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聲響,李建成面前的幾飛上了半空,李建成的城府沒有李二深,涵養卻遠比李二更好,還從來沒有當眾掀桌子這樣的失儀舉止,然而這一次,李建成破了例卻還不覺得解氣,又衝上前來一把提起跪在面前哭泣的俞大施,俊臉鐵青的咆哮問道:「就這麼丟了?就這麼丟了?段綸是瘋了還傻了,為什麼要在臨陣之際打開城門?他為什麼就絲毫沒有懷疑過,王伏寶那個匹夫是在向他詐降?」
「王伏寶那個匹夫裝得太象了。」俞大施哭泣答道:「他在戰場上突然向賊軍放箭,把賊軍中軍攪得大亂,讓我們每一個人認為他是向陳賊詐降,乘機倒戈反正,然後他又被賊軍追殺逃到靈石北門,段總管就覺得一定要幫他,又覺得王伏寶人才難得,救回來有大用,還說把他救回來可以賣給竇建德一個大人情,讓竇建德更願意幫我們,就下令打開了北門。誰知道……,誰知道王伏寶那匹夫,實際上真正的詐降對象是我們……。」
說罷,俞大施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哭道:「段總管說他沒臉再見你,就讓小的回來報信,他率軍和賊軍死戰……,結果到現在,段總管的死活也沒人知道……。」
「廢物!」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大罵一聲,重重一把將俞大施摔在地上,怒氣仍然不消,又衝到站在一旁的李二面前,指着李二的鼻子大吼問道:「你為什麼不勸勸段綸?虧你一向自詡足智多謀,為什麼就沒看出王伏寶匹夫的詐降計,為什麼就沒有提醒段綸不能輕易打開城門?!」
「兄長,你請冷靜。」李二沾滿泥土血污的俊臉神情十分鎮定,沉聲答道:「小弟剛才已經對你說過了,事發時,小弟正在戰場與陳賊軍隊交戰,根本來不及了解北門情況,更沒辦法勸諫姐夫,等小弟發現城內生變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惡狠狠的瞪着弟弟,李建成臉上的肌肉抽搐,李二毫無懼色,坦然與李建成四目相對,又過了許久,李建成才重重一跺腳,仰天狂吼,「天亡我軍啊!」
大廳里鴉雀無聲,李神通、殷開山、張綸和張道源等太原軍文武官員無一不是垂頭喪氣,嘴巴緊閉,只有俞大施仍然還在伏在地上哭泣。又過了許久,李建成才無力的搖搖頭,嘆道:「沒辦法了,只能是靠介休和冷泉關這裏堅守了,希望這次我們別再犯錯,別再給敵人象靈石這樣的機會。」
「左都督,介休冷泉關已經是我們在南線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賊軍突破,太原五郡就再沒有任何的天險保護。」殷開山開口說道:「事已至此,不管希望有多大,我們都應該立即着手在文水佈置,關鍵時刻就算破不了賊軍,也可以暫時阻攔賊軍腳步,為我們贏得應變時間。」
「只有如此了。」李建成嘆了口氣,又轉向李神通吩咐道:「叔父,文水的事就拜託你了,立即出發去準備,越早蓄水越好,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李神通應諾,立即下去準備出發,殷開山卻又說道:「左都督,還有竇建德那邊,現在曹旦駐軍岳陽,竇建德大軍可以直接開抵臨汾,只要求得竇建德出動主力增援,我們就能贏得更多時間。」
