練後,朱粲依令來到了通守府拜見陳應良,陳應良也很親切的接見了他,還擺下了酒宴與朱粲共進晚飯,席間也對朱粲不斷噓寒問暖,問東問西,推心置腹之至。終於得到陳應良重視的朱粲暗暗歡喜時,陳應良又突然說道:「朱班頭,這次永城大戰我軍大勝,你居功至偉,我卻至今沒有給你任命正式官職,你沒有責怪我賞罰不公吧?」
「卑職那敢。」朱粲嘴巴象抹了蜜一樣,恭敬說道:「這次永城大捷,主要還是因為陳通守調度有方,用兵如神,妙計亂敵,我軍才能一舉擊破強寇,卑職也是沾光才能僥倖立功,戰後陳通守你也給了卑職豐厚犒賞,卑職豈敢再貪心不足?」
「沒有就好。」陳應良滿意點頭,微笑說道:「朱班頭,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始終不肯給你任命正式官職?」
「請陳通守指點。」朱粲早就疑惑這個問題,這會自然不肯錯過了解答案的機會。
「有兩個原因。」陳應良樹起了兩根指頭,神色鄭重的說道:「第一個原因,因為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烙印,讓人知道你是我的人。第二個原因,我想給你一個更好的前途。」
「陳通守此言何意,卑職怎麼聽不懂?」朱粲驚奇問道。
「別急,我會讓你知道答案。」陳應良微笑說道:「先說第二個原因,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朱班頭你才具出眾,能力過人,他日必成大器,成就也必然在馬三寶和闞校他們之上,覺得把你留在我的麾下,太過屈才,會影響你的仕途前程,所以我打算把你推薦給朝廷其他的高官重臣,讓他們更好更快的提拔你,給你一個更好的前途。」
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難以置信的朱粲,陳應良又微笑說道:「原本,我是打算把你推薦到光祿大夫裴仁基裴伯父的麾下,但是現在卻有一個更好的機會,我的老叔雲定興雲少卿正好來到了永城,也正好親眼目睹你在戰場上的英勇無敵,驍勇善戰,對你欣賞萬分,所以我想在明天就把你正式舉薦給他,請他把你帶回大興,對你予以重用。」
「這麼巧?」朱粲心中大喜,嘴上卻假惺惺的說道:「陳通守,其實卑職只想在你麾下效命,不敢貪圖他求。」
「別這麼客氣。」陳應良親切的說道:「聽說過秦相李斯的故事嗎?他在當小吏時,看到廁所里的老鼠被人狗驚嚇,又看到糧倉里的老鼠吃得油光水滑不受人狗驚擾,從中悟出環境決定命運的道理,便毅然辭去了小吏一職,到了咸陽做呂不韋的門客,最後憑藉自身才於,終於成為了一代名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你如果留在我的麾下,很可能這一輩子就是郡縣之職,而你到了雲少卿的麾下,到了大興東都任職,將來的成就,便很有可能在我之上了
又看了一眼神情複雜的朱粲,陳應良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那位老叔雲定興,馬上就又要升官了,還是要高升左御衛將軍一職你到了雲少卿的麾下,不僅有前途,還更有大展拳腳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你不能錯過,我也不能讓你錯過」
頗有頭腦的雲大少卿沒象陳應良這麼大嘴巴,把自己即將升官發財的消息到處亂說,朱粲還不知道這件事,這會聽陳應良突然提起,朱粲當然是大喜過望,趕緊向陳應良稽首行禮,激動說道:「陳通守對卑職如此厚愛,卑職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通守大人的恩德之萬一」
「快起來,快起來。」陳應良趕緊把朱粲攙起來,又低聲說道:「朱班頭,說到報答,我不敢貪圖你的報答,我對你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請陳通守吩咐,卑職赴湯蹈火。」朱粲趕緊答道。
「我剛才說過,我沒有直接給你任命官職,有兩個原因,第二個我已經說了,現在該說第一個了。」攙着朱粲,陳應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想讓人覺得你是我的人,就是想通過其他渠道提拔你後,讓你替我去接近一個人,以第三者的身份與他傾心相交,取得他的信任,在關鍵時刻把一些重要情況告訴我或者在背後替我重重捅他一刀」
「原來是想讓我去當內奸」朱粲心中一凜,忙問道:「敢我陳通守,你說的是何人?」