「我早就把任瓌派去臨洺了。」李建成隨口回答,又搖頭說道:「但是岳陽那條路並不適合大軍行進,任瓌能夠求得竇建德親自出兵的可能恐怕不大,竇建德能夠再給岳陽補充一些兵力,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左都督,能否請竇建德走井陘關進兵,迂迴到介休來幫助我軍?」張道源提議道。
「繞這麼遠的路,竇建德未必會答應。」李建成搖頭,又苦笑說道:「再說了,請竇建德從井陘關進兵,等於就是把竇建德請進我們的空虛腹地,竇建德即便答應,我也沒這個膽量接受。」
張道源閉嘴間,李建成卻又嘆道:「當然,到了我們被迫退守太原城的時候,我們也只能是懇求竇建德從井陘關進兵來幫忙了,但願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眾人紛紛點頭,又都慰李建成說介休城池堅固,冷泉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隋軍主力再是如何強大都絕不可能輕易突破,李建成也悄悄拿這話安慰自己的時候,那邊李二卻突然開口,向李建成拱手說道:「兄長,前日我軍細作探得消息,說是梁師都匹夫接受陳應良奸賊招撫,在上城、延福一帶集結兵馬,準備出兵攻打離石郡配合陳賊北上。若讓此賊得手,我軍必然腹背受敵,首尾難顧,若兄長不棄,小弟願領本部人馬前往離石抵擋此賊,定然不讓梁賊越過黃河一步。」
十分警惕的看了弟弟一眼,李建成答道:「不必了,二郎你連戰疲憊,急需休整,還是就留在介休吧,幫着我出謀劃策,抵禦賊軍。離石那邊,舅舅他們自會抵擋。」
「小弟在陳賊面前連戰連敗,再留在介休軍中,恐怕於軍不利。」李二似乎已經被陳喪良給打怕了,有些灰心的說道:「還有小弟麾下的士卒,也已經被陳賊軍隊殺破了膽,留在介休與友軍言談之中,只怕怎麼都會動搖軍心,傷及士氣,還是……。」
「沒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李建成一揮手打斷李二,又說道:「如果被陳賊打敗過就會動搖軍心,必須要把吃過敗仗的軍隊調走,那我們就剩不下多少軍隊了。我軍從你我開始,一直到普通士卒,有幾個人沒在陳應良面前吃過敗仗?這普天之下,又那裏找得出一支曾經打敗過陳應良的軍隊?」
李二無奈閉嘴,心中暗恨兄長到了極點,李建成卻在心中冷哼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其實是想乘機開溜,說不定還想乘機溜回太原去和四弟狼狽為奸,想都別想,不管介休這裏能不能守住,你都必須要給我留在介休!」
「想把我扣在前線,不給我自成一軍的機會?」李二也在心中冷笑,暗道:「不讓我走也行,留下就留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是駐軍城外,只要冷泉關守不住了,我就馬上率軍撤回太原去和四弟聯手守城,介休小城你愛怎麼守就怎麼守!」
…………
與暴跳如雷的好友李建成截然相反,收到了隋軍前鋒奇蹟般拿下靈石城池的消息後,目前正在臨汾城內等待主力軍隊的陳喪良卻是放聲狂笑了足足有三分鐘,沒口子只是稱讚王伏寶、劉黑闥和程咬金等將,更大聲欽佩自己的慧眼識珠,快馬疾馳幾百里招降王伏寶果然不是白白辛苦。難得與陳喪良見面的霍世舉、衛子期等隋軍文武則是不斷向陳喪良恭喜道賀,說是僅憑前鋒就神速拿下靈石重地,再等主力抵達,攻破冷泉關突破雀鼠谷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沒有多少公務需要料理,素來摳門吝嗇的陳喪良也就難得大方了一次,下令大擺酒宴與眾人共祝勝利,又派人出城去與駐兵城外的秦瓊聯繫,讓秦瓊也進城共飲。結果是信使還沒有出門,門外就有傳令兵報來了秦瓊求見的消息,陳喪良一聽大笑,道:「聽說知節那邊建立奇功了,有人沉不住氣了。看着吧,絕對是來打聽何時進兵岳陽的。」
尉遲敬德、霍世舉和衛子期等人一起大笑,接着陳喪良下令召見後,秦瓊大步進門後除了向陳喪良道賀外,然後馬上就是迫不及待的向陳喪良問道:「殿下,我們的主力到那裏了?什麼時候才能到臨汾?」
「才剛進聞喜。」陳喪良微笑答道:「算路程,至少要三天後才能到臨汾。」
「怎麼這麼慢?」秦瓊一聽叫苦,躊躇了一下後,秦瓊又拐彎抹角的說道:「殿下,我軍斥候探報,說是曹旦匹夫撤回了岳陽之後,全力只是加固岳陽城防,搶修各種城防工事,還在城外建立了一座營寨與城池互成掎角之勢,要是讓這匹夫在岳陽站穩了腳步,我們再想拿下岳陽只怕就會困難很多,還有可能導致竇建德匹夫再次增兵臨汾,對我軍側翼造成更多威脅。末將認為,最好還是先派一軍先抵岳陽城下與曹旦匹夫對峙牽制,不給曹旦匹夫建立堅固工事的機會。」
「我也正有此意。」陳喪良點頭,又說道:「我正打算請霍副總管出兵一支,先行趕赴岳陽與曹旦匹夫對峙,待我軍主力抵達,然後再出增兵攻城——叔寶,你覺得如何?」
「不行!」秦瓊一聽急了,脫口說道:「打岳陽只能讓末將去,不能讓霍副總管去!」
秦瓊的話音未落,霍世舉與衛子期等人已然是笑得前仰後合,一向性格比較嚴肅的尉遲敬德也忍不住放聲狂笑,一起都說陳喪良果然料中了,秦瓊先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弄清楚原因後難免有是一陣臉紅,然後秦瓊也不再廢話了,馬上就向陳喪良單膝跪下,拱手抱拳說道:「殿下,末將請令出征,率先趕赴岳陽與賊軍交戰,若是再不能取勝,末將願領軍法!」
陳喪良收住笑容,向秦瓊說道:「叔寶,你急於立功雪恥的心思我明白,也理解,但你又何必如此急於求戰?你現在麾下只有六千多人,曹旦匹夫的麾下兵馬比你多出萬餘,又有城池營地可守,你現在就請令出兵攻他,把握實在不大。再等一等吧,等我們的主力到了,我再劃撥一萬兵馬與你,讓你去出兵攻打岳陽,這樣才有把握。」
「殿下,末將實在等不及了!」秦瓊再次拱手,焦急說道:「末將運氣不好,北上增援臨汾連戰連敗,既折我軍士氣,又大損唐王你的威嚴,末將除非是以現有兵馬破敵,否則就算打敗了曹旦匹夫,敵人也只會恥笑末將是靠援軍取勝,自身全無一能。」
說罷,秦瓊又趕緊補充道:「末將此去,就算打不下岳陽城,也一定要在野戰之中擊敗敵軍,復我軍威!末將早已探察明白,岳陽城小又囤積了大量糧食,城中只有四五千駐軍,賊軍主力和曹旦本人都是駐紮在城外營地,誘之野戰十分容易,請殿下放心。」
接二連三在王伏寶面前吃癟,秦瓊着急找回顏面的心思陳喪良當然十分明白,戰場上決定勝負的也從來都不是兵力的多寡,以少勝多者屢見不鮮,凌煙閣名將秦瓊無疑也有這個潛力。所以陳喪良思慮再三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可以去,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要答應了我之後才許去。」
秦瓊一聽大喜,忙問陳喪良是什麼條件,結果陳喪良的回答卻讓秦瓊與霍世舉等人當場傻了眼睛——陳喪良微笑着說道:「我的條件是,你到了岳陽城下後,必須要先敗兩陣,第三陣才許你取勝!」
「必須要先敗兩陣?」秦瓊先是有些驚訝,但名將就是名將,稍一發愣後,秦瓊馬上就回過了神來,忙問道:「殿下,你想讓末將詐敗驕敵,引誘敵人露出破綻,然後再發力取勝。」