「唐國公李淵。」陳應良也不隱晦,坦然說道:「我和李淵之間的恩怨,想必馬三寶已經告訴了一些,但實際上他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我和李淵之間的真正關係,等你與他接觸之後,就能慢慢明白了。怎麼樣,朱班頭,能幫我這個忙麼?」
「願為陳通守效力,請大人放心,小人若有機會,定然全力爭取為大人辦成此事」朱粲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就稽首答應——至於心裏怎麼想,就只有朱粲自己心裏才能知道了。
「那就多謝朱班頭了。」陳應良大喜,趕緊向朱粲還禮道謝,還低聲叮囑道:「記住兩點,第一是到了大興或者東都後,你一定要宣揚我對你的賞罰不明,甚至可以說我是嫉賢妒能不肯任用於你,讓人覺得你對我充滿怨恨,但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是我舉薦給雲少卿的。第二,李淵的兒子李世民,是他的得力幫凶,你如果實在無法與李淵接觸交往,和這個李世民交朋友也一樣也可以收到同樣效果記住沒有?」
朱粲大力點頭,鄭重回答,神色剛毅之至。陳應良大喜,忙又拍着朱粲的肩膀微笑說道:「朱班頭,你放心,你正式入仕之後,我會動用我的一切力量暗中照拂於你,盡力替你擺平官場上必然會遭遇的麻煩。還有,你隨雲少卿離開譙郡後,我會暗中照看你的父母家人,不會讓他們受半點委屈,也會時常接濟他們錢糧,你只管放心的在雲老叔的麾下大展拳腳,不必有什麼後顧之憂
「多謝陳通守,多謝。」朱粲嘴上連連道謝,心中卻在冷哼,暗笑道:「想拿我的父母家人做人質操縱我?喜歡的話你就儘管拿去吧,那兩個老不死和那個丑婆娘真被你宰了,我還省兩筆喪葬費,也乘機可以換個名門閨秀做媳婦
對朱粲說了這番話後,第二天清晨,陳應良還真的在私底下提出把朱粲送給雲大少卿,本就打算開口要人的雲大少卿一聽大喜,趕緊也是假惺惺的謙虛,說不好意思讓陳應良割愛,陳應良則是舌燦蓮花,說什麼自己是擔心老叔叔就任左御衛將軍後身邊沒有可靠得力的人,會被老丘八老兵油子欺負,所以這才決定把既能打又能帶兵的朱粲孝順給老叔叔,雲大少卿聽後歡喜異常,一再道謝後也就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小侄子這份寶貴禮物。
事還沒完,雲大少卿接受了朱粲之後,陳應良又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希望雲大少卿把降將苗海潮也帶走,雲大少卿驚問其故,陳應良也終於說了些實話,說苗海潮是下邳首舉義旗的大賊頭,在隋煬帝面前掛了號的任務,自己如果把苗海潮留在譙郡,只怕會給自己和苗海潮都帶來麻煩——這可是事實而不是藉口。所以陳應良在對苗海潮說明了情況後,想懇求雲大少卿把苗海潮帶回隋煬帝面前,當面隋煬帝請罪,懇求隋煬帝寬恕苗海潮的前罪,也多少封一個官職以做表彰,樹立一個回頭是岸的榜樣。
考慮到苗海潮在這次永城大戰中出力不小,替他求得赦免問題不大,同時也知道陳應良如果膽敢任用苗海潮這種在隋煬帝面前都掛了號的大賊頭為官為將,確實會惹來許多麻煩猜疑,再加上陳應良這次在報捷奏章中多少給雲大少卿分了一份功勞,拿人手軟的雲大少卿稍一猶豫後,也就點頭答應了陳應良的要求,並且答應那怕是求得宇文述出面,也要盡力保下苗海潮,為朝廷也為陳應良樹立一個招降榜樣。
再次向雲大少卿真誠道謝後,陳應良又向雲大少卿說道:「老叔,你替苗海潮求得赦免後,如果再能替他求得官職,不妨可以⊥苗海潮也在你的麾下效力,苗海潮雖然算不上什麼猛將,但他能治軍能凝聚軍心,能夠讓士卒為他而死,老叔你如果讓他替你治軍,相信你的麾下一定能出現一支絕對可靠的親兵衛隊,能夠讓你在千軍萬馬、矢石如雨的戰場上穩如泰山,安全無憂。」
「賢侄指點得是。」雲大少卿點頭,也認同陳應良的觀點,道:「上次永城大戰時,老夫也是親眼看到了,苗海潮的隊伍被包圍得那麼嚴,還幾乎沒有什麼人背叛降敵,寧可戰死也不出賣他,這樣的人才,是值得我重用。」
陳應良嘴上附和,心中卻道:「苗海潮,朱粲,機會我給了你們,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了,希望你們別讓我失望。還有,李二,希望你也別讓我失望,我記得你剛出道時,第一個官職就是雲定興這個老不要臉麾下獲得的,但願這個歷史細節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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