「聰明。」陳喪良笑着讚許了一句,又解釋道:「叔寶你這次運氣不好,拈鬮贏了知節,在戰場上卻倒霉碰上專門喜歡攻敵不備的王伏寶,稍微大意就連吃幾個敗仗,雖然我心裏很清楚你輸得很冤枉,但竇建德賊軍卻不同,他們肯定會覺得你是見面不如聞名,其實並不為懼。既然敵人肯定會有這樣的心思,那你再用驕兵計誘敵就會事半功倍,明白了嗎?」
說罷,陳喪良又微笑着補充道:「你這次用驕兵計誘敵,效果好得說不定都能把曹旦匹夫都給誘出來,你不是最擅長亂軍直取賊軍主將嗎?運氣好的話,你也許還能在陣上砍下曹旦首級,甚至把他給我生擒活捉回來。」
秦瓊一聽大喜,趕緊抱拳唱諾,然後連慶功宴會都不願參加,馬上就告辭回去準備出征,陳喪良也沒阻止,含笑額首讓秦瓊離去。結果看着秦瓊歡天喜地告辭離去的背影,霍世舉和衛子期等人難免都有一些擔心,都向陳喪良提醒道:「殿下,秦將軍雪恥之心過於急切,又是以少擊眾,以弱攻強,只怕於戰不利,還請殿下慎查之。」
「無妨。」陳喪良隨口答道:「秦叔寶勇謀兼備,乃大將之才,這次實在是點子太背碰上了竇建德麾下最能打的王伏寶,連吃敗仗只能說是敵人太厲害,不能說他無能。曹旦匹夫心胸狹窄,公報私仇竟然一再故意逼迫王伏寶送死,足可見他是一?無能之輩,不可能是秦叔寶對手,我料此戰秦叔寶定然能夠擊敗曹旦,一雪前恥。」
霍世舉和衛子期將信將疑的點頭,陳喪良又盤算了片刻後,卻又說道:「算了,乾脆我再幫叔寶一把,讓曹旦匹夫更加輕敵大意。子期,你的文筆好,提筆替我給曹旦寫一道書信。」
衛老頑固留給陳喪良的唯一遺產衛子期趕緊應諾,立即令人取來紙筆給陳喪良當臨時秘書,又問起書信內容時,陳喪良答道:「以我的口氣,說一些什麼我和曹旦妹夫竇建德向來沒什麼冤讎之類的客氣話,再說什麼竇建德出兵給李家兄弟幫忙我不會介意,還是很願意和竇建德友好相處,最後告訴曹旦,只要他退兵歸還岳陽城,又替我撮和與竇建德建立互不侵犯的友好關係,我就送他黃金三百斤,玉斗玉壁各十對,還有明珠百顆和美女十人。對了,語氣可以儘量恭敬些,最好是多拍拍曹旦匹夫的馬屁!」
書信很快寫好,陳喪良檢查無誤簽字用印後,派了一個能言善辯的使者攜帶一份重禮先行趕往岳陽與曹旦聯繫,然後陳喪良這才舉起酒杯,笑着向眾人招呼道:「好,該辦的事都辦完了,我們該正式慶功了,也提前慶祝秦瓊將軍大破曹旦賊軍,給竇建德匹夫一個教訓!還有,也提前慶祝秦將軍把我送給曹旦的禮物連本帶利搶回來!」
…………
和陳喪良預料的一樣,次日清晨,當隋軍使者攜帶着貴重禮物趕到岳陽,又等候了半夜時間才見到曹旦本人時,看完了陳喪良親筆簽名的書信,曹旦果然是得意萬分的放聲大笑,然後又拍着桌子向隋軍使者咆哮道:「回去告訴陳應良匹夫,想求和可以,先把王伏寶匹夫的首級拿來證明一下誠意,然後本將軍才能考慮與他罷戰言和!」
隋軍使者花言巧語的辯解,還說曹旦如果可以不計較王伏寶向隋軍投降一事,陳喪良在謝禮方面還可以商量。可惜曹旦卻根本不聽,再次指着隋軍使者咆哮道:「少廢話!馬上給本將軍滾!順便再告訴陳應良匹夫,我家長樂王深恨他入骨,聞知王伏寶匹夫叛主降他,必然要親自提兵西進,他陳應良匹夫聰明的話,馬上就派使者把王伏寶匹夫的首級送到我妹夫面前請罪!不然的話,就是他的死期到了!滾!」
隋軍使者被曹旦的親兵驅逐離開了,結果隋軍使者前腳剛走,咱們的曹大將軍馬上就打開了隋軍使者送來的禮盒,把玩着其中的珍貴珠寶滿面笑容,還得意說道:「陳應良匹夫,也不過如此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1s 3.9419MB